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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四章 讀邸報

  一方清雅簡單的閣子,幾乎去掉了一切裝飾,只有視野實在開闊,臨風開臺,那枚巨大玉劍端正地雕刻在對面,巨大寬闊的擂臺就在低眸的正下方。

  裴液走上來時才發現整棟樓幾乎全是和自己一樣的看客,或為富商或為權貴,或為名門大派、傳名大俠。

  其實整棟樓也正為下方這片場地而設計,裴液到達頂樓時,才發現幾乎是四面開通,為了保留良好的視野,只在邊緣圍起闌干。

  好像本來頂樓只是一個巨大的平臺,自己這間閣子是后來才隔出來的。而奇異的是下面十七層都幾乎滿了,這一層卻全然空著。

  這閣子現下被自己占了,外面又是在等誰呢?

  腦子念頭一掠而過,裴液也沒太在意,倚在床前小榻上好奇向下望去。

  下方擂臺已經空了,他看了一會兒,回頭正想找人詢問,已有一青衣書生捧了一盤厚薄不一、但擺放整齊的書本過來。

  “裴公子安。”青衣低頭一禮,“上場張令問對秦用已經結束了,下場是明珠水榭的蘇行可對五劍福地松文一脈的池龍云。將在一刻鐘后開始。”

  他把木盤放在榻前觸手可及的位置,一一道:“這是本擂及其他九擂的名冊對陣;這是一百一十九位強手的基本消息;這邊是一些閑雜讀物,供您消遣。”

  “.唔,謝謝謝謝。”裴液一眼望去,確實井井有條。

  “裴公子若需解書,搖鈴相喚便是,我就候在門外。”青衣書生作揖而別,又有一名青衣奉上清茗,兩人安靜退了出去。

  安寧,輕松,舒適,確實是與下方完全不同的環境。

  裴液抬眸看了看面前少女,見她只望著窗外,便也自顧重新倚倒,窗外熱烈的氣氛也漸漸降了下去,正待下一場重新激起。

  閑適之中,裴液拿起盤中書冊翻看著。對陣整理得很是清晰,只是他半路來看,也懶得回顧前面;拿起劍者資料,也十分詳實,但畢竟先見其劍才欲知其人,一個個陌生的名字也激不起他的興趣,翻了兩頁還是放下。

  直到目光移向“閑雜”那一邊,兩份整齊嶄新的小冊映入眼簾,他隨手拿起,卻見一份是少隴府報,一份是大唐國報。

  微微一怔,這真是闊別的親切了。

  裴液放下手中茶杯,先打開國報,手感熟悉地翻過前面,一個個消息條目立刻擠入眼眶。

羽蛻雁飛,辛巳年秋冬鳧榜已于九月初一刊發  下面一行小字“出入名位二百三十一,顏非卿躍居第九。”

  這里沒有附帶名冊,但是有慣例的簡評,裴液掃過一眼:“.顏非卿半年越位十九,觀之仍有余力。譚氏曾言‘三十如死關,入后必一滯’,崔家明珠糾曰‘真麟兒未必如此’,如今證矣。與之同時,同出道門的小白龍姜銀兒從六百六十七越至五百四十五,年方十六,上限亦有可觀.”

  裴液看到這里立刻眼睛一亮,伸手便搖旁邊鈴鐺。

  青衣很快推門而立:“裴公子何事?”

  “你這兒有沒有下半年的鶴鳧冊?”

  青衣躬身:“您稍等。”

  合門而出。

  裴液收回目光再往下看,都是一條條消息:

琉璃劍主一月弈劍青桑谷、南宗、天山,諸派虛實,一劍照盡獨拔華山,郁郁青城,兩宗劍決將開,百里景已至蜀地固然許多還是不曾了解的人與事,但裴液卻覺得全都沒有那么遙遠了,他饒有興味地讀著,直到一個條目令其微一偏頭:少隴道選劍金冊十月修訂——崆峒老矣,看取明珠照落英  “.唔。”

  縱然只是國報上小小一方,也代表已是足以受整個大唐注意的江湖大事,裴液不禁挑眉驚嘆,又想起隋大人臨行前囑托他養好身體,看來是早就想要他上去打兩場露露面。一時不禁有些躍躍欲試。

  而這就是“江湖消息”部分的結尾了,再往后翻就是當年最癡迷的連載故事。

  裴液想起來最后一次看還是七月的《俠骨殘》的第二十回,那是篇似結未結的回目,如今手上已是九月邸報,卻不知是什么新故事。

  然而翻開一看卻再次微怔。

  不是熟悉的形制,而是分成了兩個欄目,當先竟然是一封簡短的歉信。

  “慚告讀者諸君,

  本擬八月完成《俠骨殘》,然而事有突然,未能如期更新故事,實在抱歉。時至九月,《俠骨殘》之終回已不合時宜,筆者決定暫且于此斷更,十月之國報將另起篇章。

  但這并非代表《俠骨殘》就永遠結束了,我和大家一樣期待著,在若干個春秋之后的某天,我能夠把它真正的終回帶給大家。

  希望到時候,大家還沒有忘記洗吳仇這個名字。

  鏡里青鸞,八月三十于神京。”

  裴液怔了一會兒,也沒懂這筆者腦子里在想什么,一時懷疑是越老人之事牽涉隱秘,他是被仙人臺干涉停筆。

  但總之這篇就是這樣了,再往下的第二個欄目也令他頗感新奇。

談劍小記·序  “青鸞謂我曰,天下看劍者多,知劍者少,誠如是也。

  我至神京兩年,先后觀大唐武舉、渭水論劍、劍院會考、南國問劍等一流劍者集會十七場,因覺天下劍才真如過江之鯽,猶如渴者投甘泉,出清河以來,始有目不暇給之陶然。

  然而,目遇劍影,驚嘆稱妙,耳聽議論,喑啞嘲哳。或人云亦云,或臆造妄想,時呼雉為鳳,又指鵬為云,始知學劍需賦,觀劍亦需賦。

  又因之自視,疑真知劍者觀我,亦如我觀庸人,因從去年夏月始,每觀一場劍,便寫一‘評劍箋’,遞交劍者,請論得失。

  寫罷三百枚時,始信己亦為真知劍者,后出于興趣又寫二百余枚,漸漸擱筆。

  今得國子監惠贈此頁國報,乃開一方園地行類似之事。泱泱天下,雖多披彩麻雀,亦有潛淵蛟龍,本欄每月將擷一劍者入報,與天下人共講。

  既循觀劍之赤心,亦足談劍之興味,愿,且樂此事,不失其真。”

  落款是“崔家照夜”。

  裴液正興致盎然地想看看他這份邸報選的是哪柄好劍,門卻已被敲響,是青衣拿了新的鶴鳧冊進來。

  裴液接過來,這時卻見屈忻投目過來了,裴液一笑:“你想一起看嗎?”

  又輕輕嘆息道:“等我到了八生,一定能進這個。”

  “不必了,也沒什么意思。”少女收回目光,又望向窗外。

  “.哦。”裴液暗自撇了撇嘴,心想這人看起來冰冰涼涼,其實也蠻小氣。

  低頭翻了兩頁鳧冊,還是漫聲道:“不懂就要學嘛,我也沒有笑話你的意思,既然于你醫術有益,一會兒看劍時我肯定仔細給你評講。”

  屈忻回過頭,安靜地望著他,竟然罕見地沒有還嘴。

  裴液一笑低頭,垂目翻頁道:“所以——”

  他手忽然定住,而后是僵住的表情,再然后是整個人靜如雕像。

  他沉默地看著這頁的第一條:“七十七,泰山藥廬,小藥君屈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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