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轱轆轉動的扳指停下來,那乞女哎呀呀的喘息聲便停了,她蜷縮在那宛如石化的身體,卻松動起來。
她眼珠子刷的翻起,,盯住了黃金,盯住了眼前的徐束。
然后,她將原本縮在臟舊的棉衣里頭取暖的脖子往外面伸了伸。
這動作乍一看像只探頭探腦的烏龜,充滿了倒霉、愚笨的姿態。
可她瞳孔卻呈現一種奇怪的三角形,恰似一條冬眠里被驚醒的蛇,氣勢敏捷而毒辣,隱約帶有一股腥氣!
這古怪的姿態,頓時讓徐束為之側目。
呵,有點東西,隨便一個原住民就有特異,這一看就不是善類,沒準兒是個蛇精還是王八精呢?無老玄門的居民會失去內臟,莫非這無生玄門中的人則是會變成王八蛇?
嗯,或許可以向她打聽打聽這里的情況,不過在這之前,先讓我來看穿她究竟是個什么東西!出來吧,無所不知的太初卷……
這樣想著,徐束下意識目光右移,望向了虛空中的金色古籍,等待上面出現‘哎呀你的情況很不妙,現在出現在你面前的是一個修為XXX的XXX’一類的旁白提示。
可結果入眼望去,看到的卻是簡短的一行字。
今日剩余次數:0/3!
足足兩秒的呆滯后,徐束心中默默無語。
靠,我差點忘了,沒開超維模式,今天的遺跡中不僅僅是少了兩條命這么簡單。
一并失去的還有太初卷提供的旁白!是稍加接觸就能看穿對方本質的‘真實視野’!
那這樣一來的話,之前的計算方式就不對了,所以我的實力豈不是連平時的三分之一都不到,只有0.25左右了?
媽的,草率了!
今天我的情況也很不妙啊!!!
徐束默默補上了征途模式必然會有的“卷首寄語”。
在徐束震驚的時候,女人已經顫抖著,伸出手,把黃金扳指拿起來。
她干巴開裂的嘴唇微微張著,哈著熱氣,眼神又‘陰險’又激動,正想開口感謝這位好心人一番。
然而一抬頭,看到徐束的表情,她卻一下子呆住了。
因為徐束站著且有身高優勢,又是在目瞪口呆得盯著一側虛空里的太初卷,而女人卻看不到太初卷。
所以在她看來,順著目光看去,眼前這個魁梧高大的男人,似乎是在貪婪得盯著自己白花花的胸口……不,不對,是斜視著自己旁邊的女兒。
看上去好像不懷好意的樣子!
“這……”
女人呼吸差點停頓,臉上的表情更是猛地一呆,就好像是突然反應過來、看出了徐束的真實目的一般!
她看了看徐束,又看看自己的女兒,再看看那個金燦燦的、可以換來很多食物和藥的金扳指。
這樣足足猶豫了七八秒后,女人終于咬咬牙,把扳指丟回了破碗中,然后一把將已經餓到面黃肌瘦臉色發白、隨時可能昏厥過去的小女孩抱在懷里,緊緊相擁!
當啷!
清脆的敲響聲,把正在吐槽太初卷的徐束給驚醒了。
他回過神來。
一抬頭,就看到抱在一起瑟瑟發抖的乞丐母女。
那女人的眼神好生堅定,看自己的目光充滿了嫌棄、厭惡和決絕。
若是眼睛會說話的話,徐束覺得她大概在說的是“拿上你的臭錢滾開,死變態”。
額,不是……
你踏馬突然這樣子干嘛啊?
女人這莫名其妙的表情,直接讓徐束詫異到眼珠子都差點瞪出來。
他原本是(乛.乛)這個樣子。
這一下震驚,直接有了變化,依舊向下斜視,但是眼球突出,幾乎成QQ狀。
而女人則是像一只護崽的母雞,抿著嘴唇,寧死不從。
女孩在她懷里幽幽醒來,茫然無措向上看。
瞬息之間……
徐束:(⊙⊙)
女人::(
女孩:()
三人你看著我,我盯著你,陷入了長久的對視和呆愣之中。
他們誰都沒有說話,只有呼出的鼻息化作騰騰冒白的熱氣,不斷上涌。
長久的沉默中,又一個小女孩,從徐束腰后彈出個腦袋。
“你們倆是干什么的?”一米二看了眼徐束,然后主動向母女倆問道。
小雅長得還是嬌小可人,帶有一定的親和力。
她一露頭,母女倆眼中的驚慌失措頓時消去不少。
“我們是……額。”女人突然愣了下,有些茫然地看著小雅。
自己這個樣子,是不夠明顯嗎?
是乞丐!
我們是乞丐啊!
我們在這里要飯啊!
女人微微顫抖著,無法確定是害怕還是氣的。
最終,她看了眼徐束和小雅一大一小兩人明顯價格昂貴的衣著,咬了下嘴唇,低眉順眼地說:
“啟稟二位大人,民女楊素,原本是這廬陵縣白石鎮溪沙坊的歌女,這是賤女悅兒。如今天下大旱,連年災荒,兵荒馬亂,我們孤兒寡母實在餓得很了,只能出來沿街乞……賣,賣藝為生!以求果腹。民女可彈奏一曲,若二位大人垂簾,還請,還請賞口飯吃。”
這樣說著,楊素眼睛戀戀不舍地看了看破碗里的金扳指,接著微掀布衣,從沉甸甸的胸懷下、側腰后,掏出一只木頭羌笛,對兩人點點頭。
略作停頓后,她找了找旋律,鼓起腮幫子,吹了起來。
“呼……嗚嗚”
吹奏的是一首不知名的歌謠,節奏分明,顫音、墊音循環交替,
伴隨著換氣和吹奏的動作,一股子屬于羌笛特有的悲涼,或者說有些悲壯宛如號角的樂聲,便響起來了,在這廊橋上漂亮開去,沒多遠就被壓在了鵝毛大雪之中。
羌笛何須怨楊柳?
春風不度玉門關……
她竟沒有騙人,還真有幾分樂器造詣在里頭。
只不過開了個頭,就將自己對的悲苦人生的絕望,卻又咬牙堅持、不向這險惡世道低頭、無論如何也要活下去的那種毅力寄托在了笛聲中。(注1)
“這……”
徐束和小雅略感吃驚地對視了一眼,均從對方眼里看到了一絲詫異和疑惑。
小雅道:“白石鎮?溪沙坊?廬陵縣……廬陵臺以前的稱呼么?如今似乎并無她口中所說的地名……而且,兵荒馬亂連年災荒?這聽起來可不像是這個時代的語言。
“傳聞,四苦玄門中,保留著一部分歷史的間隙,或許可以找到一些已經消逝的過去。
“我原以為玄門誕生的歷史至多也就追溯到百年左右,現在看來,遠遠不止。
“從她所言來判斷,這無生玄門遺跡內的時代可能已經有兩三百年,甚至可能要在更早之前。
“可是很奇怪,傳聞四苦玄門是白玉京那位消失前制作的,按理說時間也就幾十年吧?這是怎么回事?”
她自言自語地摸著下巴,小小的臉蛋上透露出大大的智慧,正在進行“深度思考”。
無生玄門,僅僅一對母女,似乎就來自于三百年之前,地形地貌更是與現實中的廬陵臺大相徑庭,這是小雅所疑惑的點。
可惜,此刻是在遺跡內,升格驅動無法打開。
否則“機械專家”小雅肯定不僅僅要深度思考,還要“聯網搜索”,一探究竟。
而徐束則是張了張嘴。
聽完乞女,哦不,是聽完歌女楊素的陳述,他也有疑惑的地方。
不過他疑惑的點,卻和小雅完全不同了。
楊素說她們這個時代已經鬧饑荒了很久,她女兒看起來也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確實是一副百姓民不聊生的樣子。
那么問題就來了。
如此貧瘠的時代,閣下胸前,為何依舊如此飽滿圓潤?為何如此搖搖欲墜,呼之欲出?
這里都是脂肪吧?
按照道理,人在極度饑餓的時候,會‘自我消化’來維持生理機能,所以饑民永遠是一副面黃肌瘦皮包骨頭的模樣。
而楊素這……區區災民,珠圓玉潤得有點過頭了吧?
你吃什么的還能保持這么大一對的歐潤吉的?
吃的是硅膠顆粒直接填充進去了嗎?
徐束腦袋上冒出了大大的問號。
這,就是他所疑惑的點,還足足有兩個點。
然而,不論他和小雅兩人疑惑的究竟是一個點還是兩點,在不說出來的時候,看上去倒是差不多。
小雅仰頭看了看徐束:“不對勁,這歌女說的東西……看來那個白石鎮有問題。”
徐束也看了看小雅,深有同感:“確實,這里頭藏著的問題非常大!若是剝開來仔細看看的話,或許能發現大秘密,”
兩人各自點點頭,幾乎同時開口傳音道。
“你也這么想的?”小雅詫異,她還以為徐束這腦子看不出來。
“當然!”
“那你是怎么想的?”小雅笑著問。
徐束摸著下巴道:“遺跡里面并未出現到處大戰、彼此爭奪的情況,這就說明這里的寶物同樣藏得很隱晦。而進來的人,大家都在悄悄地探索,不想被別人知道自己的動向。
“呵呵,我們也可以如此,不如讓這歌女帶我們去那個白石鎮看看,沒準兒那里就是一處‘怪物巢穴’呢。嘿嘿,我看她十分詭異,一眼就不是人!”
“呵呵,看不出來,你這家伙原來還是有頭腦的嘛!”小雅露出贊賞的表情。
“當然,也不看看我的外號,我可是奸詐狡猾的詭道中人。吸溜”徐束擦了擦口水。
“好,那我們動身吧……額……”
小雅點點頭,然后有些疑惑。
你說歸說,莫明其妙擦嘴角干什么?
不等她多想。
“好了,不必再吹,這金子賞你了。”徐束說。
楊素吹笛的動作一聽,千恩萬謝地跪下,哽咽道:“多謝!多謝恩公!大德大恩,民女難以為報,只能來世結草銜環……”
“不必了,快起來吧。”
不等她說完,徐束就率先蹲下去,用手拖住寡婦楊素兩臂腋下,把她扶了起來。
因為楊素跪的姿態很虔誠,她的特征又比較明顯,所以徐束扶她起來的時候,自然不可避免的有所身體上的短暫接觸。
這很正常,并非他有意為之,當著人女兒的面呢,徐束絕對不是這種沒有道德,不講禮儀廉恥的人。
真的!
真的不錯。
這手感水潤圓滑,能與大雅三七開……哼,這絕不是正常的災民!反而這個小女孩看起來又小又丑的,十分甚至九分的災民之相!
這樣想著,徐束松開手,狀若隨意地撣了撣衣袖,淡淡道:“帶我們去你們溪沙坊看看。”
“額……恩公?要去,我們那里,做什么?民女……民女的丈夫死了還不到三年,還,還需要……”
近距離下,眼前男人身上,那種濃郁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楊素被不小心蹭到,臉色微微紅潤,更是臆想翩翩,說話也有些磕磕巴巴起來。
徐束微笑道:“你不要誤會,如今世道很亂,別看這金扳指不大,可你一個女人帶著個拖油瓶女兒,若想去把扳指換成錢財,必定惹來殺身之禍!”
一聽這話,楊素急忙道:“不,不會的。我們溪沙坊的大家,都很好。偶爾救濟我,民女才得以茍活至今……”
徐束一擺手:“也罷!既然如此我就不瞞著你了。其實我乃官府要員,剛剛買了個官位……哦不,高中了個官位!此番前來,正是走馬上任廬陵縣之縣長!此乃我的委任狀!”
他隨手拿出一張看起來有些唬人的錦盒,不等楊素看清,就收起來,接著說:
“在來之前,我聽說廬陵縣奢靡至極,富得流油。
“卻想不到我初來乍到,看到的卻和傳聞完全不同的一幕。
“你看那遠處城中,亭臺樓閣,張燈結彩,奢華滿天,好不繁華!
“可路邊的鄉野災民,卻淪落到要乞討為生?
“寒民衣不蔽體,百姓食不果腹!
“不公平!太不公平了!真是令本縣長痛心疾首哇!”
徐束握緊拳頭,一臉憤怒,溢于言表。
“什,什么?您是,縣長大人?”楊素完全被震懾住了。
“???”小雅也呆住了,茫然看著徐束,心說好家伙這小子哪兒學來的說辭,一套一套的!
下一秒,楊素就說:“可是,我們縣長大人兩年前才剛剛上任,上周還在大廟山舉行過開壇祈福,民女遠遠瞧見了,是一位年約六十的,老大人……”
她說著,期期艾艾地望向徐束。
似乎想說,大人您有沒有可能,來錯地方當縣長了?
徐束卻冷笑道:“哼,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種廢物東西也配作縣長?過幾日我就去把他殺……咳咳,治他的罪!記住,從今天起,你們的縣長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我!本官,柳元!”
“噗”小雅差點噴出來。
“這……”楊素呆呆地張著嘴吧。
雖然心中有所懷疑,但是徐束身上那種霸道的、說一不二的氣勢,讓她卻完全不敢反駁。
徐束看她還想說什么,立刻道:“無需多言,先帶我去你們白石鎮看看,本縣長要再仔細深入民情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