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偉大的,無處不在的主,穿梭于星和靈的永恒存在……”
“您是智慧和謀略的共同化身……”
“是災厄的起始,也是終結……”
“是天上永恒的星月,為羔羊撥開迷霧的重疊……”
“獻上我們的身心靈,誠心供奉您……”
大廳之中,整齊而真誠的吟誦聲,陣陣響起。
徐束表情微微一滯。
外面地上畫了陣法,他看不見。
但是這祈禱聲他能聽得到,而且還聽得清清楚楚。
這是干嘛?
這幫家伙攻不進來,所以想把我獻祭?!
阿這……
隨著吟唱的聲音越來越大,過不多時,徐束感覺到頭頂似乎傳來幾聲虛無的吼叫聲。
隔著厚厚的‘鐵板豆腐’,仍舊傳來了強烈的、讓人心悸、感到恐懼的波動!
教徒們的吟唱接近尾聲,有未知的高位存在,感受到了氣息,給予回應。
祂來到了此處,正在建立聯系,借助鮮血來降臨。
等到那通道徹底打開,便是獻祭開始的時候!
——徐束的神情很是緊張。
敵人使用了獻祭,他怕嗎?
若在外面,他是不怕的。
面對獻祭,徐束很有應對經驗。
他經常把別人完成的邪神獻祭儀式給拾走,改為獻祭給列陣子。
所以,一般情況下,遇到邪教徒的獻祭,徐束只會高興。
那等于他們在找死。
可今天情況特殊,徐束高興不起來 為什么?
因為這地方是一處遺跡,一處死掉的遺跡。
徐束從沒在遺跡之中,向列陣子獻祭過。
別說獻祭了,他踏馬的現在連升格驅動都打不開!
在遺跡內,能不能聯系到列陣子?
鬼知道!
“遺跡”一度被認為是包含有古老時空的異空間,和“現實”是作為兩個對立面存在的。
列陣子很可能只能相當小幅度地干擾遺跡內的事情,這一點,雖然沒有哪位超凡者前輩站出來公開提過,但基本屬于整個升格網絡心照不宣的東西。
有很多事情可以證明列陣子對“遺跡”掌控力很低,比如說在遺跡內無法打開升格驅動,比如在遺跡里殺死怪物無法獲得對應的“擊殺貢獻”。
只能勉強使用一些從列陣子兌換的道具,比如‘roll點骰子’。
種種一切,似乎都是列陣子在告訴大家——遺跡不是人類的地盤,大家悠著點。
所以,此刻徐束保持高度的懷疑。
懷疑自己如果出手,可能會無功而返。
列陣子真的沒反應,怎么辦?
徐束眉頭緊皺,糾結片刻,很快釋然了。
沒反應還能怎么辦?
繼續跑唄!
最差的情況不就是現在了么。
已經陷入絕境了,不如賭上一把,若是列陣子真的沒反應,大不了損失一個祭壇。
命都快要沒了,損不損個祭壇,卻也無關緊要。
可萬一列陣子有反應,自己就有機會絕地翻盤了,能逃出生天!
徐束一晃神的時間,那不知道屬于什么哪位邪神的祭壇,便在信徒們一陣陣的拋灑鮮血之中,即將成型了。
血色的陣紋彼此交錯鏈接,泛起了陣陣暗紅色的光芒,如電如絲,像一個詭異的眼睛,充滿了血絲的眼睛。
半空中,無端有陰云匯聚,在舞動的黑色,是蠕蟲還是觸手?
不重要,它們撕裂空間,像是打開了一個次元裂縫,連向無窮深處,一時間狂風大作。
“不能再等了,賭一把!”
時機成熟,徐束當即打開太初卷,里面是三個小小的祭臺,兩個金色,一個藍色。
上次把“陰神”祭壇用了,現在手里的金色祭壇還剩兩個,分別是“武術家”和“賭徒”。
那個藍色祭壇是“擺渡人”,這次情況太危急,徐束覺得它等級太低,不敢冒險,先放置起來,不予考慮。
略作思考后,他選擇了非常應景的“賭徒”祭壇,將其取出。
置之死地而后生,是為賭徒也!
這祭壇巴掌大小的一枚,介于虛幻和真實之間,中間有個小小的圖標,是個佛門的符號,符號里刻了一上下顛倒的圓錐,箭頭朝下,大頭朝上,穩穩占據。
徐束操控著“賭徒”祭壇,使其無聲無息地透過鐵板豆腐。
祭壇升上那團充滿邪惡味道的烏云之中,徐束的心思也隨著祭壇升上半空,有些緊張,無聲無息地進入了裂縫。
他隨時準備跑路。
這次搶奪祭品,不管成與不成,他都不能繼續置身在這獻祭法陣范圍內,否則自己會被獻祭掉。
呼啦!
噼啪!
一道道電弧在裂縫里閃爍,道道無形的囈語和咆哮傳出 那些無形的聲音,似乎透出了極致的憤怒,包含有難以想象、難以描述的龐大情緒。
信徒們趴伏在地上,不斷磕頭,不斷禱告著,感受到了強烈的恐懼感。
他們感受到,似乎有一條一條的光芒在自己身上撫過,這光芒有重量,形如實質。
“是主的氣息,啊,真是美妙啊!”
“我感覺身體被治愈了,這是神跡!”
“弟兄姊妹們,不要停下,要讓主感受到我們的虔誠。”
“贊美我主!”
“主在賜福我們!”
信徒們大聲地,用力贊美起來。
地上的血液陣紋在自行衍生、完善,從原本的幾十米,擴大到了足足一百八十米的直徑范圍,只不過大家雖然都低著頭,卻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徐束正在用意志操控著祭壇,突然咯噔一下,皺起眉頭。
連接斷了,他發現感應不到自己的“賭徒”祭壇了!
失敗了?
看來,這次就連列陣子也靠不住!
徐束一顆心直往下沉,分出一條細長的粘稠血液鉆出縫隙,頭部翹起一個圓球,像是蝸牛的觸角——這是他的眼睛部分。
他觀察四周,尋找出路。
可是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卻發現出口的門還是沒出現,整個大廳,鐵板一塊,嚴絲合縫。
該死的‘介錯人’,這施法效果也太持久了!
徐束心中默默咒罵英雄會的二當家。
門還沒出現,自己逃出去,還是陷入被追殺的絕境。
但是不能等了,得拼命了!
徐束順著縫隙要溜走,忽聞頭頂雷鳴聲大作。
信徒們歡呼聲更響了。
徐束眼中先是一愣,然后驟然狂喜。
他重新感應到了祭壇的氣息,重新建立了聯系,并且感受到了偉岸意志的降臨和關注。
成功了!
是列陣子!
列陣子祂感應到了祭壇,祂來了!
祂的氣息比起平時徐束遇到的,要微弱很多很多,而且還很駁雜,很混濁,換了別人可能還認不出來。
但是徐束是獻祭常客,他對列陣子的氣息非常熟悉,他知道那就是列陣子。
可能是穿透“遺跡”和現實的屏障,所以力量衰弱了嗎?
這不重要!
“踏馬的,還好這幫信徒給力,畫的法陣真好用!”
徐束非常真誠地感謝了周圍布置祭壇的英雄會成員。
沒有這幫家伙提供那么多血食,沒有他們的供品,徐束懷疑列陣子可能都未必能穿透進來。
謝謝你們!你們才是是真正的英雄!
后者還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他們正在歡呼于神的偉大。
徐束扯開鐵板豆腐,化作血穹蒼,就要逃離范圍。
等出去后,開啟獻祭,把這幫家伙一網打盡!
他正要飛走,突然身后傳來一股大力,卻是那具做了全身檢查的女尸。
她張開了嘴巴,一張咬住徐束的嘴巴,另一張夾住了徐束的變速桿,死死地拉住了徐束。
“詐尸了?給我滾!”
徐束不敢鬧出太大動靜,只得奮力掙扎。
可女尸“千歲”也不知道什么回事,她非常緊,力大無窮,徐束一下子居然逃脫不了。
他被扯住了!
被扯住,不是太大的問題。
徐束準備把女尸帶走,卻發現女尸背后和棺槨長在了一起。
棺槨好像也在拉扯女尸。
這……
這也不是問題!
如今祭壇在手,徐束有的是時間和手段,慢慢和這東西折騰。
大問題是,祭壇的結界金光已經在歡呼咆哮,迫不及待要落下了。
徐束感受到了來自上方傳遞給自己的強烈饑餓感。
就像是餓了三天的群狼見到了羊群,完全按捺不住。
大腦在顫抖,徐束感覺到,祭壇快要脫離控制了!
“見鬼,怎么回事,列陣子這次為什么如此饑渴難耐?祂以前明明都很淡泊高雅,都都會等我安排好了才動手,祂不是這么不懂禮貌的神才對啊!”
徐束心中大急,再等下去,只怕自己也要被困在法陣里。
到時候連帶著自己都會被吃干抹凈!
一旦獻祭開始,列陣子沒空甄別他是不是布置祭壇的人,只要在范圍內,直接一視同仁,全部吞掉。
咯咔嚓 大腦傳來某些東西斷裂的聲音,徐束知道那是祭壇已經快要徹底脫離控制,馬上就要“關門”。
不能再等了!
“起!”
生死存亡關頭,徐束迸發而起,爆發出了巨大的力量。
他就像一條玩命的濞涕蟲,奮勇向前,將這好幾噸重的棺槨整個拉了起來!
女尸“千歲”扒拉著徐束,棺槨則是緊緊箍住女尸,就這么飛了起來,飛到最遠處的角落,轟隆一聲砸下。
“啊?怎么回事?”
“棺槨怎么飛了?”
英雄會的人好一陣愕然,旋即恍然大悟。
“什么棺槨飛了,是那小子跑了?”
“快追!”
“別給他跑了,把他弄回來獻給神!”
這一下事出突然,誰都沒想到徐束會帶著棺槨一起逃。
他的速度太快了,急急如喪家之犬一般,直接落到了大廳邊緣。
這個時候,周圍的英雄會成員才反應過來。
他們拔腿狂奔,便要去捉他。
然而,和徐束同時落地的,還有四扇金燦燦的光幕屏障。
啪!啪!
幾個動作麻利,速度最快的英雄會成員被彈飛回去,落在了人群里,臉上全是駭然。
逃不出去了!
這法陣占地面積巨大,幾乎籠罩了全部人,只有不到十個人提前發現不對勁,僥幸逃出了范圍,其他的全部被這金色的屏障給擋住了。
它們牢牢占據上風,將整個祭壇里的人,徹底籠罩了進去,封閉了現場。
“什么情況!”
“那是……”
英雄會三位當家中,有兩位同時張開羊嘴,吐出羊舌,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另一位則只能奮力喘著粗氣。
他們無法理解。
他們并不是第一次向“神”獻祭。
但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畫面。
這不對勁!
這和塞爾西斯 這好像不是那位掌控“星和靈”的主宰!
他們同時望向了祭壇中央,和被困在里面的英雄會成員、密教信徒們,視線遙遙對視。
下一秒,一道道金色的傾盆大雨,從高天之上傾瀉而下。
啪!啪!啪!
雨打成珠,便似那細長的觸手一般,將祭品們一個一個抓住,頃刻煉化!
“我知道了,是主來迎接我們了!兄弟們,姊妹們,我們一起回歸噢噢噢噢”狂信徒們興奮至極被卷了進去。
他們不怕死,甚至是視死如歸,可英雄會的成員都是要命的,他們驚恐無比地慘叫起來:
“啊!這是怎么回事?”
“這不可能!為什么我們反而成了祭品啊!”
“媽呀!大當家的救救我們!”
“主啊,你睜開眼看看,我們是你的信徒,你要的祭品在那邊啊!”
“不,你不能這樣,你踏馬的不能這樣啊啊啊啊”
慘叫著,哀嚎著,在整個大廳里接連不斷得響起。
每一個沾到雨水的人,都瞬間爆開,化成了血霧被吸收。
三只小羊默默的閉上了眼睛,不看了。
且不說他們現在被栓住了,沒法動彈,就算能動又怎么樣?
面對這種偉大的存在,三階的超凡者和螻蟻沒有區別。
嘩啦!沉睡中的喻鳴鑾突兀地睜開了雙眼,他望向祭壇的范圍,眼球已經不再轉動,露出沉思。
嘩啦!
嘩啦!
嘩啦!
一重重血雨倒掛上天,便如那岸邊洶涌的潮水,潮漲潮退,來得也快,去得也快。
片刻的時間,原本熙熙攘攘的大廳,就變得空空蕩蕩,地上也是干干凈凈,什么都沒有剩下。
“咔嚓!”
隨著獻祭結束,徐束也終于掙脫了女尸“千歲”的包裹。
他從棺槨里流出來,飛速來到祭壇中心,將地上滴溜溜轉動的一顆小金球吞入,旋即放進了太初卷的道具庫內。
這是“賭徒”的史詩級印記,可以和任意的紫色品質以上的符咒或咒晶一起,合成為相應等階的咒印,咒印的等階則是于使用咒晶的等階一致。
徐束一出現,現場的剩余觀眾便同時看著他。
大當家一口羊牙都要咬碎,怒道:“該死,還敢出來!快殺了他!”
無人回答。
大當家愕然看去,發現他的英雄會除了三位當家外,還剩十一個活口。
他們正瑟瑟發抖地縮在墻角,臉色嚇得煞白,有不少人褲子都是濕漉漉的黃白一片。
這十一人中,二階的超凡者有四個,其中包括那個瘦子哨兵,另外七個都是一階。
他們能逃命,和實力無關,全靠對生命的敬畏,以及內心的指引,提前退出了范圍。
此時,大當家又在下命令,他們卻無人敢應了。
他們不想死。
他們想活!
徐束卻不準備給他們活,他淡定捏了捏拳頭,走了過去,開始蓄力。
“你不要過來啊!”
“我們不打了,不打了!”
“求伱放過我們!”
幸存的英雄們紛紛尖叫起來。
徐束笑了。
一打十一,對面其實有壓力,可是對方已經完全膽寒,徹底失去了戰意。
這將會是場單方面的屠殺!
他步步緊逼,觀察戰況,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他們全部殞命。
就在這時,旁邊突然出現一道門,二當家的“律令”堅持了這么久,終于徹底失效了。
徐束眼睛一亮,當即準備佯攻、實走。
他沒必要在這里耗!
但這時,一個中年男子十分突兀地站在了門口,堵住了去路。
他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頭戴綸巾,身披鶴氅,氣質出塵,嗓音醇和道:“這位小友,你的手段很不錯,剛剛你撿了什么?老夫很有興趣,你若交出來,可以留你全尸。”
話剛說完,英雄會的殘黨們就如見救星一般哀嚎起來:
“大師爺,您終于回來了!”
“快救救我們啊!”
另一邊的兩只羊也露出泰然神色:
“大先生到了咩!”四當家道。
“喻鳴鑾,你不是有事想問嗎?那就問個清楚啊咩!”大當家也喊出聲。
這位大師爺仿佛帶有無窮魅力,他一來,所有人便有了主心骨。
聞言,喻鳴鑾轉過頭,和大師爺對視一眼,卻無動于衷。
大師爺也不管他,而是向徐束伸出手,一臉誠懇:“小友,還不快將東西取出?你想死無全尸么?”
他語氣溫和,做事卻強勢,說話間走向徐束,強悍的氣勢撲面而來。
徐束連連倒退,眼中露出一絲駭然。
此人帶來的壓迫感,竟然完全不比喻鳴鑾差。
這是一位三階巔峰!
然而真正令人驚訝的卻不是這個。
他更驚訝的是這個人居然還活著!他居然會出現在這里!
不,他應該不是活物,他應該是類似于陰魂的存在。
此人,徐束認識。
不僅認識,還很熟。
這一刻,徐束終于明白,為什么會覺得那個“千歲娘娘”給他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了。
因為曾經的一場廝殺中,此女便是死于自己隨手一擊之下。
只不過那時候殺的太多了,是以沒太記住那女人的相貌。
但是這個大師爺的相貌,徐束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他是諸葛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