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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對招

  五樓的景象大為不同。

  這一層類似觀風臺,是半開放的結構,長風細雨,無怪乎當日文會在這一層召開。此時這片空間仍是一片融洽,一二十位客人端坐暢聊著,還有些桌子虛位以待,有的已經擺上了酒食。

  燈火將中部區域照得明亮無比,而外面一圈廊道則只間隔燃著昏暗的小燈,堪堪可夠照明,是侍從們來往的地方。

  裴液低下頭,這一層的門口鋪了一層毯子,把腳印截斷在了這里。

  他抬頭四下環顧,但青衣們的身形大同小異,而他剛剛著實沒細看那人。

  他沒想到這兇手竟然還沒有被抓住,他這次扮做青衣混進來意欲何為,下一個受害者會是誰呢?

  令少年心底稍寬的是至少李縹青、張君雪,此時都不在這棟樓中,而張鼎運很難說有什么被殺的價值。

  綁架倒還有的說。

  這名兇手留給裴液的印象十分危險,當日那爆炸般的一幕仍然歷歷在目,殺人后不離開的行為更是膽大而瘋狂。而能夠屢屢偽裝身份,又代表他多少掌握著易容的技能。

  易容是一項不算太難但也并不簡單的技能,有些易學難精的感覺,而更重要的是,正常人一般不會去學這種東西——李縹青張君雪就肯定不會。

  強大、冷靜、殘酷、手段眾多,這樣一個人仿佛天生就行走在黑暗中,他究竟要達成什么目的呢?

  他為什么要殺那位湖心幫護法,殺完人后留下又是為了什么?他很想聽到更多的消息嗎?他又想聽到什么樣的消息?

  裴液緩緩向里踱步,頭腦急轉,同時目光一刻不停地搜尋著。

  無論如何,只要找到他就好,如今唱沽會的賓客還未完全散去,威遠鏢局大鏢頭、長道武館教頭、李縹青、張墨竹還有尚懷通。

  只要自己揭露此人身形,援手就會蜂擁而至。

  裴液緩緩踱步,幾乎每一個青衣都被他仔仔細細地打量,但竟無一個與剛剛那人身形相仿。

  而一抬頭,自己已經來到了廊道盡頭,再往前是客人如廁方便的去處,廊道的入口點著小燈。裴液皺了皺眉,打算暫且放棄。

  里面的空間是可以想象的狹窄,他并不想進去。

  而且即便自己第一時間沒有找到兇手也沒關系,對方并不知道自己已經發現了他,毋庸擔憂打草驚蛇。自己完全可以先去通知他人,再一同上來搜捕。

  只是需要憂慮在自己離開的這段時間會不會發生什么。

  然后裴液目光一凝,忽然發現自己前方不遠的臺子上放著一盤酒。

  這應當是菜品給客人呈上前的暫放之處,這盤酒靜靜地放在這里,而把它端來的人四顧不見。

  一個青衣走了過來,端起了它。

  裴液渾身汗毛頓時乍起——但只起了一半又下去了。

  面前這個人明顯不是剛剛那位青衣,身形和面目無一對得上,連衣服的新舊都不對。

  但這酒絕對是剛剛那盤酒。

  裴液攔下他:“這盤酒是從何而來?”

  青衣愣了一下:“我也不知,誰放在這里不給客人上客人莫急,我看一下.丁四桌——是您的酒嗎客人?”

  “.不是,先別上了。”裴液往所謂丁四桌看了一眼——不知道是哪張桌子。

  他暫時沒問,把著青衣的手腕,低聲嚴肅道:“先放這里吧。”

  “.敢問您是?”

  “白司兵、趙參軍,知道嗎?”

  “嗯知道。”

  “嗯。”裴液按下這盤酒,冷冷道,“你先離開吧,去叫他們兩個上來。”

  青衣愣:“白司兵已經走了,趙參軍今天好像沒來啊。”

  “.那就隨便叫幾個有武功的。”裴液的目光一刻不離開那廊道,皺眉道,“你先走!”

  青衣有些茫然無措地離開了,裴液盯著前面幾丈遠通向方便之處的必經之路,那里風搖燈影,沒有絲毫動靜,但少年一動不動。

  手已拔劍出來。

  裴液開始緩緩地撤步,并非直線均勻的步伐,有弧度,也有方向的變換,但整體還是向后。

  那廊道依然十分安靜,不像有任何異常,而裴液持劍的手臂已向后轉過弧度。

  在退到第五步的時候,一角青色出現在了廊道拐角。

  下一刻它轉了出來,一名青衣侍從出現在盡頭。

  他身材挺拔而比裴液略瘦,發髻微微歪斜,面目有些呆板僵硬——那當然是動過手腳的緣故。

  但那一雙眼睛卻絕對是他自己的。他抬眉盯著裴液,鮮紅的血絲爬滿其中,就像是一頭失群的絕境之狼。

  這眼神令裴液血流加速。

  他手上拿著一柄帶鞘的長刀,薄、銳利、堅決、危險,和他整個人的氣質如出一轍,腰上則掛著一柄短劍。

  裴液緩緩抽劍而出。

  “我不想殺你。”青衣忽然沙啞道,他的聲音有些喘息,“伱當做沒看見,可以嗎?”

  裴液一怔,他再次捕捉到一些熟悉感。

  “我只有一刻鐘的時間。”青衣不知是自語還是在訴說,他稍微有些的神經質,而且似乎在不時地走神,“給我一個回答,我必須立刻解決你這個問題。”

  裴液發現自己之前對這位兇手的印象有些偏差,“冷靜”這項特質似乎并不太準確,面前之人不是從容地在做這些事情,他腦子中的那根弦繃得很緊,似乎下一秒就要崩斷。

  裴液仍在努力捕捉著那份熟悉感,他皺眉道:“你是——”

  “錯了。”青衣道。

  一道短促的寒光從他腰間流出。

  仿佛一道扯緊的機弦驟然回彈,又仿佛積壓的洪水沖破了閘門。

  青衣無聲而迅猛地飄來,從他的身體里迸發出絕難想象的力量,仿佛一道咆哮的巨浪洶涌地壓向裴液!

  由極靜而至極動的變化如此突然、如此決絕,又如此順暢,這驚艷的劍術令裴液深深側目,同時他知道酒館二樓的爆炸從何而來了。

  正來自于這一劍,而如今輪到他直攖其鋒。

  如今不是密閉的空間,周圍也無太多雜物,只是風聲忽然暴烈。

  裴液不進、不退,一劍刺出。

  清越的劍鳴在狂風中響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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