深夜,一輪圓月被厚重烏云掩蓋,茫茫雨點呼嘯而下,近乎淹沒了華亭百里開外的一座小鎮。
小鎮不大,僅有一處酒館,兩棟客棧,一間平房三四座的青樓。
鎮子在長江以北,被當年的北伐之戰波及,成了殘垣斷壁,但因地理位置不甚重要,也無甚資源,當年的鄉民更是早就死絕,也便無人修繕,只有天南海北路過的江湖人為圖方便,偶爾動工,才有了今日光景。
也算是東海江湖的三不管地帶,黑市懸賞,販寶拍賣,倒也做的有幾分火氣。
能來這兒的人,自然絕大多數也都是腦袋掛褲腰上的江湖人,亡命徒。
蹄噠,蹄噠————
九黎崔家家主,崔向微圍著涂了防水蠟的披風,牽著馬,與自己兒子崔晏緩步走進小鎮,抬眼看了看天色,準備去酒館歇息一番。
九黎在中原江湖也蟄伏著些探子,但趙無眠往船上一鉆就是小半個月,低調得很,探子再如何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道趙無眠的具體位置。
因此自從趙無眠離開廬山后,兩人便失去了他的蹤跡,也不知該去哪兒追,但總不能坐以待斃,天南海北總得跑一跑。
酒館不大,自外看去只是一平房,透過窗紙可見其內黃燈幽幽,燈火通明,只是夜間門窗緊鎖。
崔晏連日趕路,眼神疲憊,牽著馬來至門前,直接敲門,但剛一伸手崔向微便察覺不對,鉗住他的小臂向后一拉。
咔——嗡嗡————
一柄寒光閃閃的彎刀猝然貫穿木門,在崔晏臉上劃出一道血絲,刀尖閃亮,不斷震顫。
崔向微眼神一變,江湖閱歷豐富,認出兵刃,口中驚聲語:“草原彎刀……戎人?”
崔晏側臉刺疼,眼神驟然發狠,抬腿將木門踢得四分五裂,聲若洪鐘大喝道:“何方宵小!?”
木屑向內紛飛,磅礴氣勁吹得屋內燭火不住搖曳,光影閃爍,可入目之景卻讓崔晏遍體生寒。
隨著木門炸裂,一股濃郁的血腥味自內傳來,酒館各處擺著四方小案,可卻是尸橫遍地,滿是殘碎不堪的尸體,看服飾,掌柜小二有之,來往酒客也有之。
而在正對大門的一方案前,有兩人圍著東海江湖常見的漆黑質地防水披風,背對崔家父子,正在喝酒。
顯然,這酒館內的十幾條命案,皆拜眼前兩人所賜。
呼呼————
漫天風雨刮進酒館,風聲呼嘯。
崔晏被眼前之景鎮住,崔向微經驗老道,神情平和,無視鋪內尸首,直視兩人,
“戎人,怎滴來了東海這離國腹地?若想刺殺天子,可那是走錯了路!”
有一人微微側頭,眼角余光瞥向崔家父子,眼神打量,忽的開口,“九黎的人?”
嗓音中氣十足,并不蒼老,只是帶著明顯口音,中原官話說的不甚清楚,聽去有幾分滑稽,可崔向微卻忽的額前直冒冷汗,眨眼衣物已是緊貼胸膛后背,也顧不得此人是如何一眼看出他的身份,語氣微顫。
“薩滿天……你也出山了?”
薩滿是職,天是名。
草原巫蠱之術的集大成者,草原大薩滿。
原名是什么,崔向微不得而知,只知他給自己起了個中原名,‘天’。
意欲是何,路人皆知,與烏達木自分兩派,面上雖過得去,不少合作,但背地里實則勢若水火。
一山不容二虎,草原也不會允許存在兩匹狼王……至于戎人明面上的大汗王,不過是烏達木與薩滿天政治爭斗推至臺前的提線木偶,根本無人在意。
本該和烏達木相提并論的人物,竟是出現在了東海!?
薩滿天展顏一笑,緩緩起身,轉過身來,黃燈幽幽,一張很是年輕的清秀面龐,露在崔向微眼前。
高鼻梁,深眼窩,深邃五官,經典的戎人少年面容。
“你師父,可還在南詔搗鼓他的化龍之術?”
崔向微眼角本能一抽,薩滿天面上看上去雖只是一戎人少年,但武功到了他們這個層次,單靠容顏根本看不出具體年紀。
實際上,九黎老祖,也就是他的師父,看上去也不過三十歲上下。
崔向微倒是不知薩滿天這究竟是駐顏有術,還是另有巫法,看上去竟比他師父,乃至烏達木還年輕不少。
但按輩分,薩滿天與烏達木,九黎老祖是一輩,崔向微年紀雖大,但在薩滿天面前,自是矮一輩兒。
他便微微拱手,以晚輩的姿態,道:“師父閉關多年,只為化龍飛升,我也多日不見,不知詳情。”
薩滿天稍顯隨意坐在方案,抬手端起酒杯,微微搖頭,“羽化飛升就羽化飛升,好好的人不當,非要想辦法當一條畜生,生而為人竟琢磨些邪魔外道之術,有違天道。”
自己師父被這么罵,崔向微心頭窩火,但面上不動聲色,只是在心底盤算著薩滿天來東海究竟意欲何為。
根據他們的九黎的情報,薩滿天單論武功是比不過烏達木的,只是花活兒很多,邪魔外道之術可比他們九黎多出不知幾番。
總不是東海這邊有什么事關大離國運的東西,他才來此布置一二?
國運,氣運等東西,虛無縹緲,江湖人大多只是聽個樂子,但崔向微活的時間夠長,接觸的層面也足夠高,漸漸也便覺得,這世道其實還是挺玄學的。
他們這些尋常江湖人,窮極一生也沒幾人有資格一窺天地浩瀚,武功再高,身份再貴,也不過‘俗世之人’四字便足以概括。
而烏達木,薩滿天,九黎老祖,乃至蕭遠暮,以他們的武功,明顯已經到了超脫俗世,超凡入圣那一層次,眼界根本不在一個層面。
武功越往上,便越能感到些虛無縹緲,卻又切實存在的東西。
崔向微不知那些東西究竟是什么,以他的武功與眼界,再如何暢想,也不過霧里看花瞎幾把猜,憑添笑料。
但以眼前之人的身份,再如何也不至于親自出山才是。
據他所知,薩滿天除了偶爾和烏達木窩里斗,基本不會現身人前,乃是草原正兒八經的隱世老妖怪,此刻現身,莫名讓崔向微心中添了幾分風雨欲來的壓抑。
好似只要薩滿天現身,東海就得死個成千上萬人……但實則薩滿天一輩子很少和人交手,殺的人估摸還不足烏達木的零頭。
由此他殺的人,自然沒一個尋常。
崔向微沉吟片刻,低聲問:“大薩滿此次出山,莫非是為殺趙無眠?”
“趙無眠?”薩滿天眉梢輕佻,笑了幾聲,
“以前聽烏達木提起過,他很欣賞此人的膽識,稱其有一夫當關之勇,但若武功夠高,烏達木又怎可能僅僅只是欣賞膽識呢?說白了,烏達木也不將他的武功放在眼里。”
“烏達木尚且如此,那他便不配讓我來殺。”
聞聽此言,崔向微還不如何,薩滿天身側一魁梧漢子倒是率先開口。
“我與趙無眠在常山有過一面之緣,武功雖俊,但那會兒的確不足為慮,可如今才過去半年,他已是連挑中原三武魁,若再給他半年……”
薩滿天旁邊漢子,自是草原武魁,白狼。
白狼既不完全聽命烏達木,也不完全聽命薩滿天,實際上武功到了他這個地步,基本皆不愿屈居人下,之所以經常來中原辦事,只是覺得此舉對戎人有益。
這五大三粗的漢子,也算是個有民族氣節的戎人。
薩滿天微微抬手,示意白狼不必多言,只是側眼看向崔向微,“你們九黎與趙無眠此人有怨?”
“拜此人所賜,不日便有大軍壓境南詔,自是怨處不淺。”
“我等正在晉地叩關,若南詔一同東征給朝廷施壓,自可給中原添不小麻煩,若是順利,瓜分天下也并非難事……你們就沒有半點血性?”
崔向微板著臉,不偏不倚,“我等僅遵師命,師父不開口,又何必自作主張。”
薩滿天微微搖頭,“我能算到錯金博山爐即將出世,位居東海,卻算不出何地何時,你們九黎的人跑來這兒,是因趙無眠在附近?”
這么說,薩滿天此次出山,是為九鐘?
他居然能算出來,武功山正統在你是吧?
崔向微心中驚疑不定,但自知武功到了薩滿天這地步,冥冥之中能洞察幾分天機,也算正常。
畢竟薩滿天向來不算個正統武人,這種搞巫術的邪祟,崔向微不介意以最邪乎的目光看他。
那就不奇怪了,事關九鐘,哪怕烏達木親自前來也不足為奇。
崔向微與崔晏對視一眼,斟酌片刻,暗道若薩滿天出手,趙無眠便是再氣運滔天,也得被活生生按死在這里,因此相當爽快認下來。
崔晏笑道:“不差,根據我等九黎線報,趙無眠也在東海圖謀錯金博山爐,大薩滿既也為此而來,我等不妨合……”
噗嗤————
話音未落,崔晏脖頸忽生血光,眨眼血流如注,人頭落地,面容還帶著反應不及的笑。
崔向微僵在原地,驚悚看向薩滿天。
薩滿天淡淡收回手,也不知他是如何隔空殺人,只是口中笑道:
“我若殺人,一定是我想殺,而不是被你們利用,我說的夠清楚嗎?看在你師父與我乃是點頭之交的情面上,帶著他的尸首,走吧。”
喜怒無常,難怪酒館里死了這么多人,也不知他們又是因何原因招惹了這戎狗。
自己兒子在眼前被殺,崔向微便是泥人皆有三分火氣,但能在江湖混到這歲數還不死,能屈能伸可謂必修課。
他臉色陰沉,氣的渾身發抖,卻是不發一言,當即抱起崔晏尸首,遠遁而走,連句狠話也不敢放。
轉眼酒館又只有薩滿天與白狼兩人。
白狼沉吟片刻,倒是不在乎崔向微的落荒而逃,只是低聲道:
“若趙無眠當真在東海,那錯金博山爐重出江湖,定然與他有千絲萬縷的關系……我等若想搶,恐怕離不得要與他有番爭斗。”
薩滿天一撩披風,在方案前盤膝坐下,繼續喝酒,口中隨意道:
“爭便爭,我輩爭了一輩子,難道事關九鐘便會怕了誰?”
白狼隨意坐下,眼神思索,“來的路上,不知聽多少江湖人提起趙無眠此人正是順風化真龍之際,如他這般氣運通天之子,我等在他成長路上橫攔一腳,一般結果都是我們吃癟。”
薩滿天稍顯無奈瞥了白狼一眼,“你怕了?”
“只是擔心有失,不如書信一封,傳去草原,再添助力。”白狼看似五大三粗,實則極為穩健。
畢竟當初常山莽了一回,結果被蒼花娘娘揍得落荒而逃,也算黑歷史。
“草原相距東海千里之遙,書信一來一回,這點時間差,錯金博山爐早便被搶了去。”
“也是……”
說著,薩滿天又咳嗽幾聲,嘴角有血絲淌下。
白狼側眼看去,倒是不意外,“薩滿這傷,最近可是復發了不少次。”
“九鐘這種天地造化之物,算不得,這才反噬幾分,不耽擱正事便好。”
薩滿天隨意用手背擦擦嘴角,回憶起當初打傷他的人,眼神凝重了幾分,但念及那人已是個死人,也便微微搖頭,掃去雜念……
相距鎮子百里開外的華亭碼頭,一艘商船迎波靠岸,拉下風帆。
碼頭燈火如晝,作為東海最大的城市,單這碼頭一天吞吐量便不知有多少噸,此刻一眼望去,碼頭處洋洋灑灑可是停著數百艘船。
即便深夜,碼頭上依舊可見穿著短袖汗衫的勞工扛著貨箱,人頭攢動,熱火朝天。
打著臨安旗號的商船并未引起什么注意,趙無眠站在船舷,望著夜空,有只大肥鳥撲騰著翅膀靠過來,朝他叫了幾聲。
趙無眠去臨安時,并未帶雪梟,就是為了等他回來時,靠著雪梟與幾位姑娘匯合。
雪梟果真隔著不知多少里地便聞到趙無眠身上的氣味,屁顛屁顛飛過來……但它能過來,自然也便代表蘇青綺等人也知道趙無眠來了華亭。
趙無眠抬起小臂讓雪梟停在上面,掂量了下,“最近輕了不少嘛。”
雪梟瞇著眼睛,神情有點發苦,嘰嘰喳喳叫了幾聲。
大意是這段時間它一直被使喚著飛來飛去,打探情報,沒過上一天安生日子,以前在趙無眠身邊,一天還能睡十個時辰,如今卻只能睡六個時辰,能不瘦嗎?
趙無眠大體能聽懂雪梟的話,從懷中取出一片肉干安慰它,側眼看向碼頭,打量幾眼便瞧間一輛馬車停在一處稍顯空曠之地。
一江湖女子,坐在車前,身著黑衣,圍著防水披風,戴著斗笠,打扮干練,偶爾揚起下巴四處張望,便露出斗笠下的俏臉,與夜色相襯顯得極為白皙,好似泛著層微光。
她手握韁繩,循著雪梟的落點,看向趙無眠的方向,眼神當即一喜,站起身來,朝他招手。
咕嚕咕嚕。
街道開闊,燈火通明,四處可見提刀帶劍的江湖人,馬車碾過地磚,平穩越過一處橫在河面上的石橋。
一位丫鬟打扮的太玄宮弟子坐在車前,架著馬車,可以聽見身后車廂內傳來的閑言碎語。
“這位是太玄宮前宮主蕭冷月,我姨,快,叫姨娘。”
“姨娘。”
“這位就是我曾給您提起過的蘇青綺,蘇家小姐,她如今也是遠暮的徒弟,真按輩分,也能叫您一聲‘師祖’。”
車廂內,趙無眠,蕭冷月,蕭遠暮,與蘇青綺坐在軟墊,車廂寬闊,倒是不顯擁擠。
蘇青綺沒想到趙無眠回臨安一趟,居然能帶回個姨娘。
趙無眠無父無母,若論長輩,蕭冷月自是唯一,可比慕璃兒不知正多少,這也算丑媳婦見婆婆,蘇青綺神情不免緊張。
但她不知,蕭冷月的心底可比她更難言。
蘇青綺把她當趙無眠的姨娘,可她這當姨的,卻想過和趙無眠生娃娃,甚至趁著趙無眠昏迷時,手動開機,腿彎輕夾過。
哎,家丑不可外揚,這事于公于私都不該透露,蕭冷月也便面上不動聲色,微微頷首做足了長輩風范,甚至還在懷中摸了摸,取出了一沓厚厚的紅包遞給蘇青綺當見面禮。
顯然早有準備。
按江南習俗,男方長輩若見了小女朋友,給了紅包,便算是認可她進門當妻。
蘇青綺雖是根正苗紅的‘朝廷鷹犬’,但蕭冷月既然都能接受洛朝煙,肯定也能接受蘇青綺。
而且趙無眠在她面前不知提了多少次,蘇青綺不站蕭遠暮,不站洛朝煙,只站他趙無眠,只想幫著趙無眠一塊讓蕭遠暮洛朝煙兩女和睦相處,儼然一副賢惠溫柔的小媳婦。
只要對趙無眠好,那蕭冷月自是認可。
蘇青綺甜甜一笑,接過紅包,“謝謝姨娘”
“聽無眠提起過,你也是江南人……江南蘇家的月華劍,江湖一絕,我也有所耳聞。”
蘇青綺將紅包放進懷中,誠實道:“蘇家祖籍蘇州,只是蘇家人丁稀少,小貓兩三只,大都住在京師,我也很久沒回蘇州了。”
蕭冷月看了眼蘇青綺的衣襟,笑道:“你可不是小貓,我如你這年紀時,都顯得相形見絀了些……”
蘇青綺下意識抱住胸脯,悄悄側眼看了下趙無眠,用眼神告訴他,你姨娘好像有點不太正經哦。
趙無眠大馬金刀靠著軟墊,聽著兩女聊天,不以為意笑了笑。
他抬手撩開窗簾看向街道兩側,隨著見到蘇青綺,心中一片放松,此刻便問:“其余人呢?”
蘇青綺斟酌片刻,道:
“湘竹郡主近些日子身體不太舒服,據她所言,算算日子,也快高燒臥床了,因此慕劍主時刻不離,守在身側照顧她,云舒和我近些時日,一直在華亭分頭打探……她還在外,也不知回來沒有。”
“可有查到什么東西?”
“華亭城內,勢力錯綜復雜,如什么‘天宮府’‘夜明樓’等龍頭勢力,背后往往都有三宗六派的影子,由這些明面上的勢力搶地盤,也省的壞了表面情分,三天一小鬧五天一大吵,幾乎天天見血,但這種小打小鬧歸根結底只是利益糾紛,不足為奇。”
趙無眠知道華亭很亂,但聞言還是眉梢輕蹙,“朝廷的人管不到這里?”
“江湖人無論在哪都離不開好勇斗狠,堵不如疏,華亭是天涯群島的中心,強行壓著讓他們安分守己純粹癡人說夢,只要別牽扯到造反,那小打小鬧自可按江湖規矩處理。”
蕭遠暮搖著團扇,隨口解釋一句,沒把這些江湖勢力放在眼底,看向蘇青綺,輕聲問:
“翡翠宮的人接觸沒有?它才是華亭正兒八經的龍頭,此地可謂翡翠宮腳底下,無論發生什么事,都繞不開它的眼睛。”
蘇青綺微微頷首,“念及莫驚雪,歸一歸元幾人興許也才東海,慕劍主一直藏身暗處,并未露面,因此云舒倒是以小西天弟子的身份拜訪過翡翠宮,卻沒瞧見翡翠宮宮主……”
說著,蘇青綺眼神古怪了幾分,無奈道:
“那家伙留了口信,說什么,當年給江湖絕色排了名,時至今日還在被蒼花娘娘,蕭遠暮之流追殺,因此這輩子都不會見絕色譜上的女子……因為要么太強,他打不過,要么太弱,他若打了會惹麻煩,這話可把云舒氣得不輕,當時兩天都沒吃下飯。”
趙無眠笑了幾聲,“這家伙倒是個妙人……”
車廂里只有趙無眠一個人在笑,蕭遠暮與蘇青綺皆是面無表情側眼看他。
“你覺得,他給我們做排名,無關痛癢?還覺得很有趣?”蕭遠暮問。
趙無眠默默收斂笑容,板著臉認真道:“若我見了他,肯定揍他一頓給你們出氣。”
蘇青綺笑了笑,語氣柔和,道:“但我們雖然沒見到那家伙人,卻也……額,打聽到了不少小道消息。”
“云舒吃了閉門羹,心底不服,當晚就喬裝打扮潛入翡翠宮駐地,結果沒打聽到錯金博山爐與淵鱗鋼的事,倒是聽到了有關避世鞘的線索。”
趙無眠眉梢輕佻,暗道觀云舒的行動力也太強了點,不過貌似也正常,從太原那會兒他就經常與尼姑成雙成對潛入什么地方。
蘇青綺繼續道:
“莫驚雪當時追殺許都督,動靜很大,鬧得東海人盡皆知,只是江湖不知莫驚雪追殺許都督是為了什么,而翡翠宮似是有門路,知道莫驚雪是為避世鞘,而當時莫驚雪拿著避世鞘被歸一真人追殺良久,后被迫無奈,將其投海……”
“投海?”蕭冷月稍顯啞然,“兩敗俱傷,是莫驚雪會做的事。”
蘇青綺點頭,“這事知道的人不多,可紙包不住火,近些日子,東海的江湖客越來越多,約莫是誰走漏風聲,致使很多人都想來東海碰上一碰,萬一找到避世鞘……”
蘇青綺搖了搖頭,沒再往下說,只是道:“歸一,歸元兩人,料想也在天涯群島,只是不知具體位置在哪兒。”
趙無眠斟酌片刻,如此說來,華亭這地方因為避世鞘,也算是風雨欲來,暗流涌動。
趙無眠自然既想要避世鞘,也想要錯金博山爐,心底也便凝重了幾分。
不過幾個姑娘提前過來,倒是為趙無眠打聽了不少東西,省了些力氣。
他捏捏蘇青綺的俏臉,“干得漂亮。”
蘇青綺連忙用手背別開趙無眠的手,悄悄看了眼蕭冷月,心底有些不好意思。
趙無眠面對蕭冷月,心底興許不太干凈,但蘇青綺可是把蕭冷月當做趙無眠正兒八經可以商談親事的長輩來看。
哪能在長輩面前親親秘密的,真羞人。
言談間,馬車停下。
趙無眠側目看去,馬車停在一處大宅院前,門匾寫著‘天宮府’三字。
蘇青綺解釋道:“天宮府是偵緝司在華亭城扶持的勢力,近些日子,我們便住在這兒,湘竹郡主身子不好,便在后院休息,公子快去瞧瞧,她見了你,心底肯定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