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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血玉婆娑芥

  徐束的蓬萊方言成績并不理想。

  不過好在這對夫妻說話時,屬于是官土參半,他也已經提前通過一些關鍵詞做了相應的猜測和準備,再加上有小雅在外面時不時傳音幫忙翻譯一下。

  最終,花了二十多分鐘時間,徐束便將村里發生的來龍去脈給打聽清楚了,同時也明白為什么村里人會那么討厭楊素那個明明很漂亮的寡婦。

  原來她身份可不一般,并非是什么手無縛雞之力的寡婦,而是被“圣使團”選中的巫女,專門負責為“圣母”舉行祈福儀式。

  每月一小祭,全縣共同出一對孩童用來祭拜,大家總覺得輪不到自己。

  但是每年一次的大祭,卻是得每個村,都得湊一對童男童女出去。

  楊素作為巫女,負責每個月祭祀儀式,更負責上報村里適齡孩童的名單,還能享受著鎮里頭給的好處。

  村民們不敢反抗上面的大人物,自然就只能遷怒于村里面的這位巫女,對她恨在心中,背地里不知道罵了多少壞話。

  “別家孩子被挑了當祭品,她就不說什么,現在輪到她家孩子當祭品就不愿意了,想用我家的姐弟倆來頂替!我真是操她的娘!”男人說了一半就狠狠咒罵起來。

  女人脾氣稍微好些,趕忙和和徐束講明了剩下的一半隱情。

  其實,在十多年以前,情況還不是這樣。

  那時候,整個廬陵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雖說外頭天下大亂處處紛爭,縣里面卻能夠自給自足,算得上是“自古以來,廬陵人捕魚為業,不知有漢,無論魏晉”,百姓們也是安居樂業,豐衣足食。(注1)

  直到那一日,自稱奉行“圣母”命令的那幫教團的人來了,一切都變了。

  起初,這些圣使團的人說這里地脈特殊,藏有大恐怖、大自在的極道天魔,必須得建圣蓮祭壇,才能請求圣母賜福,鎮壓邪祟,庇佑百姓。

  大家不信,結果當晚山里就爬出怪物,吃掉了好幾戶人家,多虧了圣使團的人出手才平息禍事。

  這事兒大部分人也沒看到,不知道真假,但說反正是這么說的,縣長大人親自宣傳。

  從那以后,教壇建立了,就立下了這個月月需要獻祭的規矩,否則老母無法庇佑。

  整個廬陵縣,一城八鎮六十四鄉的人,都得照辦。

  凡是有人被抽中,但是不愿意配合的,不出三天,必定橫尸街頭,孩子也被帶走。

  這還不算,連帶著犯事者的親朋好友,都會被抓走,拉去游街、一道兒砍頭。

  名曰“不敬老母、遭受天譴、禍害全族”,突出一個殺雞儆猴,株連九族。

  在如此血腥暴力的鎮壓之下,自然再無人敢反抗了。

  百姓們苦不堪言,那些失去了小孩的父母,恨不得一死了之。

  但俗話說得好,好死不如賴活著。

  所以為了活下去,他們不單單要努力生存,還得拼命生孩子。

  因為按照圣使團的規矩,沒有小孩的人也是褻瀆神靈,容易“遭受天譴”,時常就有獨居的老光棍被揪出來拷打,一道兒拉出去游街示眾。

  “大人啊,您可要為我們白石鎮,不,為整個廬陵縣的黎民百姓做主啊!為我家樂樂和芳芳做主啊!”

  “求求大人!”

  夫妻倆說到后來,涕不成聲,還把兩個小孩也喚來,一家四口挨在地上,砰砰磕頭。

  如此一幕,饒是再鐵石心腸的人,怕是也不能再坐視不理了。

  然而徐束則是摸著下巴,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傳音道:“江城子師爺速速過來相商,我看這里面必有蹊蹺。”

  小雅嘴角一抽。

  神特么江城子師爺!這是什么鬼稱呼?

  而且要我進去干嘛?你隔著墻不也能說么?

  她沒好氣的白了徐束一眼,但還是靠過來問:“怎么了?”

  徐束若有所思道:“我算是聽明白了,這鬼地方,生孩子就得吃苦,一個村一年就要出一對童男童女,業績壓力太大了,我看村里這些孩子生下來注定是要被挑走去獻祭的命。”

  小雅聽了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為什么他們不干脆不生孩子,擺爛?”

  徐束搖搖頭:“不不不,不生孩子,也得吃苦。你也聽到了,沒子嗣的連光棍都得被拉出去抽板子甚至殺頭,我看這圣使團的人要是放外面,怕不是能得生育勞模獎章,少說當個副咳司長。我們很多低等安全區,其實人口壓力也挺大的。”

  “咳咳,你小子說話小心點,什么副處?”

  身為裁決司高層的歐陽素仙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硬生生把后面三個字咽了回去。

  徐束道:“這生是苦,不生也是苦,生出不來更是苦上加苦……搞半天原來是這么個‘無生之苦’啊!唉你說,如果我在這里放進來一個‘惡墮使徒’,那他們不炸了嗎?

  “獻祭儀式不得一小時開一次?能不能用這種方式把那什么圣母給累死?”

  小雅斜眼白他一下,腦海里已經不由自主地浮現在“惡墮使徒”的努力之下,滿村上下密密麻麻的都是頭上長角、牙牙學語的孩童的場景。

  而這些嬰兒不僅有著女媽媽,還有大量的“男”媽媽,從此圣使團的人忙都忙不過來,因為必須要在孩子們長到一個月大之前就清理掉,否則就會出現身高兩米五的足月寶寶這種事。

  額,等等,這畫風是不是不太對勁?

  可惡我干嘛要順著他這樣想啊!

  小雅用力甩了甩頭,把這些堪稱精神污染的畫面給甩出去,沒好氣道:“所以你到底問出來什么頭緒沒有?”

  “頭緒暫時我還沒有,但好像他們口中的圣使團的人來了。”徐束突然臉色變得嚴肅起來。

  “嗯?”

  小雅聞言一驚,心說在哪兒呢,自己怎么沒發現?

  然而就在五秒后,她就突然神情一緊,望向了不遠處的水面,望向了吊腳樓的陰影。

  河面上漂來艘白骨拼成的船。

  船頭站著四名尖頂高帽的怪人,白袍上繡著倒懸的血蓮,各自提著一長串掛簾,好像是陰兵借道似的,共同抬著一座轎子。

  “憐我世人,有神天降。”

  “無生老母,真空家鄉!”

  刷刷!

  此起彼伏的吟唱聲中,四個白無常似的轎夫抬著轎子,從船上跳起來,輕飄飄落到岸上,剛好落在溪沙坊的村口。

  微風浮動間,從簾子里隱約有一道危險而詭異的視線傳出,朝著這座豆腐作坊就直奔而來!

  “嘖”小雅不經意間瞥了旁邊的徐束一眼,心中分外驚訝。

  這個家伙,感知居然如此敏銳,比自己還警覺?厲害啊!真是小看他了!

  不過,這個口號,有些耳熟,這好像是白蓮教?

  這教團好幾百年前就被徹底滅門了,想不到在“無生玄門”里居然有,如此說來,玄門建立的時間至少是在這個時間了……

  小雅心中思慮間,那四鬼抬轎就已經幾個閃爍,快速來到了門口。

  她就站在門口,乍一看好像和他們面對面。

  不過小雅并不擔心,因為一直保持著“光學隱身”的狀態,不怕被發現。

  那四人果然就沒有看她,轎子里的人高聲唱道:“時辰已到被選中的圣子,出來迎接老母的眷顧,回歸圣天堂的懷抱!”

  他說話聲十分難聽,宛如男女混合的公鴨般嗓音,然而態度卻十分嬌艷嫵媚,讓人聽了就忍不住起一陣陣雞皮疙瘩。

  說話間,四名轎夫抖動掛簾,灑下大把大把的白色紙錢。

  “是引渡使!不……不可能!怎么會這么快?”

  “那個賤人,她肯定是早就將我們賣了!”

  躲在門后的中年夫妻和他們的子女們緊緊抱在一起,一臉驚恐和害怕,男人之前要與人拼命的豪言壯語早就拋在了不知何處。

  見狀,小雅瞇了瞇眼,趕緊把這些人白蓮教的身份告訴徐束,畢竟擔心他不知道這些知識。

  同時,她隨口問道:“你準備怎么做?我有一個想法,咱們可以悄悄跟去,看這個白蓮教后面是什么人。你覺得呢?”

  徐束點點頭:“當然飛過去,我柳縣長初來乍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發生這樣的事情豈能坐視不理?順藤摸瓜給他揪出來,狠狠撥亂反正!”

  小雅無語,你這家伙對角色扮演的愛好只怕是不弱于我吧!

  徐束又補充道:“而且你看,白蓮教,七寶蓮華,都和蓮花有關,沒準就在一起。這對你來說,也是非常重要吧?”

  “”小雅呆了呆,心說你高興就好。

  兩人簡短對話間,徐束便準備化作血液人,悄悄尾隨在他們后面。

  然而就在這時,他突然臉色微微一變,身體僵住地說:“不對。”

  “怎么了?”小雅問。

  徐束瞇了瞇眼睛,尷尬笑了下說:“剛才弄錯了,這不是沖他們來的。這是沖我來的!”

  “沖你來的?”小雅頓時感到迷惑,我們初來乍到怎么就沖你來的?

  “你怎么知道?你確定么?”

  “嗯。”徐束點點頭。

  剛剛的一瞬間,他已經感受到了一股子若有若無的“氣機”感應,籠罩在身上,封鎖了他的退路。

  這種“氣機”牽引,徐束相當熟悉,必定來自于一位“武術家”!

  “武術家”途徑的階段二“兵器大師”,擁有“食氣”的能力,煉精化氣。

  氣機牽引之下,敵人很難脫離自己的攻擊范圍,更可以隨著戰斗時間逐步掌控戰局,端的是非常陰險。

  而從外面轎子里這家伙的氣機雄厚看,徐束可以判斷,對方至少達到了……嗯,是二階巔峰?

  “來得好啊,竟然直接派出三階大能來針對我,不男不女的東西,已有了取死之道,今天我徐龍象定要狠狠教訓你!”

  徐束嘴角露出嚇人的微笑,同時卷起了袖子,準備大干一場,同時自身氣息再不遮掩,他的修為和境界,徹底展露而出——三階中期!

  狂暴的壓迫感,直接就籠罩了周圍,籠罩了整個溪沙村!

  若有外人經過,絕對會以為這里面像有一頭遠古巨獸,在這里蘇醒了!

  外面的“引渡使”近在咫尺,又有氣機牽引,自然不會感知不到這一切。

  然而她非但不怕,反而咯咯咯地嬌笑了起來,繼續發出混響:

  “好好好!真是出乎我的預料,原以為你只是一具人胄,想不到竟然是一位搬山力士!龍精象猛,氣血旺盛,命力雄渾,真是好一株寶貝藥材啊哈哈哈!”

  她撫掌而笑,興奮至極,硬是把徐束給整的愣了一下。

  不是哥們,哦不,姐們,你認真的啊?

  你能看出來我是三階?龍象古稱搬山力士?

  那你一個二階你還在笑什么?

  你也想越級而戰么?

  徐束差點被逗樂了。

  這時候,似乎是“引渡使”的笑聲為信號,天花板上傳來叩擊地板的聲響。

  啪嗒啪嗒的,宛如有很多豆子落在地上,并一路在木板上融開了好幾個洞,彼此可以連接成北斗七星圖。

  接著外頭虎虎生風,那嗖骨船上一個個白影往外搜的轉出,踏浪而行。

  眨眼之間,便是有七名白衣人踏著翩然而至。

  他們的裝扮和抬轎人又不相同,而是戴著鎏金蓮花面具,廣袖間垂落綴滿星砂的飄帶,行走時竟在雪地上,綻開虛幻的紅色蓮印。

  七人一下子圍在了豆腐坊外邊,各個擁有血色異瞳,直勾勾的看著徐束!

  “啊!”

  跪在地上的夫妻兩人突然驚恐慘叫起來,宛如瘋了一般大吼道,“七星引渡使!居然是七星引渡使!大人,這是圣教最高階的引渡儀式,怎么可能!怎么會這樣啊嗚嗚嗚……大人,請放過我們,放過我們啊!”

  他前面半句話是對徐束說的,說到一半發現不對勁,趕緊開始對著那所謂的“七星引渡使”磕頭。

  徐束白了這墻頭草般的男人一眼,心說你這家伙居然還懂得挺多,真是難得,我甚至都快懷疑你是不是從這所謂的“白蓮教”里頭叛逃出來的了。

  不過……七星引渡使?

  和一半引渡使的區別在哪?

  我怎么感覺他們實力也就二階啊……

  徐束略有疑惑,用目光掃視著周圍新來的七個白袍人,仔細觀察起來。

  經過一番審視后,他初步得出結論——這七位‘引渡使’都是女性,而且是身材相當曼妙的女性,那白色的衣袍甚至有點半透明,隱約可見一些星星點點的光澤。

  穿得好澀……哦不,穿得好怪……

  徐束心中正是感慨,周圍的鈴鐺聲和吟唱聲頓時大動。

  七位澀澀引渡使者,一邊開始扭動著成熟誘人的身體,一邊甩動著祭祀儀式的法器,或鈴鐺,或燭臺,擺出一個個古怪的姿勢。

  就這樣繞著徐束轉了一圈后,她們接著就以手撫膺坐長嘆道:

  “無生老母,法力無邊。“

  “血玉婆娑,圣舟臨淵!”

  轟隆!

  一道血光,猛的從中間亮起。

  “什——”徐束突然一愣,

  他感受到有一股強烈的、略帶熟悉的惡意,居然從體內爆炸而來!

  那似乎是一種強烈至極的毒素,要侵蝕他的整個身體!

  “這毒素……什么,時候?”徐束道眼睛用力瞪大,難以置信的問道。

  外頭轎子里的引渡使呵呵一笑,破開房門,走了進來。

  這是個長得很奇怪的人,劍眉星目,眼神堅定,好似一位俠氣逼人的少年;但是墜墜不安的大橘和眉眼,又顯得風塵氣十足。

  她笑道:“年輕的搬山力士喲,空有一身好皮囊,腦子卻不太行,終究是下半身控制的蠢物罷了!是否覺得渾身力量無法使用,呵呵呵,豈不知色字是懸頭利刃,美人如銷魂毒蠱?你也是個修行中人,就讓你做個明白鬼,可還記得那俏寡婦?”

  徐束一呆,什么俏寡婦。

  楊素?

  她給我下的毒嗎?

  不是憑啥啊!

  我也沒碰她啊!

  看看都不行?

  徐束簡直怒了。

  不過引渡使沒有時間給他憤怒,揮了揮手道:“動手。”

  七星娛樂的七位引渡使,圍了過來,手起刀落,便要屠殺徐束這只待宰羔羊。

  然而,迎接她們的,是一個一往無前、無法匹敵的拳頭。

  那個拳頭沒有砸任何人,只是簡單的落在了地面上。

  于是一聲巨響,大地躍了起來,房屋塌了下去!

  滾滾煙塵之中,引渡使吐血后退,身上已經滿是血跡。

  “不可能!你身上……明明已經種了血玉婆娑芥!你怎么可能,還能發揮實力?!”

  她瞪大眼睛,看著前方的徐束,看著被他一巴掌拍死的七位同僚,難以置信地尖叫起來。

  “哦?什么東西?血玉婆娑芥?”

  煙霧之中,徐束宛如一頭滿懷惡意的兇獸,一步步逼近到了引渡使面前。

  引渡使滿臉驚恐,她連連后退,身上的衣服都擦破,露出滿是血跡的雪白藕臂和大腿,最終撞在了一堵墻上,避不可避,被徐束逼到了眼前。

  他將從自己胸口上揉下來一點點艷麗血紅、其實偏向于粉紅的拇指大小肉粒,放在引渡使眼前,臉上充滿猙獰至極的笑容說。

  “桀桀桀,你說的是這個……”

  “色孽之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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