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念頭一出,裴液思維不禁拐到了黑螭上面——那它呢?它有沒有攜帶什么東西?
“仙狩一出生會有記憶嗎?”裴液向祝高陽問道。
祝高陽怔了一下:“你指什么?它們確實一出生就掌握著締結契約的方式,也懂得如何運用自己的能力。”
“不,我是說……那種。”裴液皺眉描述著,“它知道人間有什么,甚至看過話本,能拿其中故事舉例……”
祝高陽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懂你在說什么,首先,仙狩根本就不會說話。”
“……?!”
“它們只是更有靈性,除了一些刻印在血脈里的天賦,它們和剛出世的嬰兒沒什么兩樣。要經過成長,在人類中耳濡目染,才可能學會使用人類的語言。”
裴液啞然,但也恍然。
所以黑螭降世的目的,是把那個能講話的靈魂帶入人間?
仙狩魔厄相爭已經是頗高層次的事情,要出動祝高陽這樣的人物,而如今它們竟然只是某些力量借力的跳板?
“總之,我們還有一只仙狩作為助力。”祝高陽拉回話題道,“霜寒是窮奇本身的能力,這仙狩便應當可以御火,我記得這個方向會經過一個耗子形狀的深潭,它應當就寄居其中。”
“沒有,它在我們后面。”裴液道,“在追我們。”
“什么?”祝高陽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他看著裴液的側臉,裴液則只悶頭趕路,良久,他才反應過來。
“哦……你小子,這么快……”
裴液第一次從這孤身入敵營的男子口氣中聽出失落,不禁道:“你很想要一只仙狩嗎?”
“誰不想呢?”祝高陽道,“不過,我確實尤其想。”
“哦。”裴液不再說話。
沉默了一會,背上人總是一會兒扭過來一會兒扭過去。
裴液忍不住道:“你干嘛?”
“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把它讓給我,我可以舉薦你去龍君洞庭劍脈。實話說,在你這個階段,仙狩不會對你有太多提升,而門派卻可讓你一日千里。”
這確實是實話,仙狩結契在于同命共生,兩者互相分享進益,是永不背叛的最親密的伙伴。
但仙狩并不掌握什么絕世武功,也不是武學名師,對于一個白身山村少年而言,仙狩提供的好處太過長遠而高渺。
對此時的少年幫助最大的當然還是門派,更不用說是龍君洞庭這樣威名赫赫的仙門圣地,之前的大小云山與之相比就是手指和大腿的區別。
“這……還是要問它自己的意見。”裴液道。
“那當然,你問。”
裴液正要張嘴,腹中傳來一道冷靜的聲音。
“我覺得可以。”
“?”
“這位雖然不是皓月,但也算一盞長明之燈。”
“……”
“怎么樣?它……什么態度?”祝高陽看著裴液忽然沉默的臉龐,有些忐忑期待地問道。
“它說不愿意。”裴液面不改色道,“它嫌你……”
裴液偏頭打量著這張雖然虛弱但仍完美無瑕的臉,腦子里劃過他完美無瑕的品格、完美無瑕的天賦、完美無瑕的出身……最終收回目光道:“頭發太長。”
“?”
后面無論祝高陽如何苦口婆心,裴液只是不理,漸漸地背后的語聲低了下去,裴液扭頭一看,睡著了。
深夜密林之中,便只剩下裴液獨自安靜地奔行。
直到天光大亮,祝高陽才醒來。
但醒來的方式卻令他怔懵。
一次劇烈的摔落,把他埋入了枯葉之中。
祝高陽把頭拔出來,向著同樣坐在地上滿頭枯葉的裴液投去疑問的目光。
怎么跑個步還摔跤?
但裴液的表情十分凝重:“它在干擾我。”
“什么?”
“那枚種子,我感受到它孵化的程度加深了。剛剛我想躍過去,但它抻了我的腿一下。”
祝高陽抬起頭,頭頂兩處崖壁間隔大約三丈,他們就是從這里掉了下來。
“它是下意識的。”裴液聲音帶著寒意,“就像胎動一樣,但這樣一次無意識就可以控制我的身體。”
祝高陽深呼吸了一口:“要么咱們就再快些,要么我殺了你試試,咱倆一塊死在這里,這東西接下來到誰手里就交給老天。”
裴液翻個白眼,重新背起他:“那咱們還是快點兒走吧。”
爬回崖上,再次向西奔行,祝高陽低聲道:“如果確實到了必要的時候,我會殺了你試試。”
“……嗯。”
裴液沉默了一會,忽然問道:“你有沒有聽說過‘丹田種仙之法’?”
明顯感到背后祝高陽的身體猛然一直:“你怎么知道這個?”
裴液不答,道:“你說這會不會是御使這東西的法門?”
祝高陽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知道它是什么嗎?”
裴液誠實的搖搖頭:“我只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是一門傳說中的奇術絕經,它真正的名字,應該是叫作稟祿,具體效用不太清楚,但確實是與丹田種有關的一門奇功。”
“你覺得這門功法是不是燭世教用來御使這枚種子的?”
祝高陽沉默了一會,道:“我認為不會,這門奇經雖然神秘,但自古以來還是能找見修習之人的一些痕跡,這些人都與燭世教毫無關聯。”
裴液反駁道:“它或許不是專為御使這枚種子而創立,但也許它恰好可以御使這枚種子。”
“當然,這也有可能。但我至今沒有頭緒,如今深山之中,咱們又能到何處去找呢?”
裴液沉默下去。
“仙人臺跟我說,它可能流落到薪蒼山附近,要我注意尋找。”祝高陽嘆道,“這吩咐只付諸口頭,未落于紙筆,商浪打聽了一路我也沒露口風,你是從何而知?”
“前幾天在奉懷,有人向我打聽這門武功。”
“什么人?”
“一個女人,叫明綺天。”
“……”
“喂?又睡著了?”
“不是,叫,叫什么?”
“明綺天,她說她叫明綺天。”裴液咬字清晰道。
裴液明顯感覺背上的身體反應很大:“她,她現在人在哪?”
“我不知道,好幾天前了,當時問了我,她好像就離開奉懷,去別處尋找了。”
“……”裴液感到背上的軀體又軟了下去。
“你是想找她嗎?她給我留了枚小玉劍。”
背上又刷地撐起:“不早說?!”
裴液知道自己又見識貧瘠了,問道:“她是什么人?聯系到她能干什么?”
祝高陽翻了個白眼:“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