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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官匪

  他可以立刻下去追上少女,雖然那也意味著把披著薄薄偽裝的自己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他一時真的有這種沖動,因為這件事情就差如此一環,只要拉住這位幫手,把該說的都告訴她——那老人就藏身樓上,請你組織起人手來拖住他,裴液已經去報官了——自己能做的就做完了。

  有同伴共同面對強敵的感覺他剛剛已體會過一次,拖著傷軀獨自承受這份壓力的感覺也實在并不好受。

  但楊顏還是沒有動。

  他死死地按住了自己想要邁出的腳步,不肯抱有一絲僥幸。

  只是上去說兩句話,也許不會有人記得、也許留不下什么痕跡、他可以只短暫地出現一下.總之只要賭一把,這件事情就可以完美地解決!

  少年將這些想法仔細地一一清除出頭腦。

  狼不止有兇惡的獸性,也有足夠的耐心和冷靜。

  絕對、絕對、絕對不能冒這個險。

  他一直將自己偽裝下的身份守護得很好,他需要它是清清白白的,絕不能沾染一點血色。

  至今為止只有裴液穿透了自己的偽裝——他將那個名字告訴了他,因為那時在山上他就已經見過自己的臉。

  另一個隱患則是剛剛在樓外出的那一刀,被好多人遠遠看見。

  但這些都是不得已之事,如今選擇權回到自己手里,他絕不會僥幸而為,更不會破罐破摔。

  少年臉頰僵硬,牙咬得緊了些,他目送著那襲黃衣漸行漸遠,自己則緩緩向后挪步,一點點地退回到了陰影之中。

  反正,自己一直是獨自面對的,不過是又一次單人獨力罷了。

  楊顏按住腹中那根斷裂的肋骨,不讓它被身體的搖晃抻動,弓身大步往回跑去。

  再次回到樓西的窗前,他先往遠處看了看,沒見老人離開的身影,才把疼痛的身體輕輕地坐在了地板上。

  楊顏知道自己離開的時間很短,畢竟都沒和少女說上話。

  他皺著眉看著窗外,思考著目前的處境。

  于他而言,要單人留下斗篷老人,便要解決上述兩個問題之一——要么有阻攔之力,要么有號召之能。

  攔住他.楊顏在心中構想著。那老人走出樓,自己拔刀飛身撲下這思路至此戛然而止。且不提自己能在那老人手下活過幾合,就只說若要在眾目睽睽之下用刀,自己還不如回身去找那黃衣少女。

  而號召.剛剛他一吼之下,幾十號人沉默以對的場景猶在目前。

  這本是死局,這兩樣他若能解決,又何必去找李縹青?

  少年有些煩躁地抓了把頭發,低著頭一扭脖子,目光忽然凝在了一旁的幾個大缸上。

  一股漆味兒鉆入了鼻孔。

  卻說楊顏所待之處正是樓盡頭的倉房,這里能避耳目,兼能觀察樓下行人進出,是處絕佳的藏身之地。而倉房中自然不是空的,除了諸多雜物外,最顯眼的便是房門右側的這幾個大缸。

  楊顏起身走過去,一掀蓋,濃烈的桐油大漆味道立刻洶涌出來,乃是捉月樓用以粉刷修繕的用料。

  楊顏怔怔地看著這幾缸色彩艷麗的涂料,一個天馬行空的想法出現在腦海中——如果,自己“標記”了那老人呢?

  若能把一缸顏料嘩啦澆在他的身上.自己就不必再忙著阻攔,因為即便他離開了博望園短時間內也無法消失無蹤;自己也不必再追求一呼即應,即便園中那些武人反應慢些,等趕過來時也不會丟了老人的蹤跡。

  他沒有能力和條件在這極短的時間內抓住老人的尾巴,但他可以加長老人消失所需的時間。

  給他使點兒絆子!

  楊顏眼睛漸漸明亮了起來,在倉房中左右踱了幾步,現在的難題卻是該如何將這顏料潑到老人身上。

  在三樓等著,老人一出門就當頭澆下?

  這種把戲楊顏自己都不會中招。

  七生修者真氣已能外泄,控制之精妙程度雖然因人而異,但要撐起一片屏障使風吹不進水潑不入,卻是十分基礎的手段。即便老人不閃不避,這一缸東西都不一定能沾他身,更不必說那靈醒過人的反應和動如鬼魅的速度了。

  要把這染料潑到他身上,須得是他被短暫牽絆,又猝不及防的一個時機.楊顏心中一動,自己把這缸提前搬到門口不就是了?

  那老人為避耳目,必然不會高調縱躍,多半是覷準一個時機悄無聲息從門窗出去,走地而行,自己在樓上窺見便一躍而下,一劍崩碎大缸。炸裂的飛濺比澆落的速度快上何止十倍,屆時老人再想全身而退,就難上加難了。

  這計劃粗陋和有效參半,但時間不等人,楊顏想起便做,看了一眼倉房,旁邊還有疊放的雜役服,這正是瞌睡來了送枕頭,他立刻扯出一套三兩下換上,而后雙手捧起一個大缸。

  擔心老人也正在觀察這邊情景,楊顏來到樓梯口還喚住了兩個驚慌茫然的仆役。

  “來搭把手!把這缸弄下去,一會兒修涂墻壁用!”

  其實這說法莫名其妙,樓壁剛破那么慘烈的大洞,沒有六七天根本修不上,怎么會急著涂漆?但在這諸人茫然的環境里,只要你說話夠自信,那你就是對的。

  兩個仆役只以為是自己漏想了什么,腦子還沒轉過來,身體已一同扛了上去。

  三個服飾一致身高相仿的麻衣將這一缸抬到了一樓門邊。

  “還要再抬嗎?”

  “再來一缸!”楊顏一揮手,三人又搬下去一缸。

  倉庫中還剩三缸,但已沒有必要了,楊顏打發走兩人,看著樓下的布置,把劍握在了手中。

  他靜立著,某種氣勢又開始在他身體中醞釀。

  只要老人一出現在門口,這一劍便會在大缸處爆炸,巨大的聲響一定會引起許多人的注意,屆時自己便高喊“身上帶漆的便是兇犯!”

  自己身上雖也不免染上顏色,但只要能脫身,即刻便可再回去三樓換下這身衣服.能更換偽裝,就等于融入了人群。

  楊顏含笑想著他忽然神思一僵。

  那老人是否也已更換了裝束呢?

  他比自己要更加方便,因為他自始至終都披著斗篷!

  就如自己在那酒樓里做的一般,他只要隨便尋一個客人打暈換上衣服,就能步伐從容地離開!

  自己當然還認得他,認得那張臉,如果他從樓下走出,自己絕不會認漏了。

  但要緊的是.如果對方做了裝扮,真的還會挑選人跡稀少的西門嗎?

  他就隨著人流走出去,從東邊的正門離開,誰又認得?

  這個可能一涌上心頭,就再也難以遏制,直覺、一種肯定的直覺告訴少年,老人就是選擇了這種方法!

  怪不得自己覺得他在樓中停留的時間已有些久楊顏最后看了一眼樓下,自己費盡心思的布置此時顯得十分可笑,但這時他連可笑的心情都來不及升起,猛地沖出門去,來到樓東側,一把撞開了窗子。

  心中一片空蕩。

  東門的廣場上,人們正絡繹不絕地走出去,忽然發生了如此的爭斗,大多數客人都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這一過程已不知進行了多久。

  博望園既沒有攔阻人們的能力,也沒有攔阻人們的立場,實際上他們也根本沒想做攔阻。

  別說走漏了兇手怎么辦,那是官府的事情。而且哪有兇手?——根本就沒死人。

  楊顏心涼如冰,深深懊惱于自己的蠢笨與遲鈍——說不定老人信步離開之時,自己還在那里自作聰明地喚人抬缸。

  承諾似乎已然失效,絕望之中,楊顏咬咬牙,便要直接追去,說不定到了街上還能看見個背影。

  雖然下面耳目眾多,但他此時已改換了裝束,而且沒人會多在意一個小雜役。

  他是不想被人抱著“哦,這便是剛剛爭斗那人”的認知深深觀察,而非完全不敢接觸他人的目光。

  但他又擔心老人其實還沒離開,自己一走,反而錯過。

  但若不追,他又越走越遠呢?

  楊顏緊緊地抿唇咬牙。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匯入下方人流,令他眼睛一亮,心臟驟然回升。

  老賊!!

  他果然已換了一身普通的錦袍,斗篷也摘了下來。雖然又打傘遮住了頭部,但楊顏何須看他模樣,一眼就已辨認出這個身形。

  哈!他還沒來得及走!

  但.也已離開捉月樓四五丈有余了。

  他要去何處再搬一缸彩漆?又怎么沾到他身上?

  幾息之間,心情乍起乍落,楊顏手緊緊地把住門框,就要先高聲呼喊出來。

  但這一喊又一定是打草驚蛇,李縹青他們雖然會立刻趕過來,但這人也一定會更快地一躍離開園子,從此失去蹤跡。

  如何是好?

  楊顏心急如焚,心中萬千思緒翻涌不已,他怔怔地看著那身影,油紙傘從上面遮下連肩膀也籠罩其中。

  忽地,他心中電光一閃。

  于此同時,由于忘了管理目光,老人已察覺到他直直的注視,停步轉身,抬頭望了過來。

  在望見這張毫無差錯的臉之前,楊顏焦急的表情已提前收斂了,露出了一種恍然而驚的神色。

  此時老人的眼睛一看過來,楊顏仿佛被窺破了心中的秘密般,臉色一白,倒退了一步。

  老人身體似乎繃緊了,眼睛頓時一瞇。

  楊顏仿佛兔見惡虎,直接轉身倉皇而逃,一眨眼樓上人已不見,只剩窗扇在微微搖晃。

  看著這副行徑,老人深深鎖眉。他完全轉過了身,在原地靜立了一息不到,繼而竟然毫不掩飾行蹤,一掠向捉月樓飛去,鷹一般兇猛地沖進了剛剛楊顏停留的那扇窗戶。

  仿佛去抓一個竊走了重寶的小偷!

  楊顏全力往回奔去,口中竭力大喊“兇犯在此!”,身后的窗扇仿佛被一道狂風狠狠地撞入,“咚!”地甩在了兩邊墻上。

  聽到這聲音的那一刻,楊顏知道自己賭贏了。

  在剛剛目光相對的一瞬間,楊顏福至心靈,老人一幕幕藏頭露尾的情狀在他心中閃過——他也在努力遮掩著某個身份!

  他的遮掩不像自己這般總是千鈞一發,而是更加從容,也更加鄭重,他甚至有閑暇披著斗篷上來喝酒。

  這意味著他平日都處在一個安全穩定的環境里,不必如自己一樣時時擔心官差的追捕。但同時,他對這層身份的看重卻并不比自己輕。

  當爆發沖突,暴露在眾人視野中時,楊顏明確地看到了他深深皺起的眉頭。

  那么如果此時,自己假裝已看透了他呢?

  當自己一反常態不想再留住他,而是轉身就跑時,老人敢放任自己離開嗎?哪怕只有三分疑心,老賊也一定不敢接這個賭!

  此時少年的推測得到了證實,他嘴角一咧,用最快的速度往回逃去。

  老人沖上廊道,鷹目一掃,便鎖定了左側那個奮力逃竄的身影。同時他腳已在欄桿上一蹬,速度不減,方向則一個橫折,眨眼已將將攀上了少年的脊背。

  然而正趕上一個拐角,少年已拐了進去,老人再次身形一折,整個過程他腳不沾地,真如飛在廊道之上。

  前面少年撲進了一個小屋子,他絲毫不停地沖了進去。

  在進門的一瞬間,一道爆發的劍從左側襲來。

  這一劍的力量對他造不成威脅,但他已看到少年另一只手拔刀的動作。

  ——先劍后刀,自己一接這一劍,那刀就會立刻劈上來。

  老人一眼看透了這份架勢,但這將出的一刀真的令他心中生出警意,縱然時間緊急,老人也沒有托大去接,他腳尖點地,身形向右后一飄,避開的同時打算先看看這一刀的虛實。

  那做餌的一劍他沒有再管,果然它的主人甚至沒有余裕將它轉圜一下方向,就那么直直地從自己身側掠了過去。

  因為他的精力全在這一刀上。

  果然,在兩人身形接近的同時,這一刀終于露出了猙獰的面貌,令老人瞳孔微縮。

  此刀的力量流走與尋常武功完全不同,它不是爆發,而是吞吸。

  這一刀誠然難躲,但倒并不難接。

  至此,他已將少年的整套動作看盡,下一步就是撥開這小螃蟹的鉗子,一刀刺入之時。

  而此時他的身體仍在向后閃躲,也因此,幾只大缸從眼角滑入了視野。

  一股濃烈的氣味兒涌入了鼻子。

  少年放空的那一劍仍在前行,已將要觸到缸壁之上。

  視野一角的這副場景令老人下意識皺了下眉。

  是的,這一劍刺空了撞到什么雜物也正常但這個氣味兒,是漆嗎?

  這是一個在腦子中轉兩下就能想明白的謀劃,但老人沒來得及轉這兩下,腦海中只剛剛升起一種不合適感。

  他的更多心神和真氣仍然放在右側的這一刀上,以及按下這一刀后如何一擊斃命這位少年。

  下一刻,缸碎漆炸,朱紅、碧青、金黃,絢爛的顏色向整個房間洶涌釋放!

  那等待爆炸的一劍在大缸深處釋放了它的力量,沉重的液體飛瀑而出。而在這一瞬間,老人甚至因為對這后果有所預料,并未做出什么防御的動作。

  ——如果那劍戳上去,如果里面確實是漆,那這麻煩的一幕本是理所應當。

  油漆不會造成什么傷害,這不是戰局中的重要因素。

  直到第一片液體潑上身體,他心底的悚然才飛涌上來——戰局之外呢?

  自己若要離開,怎么能被這種東西澆一身?

  顏色、氣味、落痕.

  真氣頓時從身體右側向左側挪移爆發,但已來不及構建出一個完美的屏障了,在它形成防御之前,老人半邊身子已成了三彩小人。

  而借著老人挪走真氣的空擋,楊顏刀上壓力頓時一松。這也算是個趁機進攻的好機會,但楊顏只以最快的速度抽刀退步。

  此時,他只有一個目標——逃!

  逃命!

  少年身上亦是色彩繽紛,他顧不得這個,缸體炸裂的一瞬間他整個人就已開始退縮。

  自己的目標已經達成,老賊的目標卻還功虧一簣。

  此時他更不會放過自己!

  哪怕自己出門時,已經大聲吼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剛剛是騙伱的!!”

  這話老賊一開始估計七信三疑,被彩漆潑了一身后再聽應當是九信一疑,但哪怕他九成九信,此時也不會放棄自己這個唾手可得的人頭。

  贏了就想退場,有那么好的事情?

  果然,身后老人身上仍然揮灑著漿液,但已朝自己飛沖而來。

  楊顏握刀,而一襲黃衣已從樓下躍起,老人仍是一掌將她擊落,但在后面,更多的人躍了上來,驚訝地看著身披彩漆的這兩個人。

  楊顏咬牙回頭瞥了老人一眼——還不走嗎?很多人已經盯上你了!

  但老人顯然沒有任何退卻的意思,他平靜地看著楊顏,想法也極為清晰。既然反正已經不能全身而退,何不把手上這件事完成。

  總比兩頭不占強。

  楊顏計劃成功的同時,也杜絕了自己的后路。

  在被李縹青稍阻一下后,老人再度趕了上來。

  楊顏知道自己沒有幾下好撐了,老人已將及脊背,在一個拐角之后,脫離眾人視野的一瞬間,他立刻再次回身引刀而斬。

  但這一次,他的刀在老人面前失去了魔力,老人身形一倒,蛇一般從地上滑近了他,腳一抬,踢在了他持刀的手腕上。

  楊顏真氣狂涌上去,才免去手腕被廢的命運,但刀還是被踢飛,劃過一個高遠的曲線插在了屋頂之上。

  毫無遲疑地,楊顏爆發出了自己最后一項手段。

  他的速度驟增,仿佛化作一道彩色的狂風暴退,脊背撞開了兩面木墻,來到了樓東的邊緣。

  他仗此脫離了老人十丈有余,但下一刻,老人再次飛速逼近。

  真的已近乎絕境了!

  他媽的裴液,到底什么時候才來啊?!

  心中升起這個念頭,楊顏轉頭向下看去。

  眼睛驟然明亮。

  一隊飛馳的騎士奔入了院中,他一眼看到那綴在最后的少年,正朝他揮手。

  哪怕在這種時刻,楊顏也忍不住咧嘴笑著抬手回揮,滿足和得意充斥了心靈。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他終于,拖到了援手到來!

  前頭的幾位騎士已經向著捉月樓飛身而起!

  那老賊此時仍在樓中,而且身披彩漆,無論如何也不能走脫了!

  喜悅翻涌上心頭,但此時畢竟還不是放松的時候,身后老人兇惡逼來,而前面正飛上來的面無表情的男人,楊顏亦對他抱有相當的警惕。

  他從未忘記自己同樣見不得光的身份。

  好在彩漆雖然顯眼,但倒也反過來為他加了一層偽裝。趙參軍一雙虎目看了過來,楊顏不知他是否認出了自己,總之腳上動作沒有絲毫怠慢。

  “身披彩漆的老頭是兇犯!”他大喊一聲,在前狼后虎夾擊的前一刻,他再次爆發出那無可匹敵的速度,劃過一個飄滑的曲線,竟然落到了老人身后。

  面前就是迎面而來的武官,這次老人終于沒有再回頭,放棄了擊殺他。

  這其實已在楊顏預料之中,而他剛剛飄回的路線還有一層設計——如果把自己和老賊放在一起,很難說這位趙參軍會選擇誰。

  所以他把老人放到前面,這樣就算趙參軍先盯上了自己,那老賊卻不會對趙參軍放心,他們兩個只要一人有所動作,就會先行纏上。

  而這是近乎十成的事情。

  自己便可趁機謀劃離開。

  楊顏只覺今日自己之所為堪稱險妙至極,無處不已做到最好,看著兩人迎上,一種成就感自他心中翻涌上來。

  將一位七生如此投入樊籠!

  趙參軍當然不足以擒下此人,但他是極強的六生,而最重要的是他朝廷命官的身份,他一出手,自然正邪立辨,場上猶疑觀望之人便有了方向。

  更不必說在這州城之中,官府一旦反應過來,增援和追捕會源源不斷。

  老賊只要和趙參軍一交手,便意味著他暴露在了朝廷垂落的威嚴目光之中,而藏身樓中的自己卻還有騰挪的空間。

  楊顏嘴角勾起一道笑,冷、恨、得意、滿足.一時同時富集于他的臉上,他看著那面無表情的中年男人,心中竟然生出一點兒親近。

  ——我把這危險的兇犯送到你手里,也算做了一回戰友嘍。

  裴液所言的那些話也翻涌上腦海也許,確實可以嘗試著相信一點朝廷。

  但下一刻,他的笑意僵住了。

  他看到老賊和趙參軍不閃不避地沖向對方,然后同時一扭肩,默契地錯身而過。

  然后趙參軍隨手一指,一位官差綴上了那老人。

  他他媽怎么可能綴得住?!那身手連四生都不一定有!

  但他已來不及看那邊了,因為這位追索他許多時日的參軍速度不減,面色冷然地直直朝他沖來。

  一時間,傷痛、僵硬、恐懼.無數的感覺同時涌上來,但最濃烈的是一種莫名的怒火,那仿佛是背叛,又仿佛是難以置信。

  你竟然敢就那樣把他放走了?!!

還欠34更吧,應該沒算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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