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兩側,人皆散盡。
趙令使一言不發,陰沉著臉,帶著十二日巡使離去。
縱然是外南衙門的副令使,位高權重,俯視眾人,卻在今日大庭廣眾之下,顏面掃地。
只因為這位掌旗使的刀,太過于鋒銳!
“……”
看著副令使的背影,林焰神色平淡,目光移向了邊上,淡淡道:“坊正老爺,這街道上的事,你處理干凈。”
“這案犯的尸身,按照規矩處理掉。”
“周家這位老人的后事,我臨江司代勞,期間所有花費,會列舉清單,交到外南衙門。”
“這小姑娘,她父親的撫恤金,以及他祖父的賠償,不在本使的職權范圍之內。”
他這樣說來,平靜說道:“不過,臨江司會一直關注她,若是在她身上發生什么不公之事,那就是你瀆職之罪……”
往前半步,林焰拍了拍坊正老爺的肩膀,說道:“你們這些掌權者犯了過錯,若不能嚴厲懲處,就是本使的失職了。”
坊正老爺嚇得臉色蒼白,就連副令使都只能忍氣吞聲,他又怎敢多言?
今日之后,整個臨江坊,無論哪一方勢力,誰敢在臨江司掌旗使面前放肆?
“……”
楊主簿神色變得極為復雜,心道:“一刀就劈碎了這些舊有的規則,成就了前所未有的威望,這位五爺比我想象之中,要高明得多。”
“楊主簿,周家老人的后事,你親自來處理……這小姑娘先帶回臨江司。”
林焰這般說來,又淡淡說道:“把這匹馬的尸體,也帶回去,正好本座要祭槐尊。”
停頓了下,他看著楊主簿,淡淡道:“不愧是外南司派來的主簿。”
這位楊主簿,一開始是打算勸說,讓他容忍下來的。
但察覺到自家掌旗使,堅韌決絕的態度。
他還是選擇了,站在無常掌旗使的身邊。
盡管對面是與他共事數年的梁虎,以及明面上權位更高的外南衙門副令使趙遠。
但他還是牢牢記著一點。
他楊忘自身,是臨江司的主簿。
“拜見掌旗使。”
約莫半刻鐘后,三位小旗,來到臨江司內。
只見三人,立時躬身施禮,神色之間都極為復雜。
他們顯然已經聽說了先前的事情。
一刀劈翻梁虎,威壓外南衙門副令使,徹底鎮住坊間各方勢力。
當下年紀最大的缺耳中年男子,上前一步,告罪道:“屬下三人,今日貪睡,未能到場,助五爺壯威,請五爺降罪!”
“事出有因,何罪之有?”
林焰語氣如常,這般說道。
前天夜里有妖邪入城,這三人跟隨梁虎巡視坊間。
而昨日白晝間,則主動來投,監察各方勢力善后的種種事情。
昨夜里,則又負責巡城,搜尋那些處置劉光丁尸首的差役。
習武之人,雖然精力充沛,但也沒法不眠不休,仍需歇息。
林焰并未怪罪,只是卻深深看了鄒進一眼。
三名小旗之中,鄒進年紀最大,心思最深。
先前若是直接開口,說明剛才貪睡遲來的原因,不免有邀功之意,推卸罪責之心,從而惹人厭煩。
眼下這番話,看似主動告罪,請求責罰,實則以退為進。
只要林焰不是暴戾兇狂的性子,便不會因為此事而怪罪。
若是依然怪罪,則證明這位新任掌旗使,不會體恤下屬,全無半點情面。
“你們三人,雖然遲來,但有心助威,證明你們不是因為顧念與梁虎之間的舊情,也不是懼怕外南衙門副令使的威勢。”
林焰上前,拍了拍鄒進的肩膀,緩緩說道:“如此,本使已算滿意。”
迎著掌旗使的目光,鄒進心中微震,當即明朗,自己這點兒小心思,已被看穿。
這位五爺,看著年輕,此刻在鄒進心中,卻仿佛面對著一個洞悉人心的老江湖。
“我等有幸入掌旗使麾下,定然盡心竭力,絕無二意。”
鄒進眼神一凝,當即肅然開口,語氣堅定。
林焰微微點頭,收回了手掌。
這個下屬,算是個老油條,若不敲打一次,實在心思太多。
隨后,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三人當中,年紀最小的那個青年身上。
“今早時分,可將我的話,都帶到了么?”
“回五爺,一字不差,全數報知槐尊。”
馮暉當即往前半步,躬身施禮。
林焰微微點頭,然后說道:“去后院,備一輛馬車,將準備好的祭品,盡數裝上,半刻鐘后,我便出城,祭祀槐尊。”
馮暉聞言,略有遲疑,道:“此刻已是下午,這一來一回,等祭祀完畢,怕是入夜。”
“今日事,今日畢,明日還有其他事情要辦。”
林焰揮了揮手,說道:“快些備好,莫要耽擱。”
馮暉當即應了一聲,當即轉身,朝后院而去。
隨后林焰看向其余二人,說道:“鄒進,鄭流,你們兩人,可以先回家中歇息,今夜負責巡視坊內。”
二人聞言,當即應是,各自回家。
等過半刻鐘后,馮暉來報,已準備妥當。
“好,你回去歇息,今夜不用巡察。”
林焰說道:“如今人手不足,你一人須得負責白日之事,要好生休養。”
馮暉聞言,怔了一下,低聲道:“五爺此去祭祀槐尊,這里邊有眾多雜物,還得有個人幫手才是。”
他都已經準備妥當,打算為五爺駕車,馬鞭都拿在手里了。
“不必了,楊主簿適才告知我,新任小旗林焰,來過臨江司,讓他駕車就是了……小暉,馬鞭給我。”
“是。”
馮暉連忙遞過馬鞭。
看著掌旗使離開的背影,馮暉略微有些失落,嘆息一聲,只覺自己未能受到重用,甚至是未受信任。
所以出城一事,交給了那個名為林焰的新任小旗。
但在這時,卻聽得楊主簿的聲音傳來:“剛才五爺,叫你名字了?”
“……”
馮暉有些茫然,點了點頭。
楊主簿緩緩走來,悠悠說道:“叫你一聲‘小暉’,看來五爺對你觀感不錯。”
馮暉聞言,倏忽眼前一亮,道:“如此說來,五爺算是認可我了?”
“這是自然,你可要比我,更早讓五爺認可。”
楊主簿感慨道:“五爺至今都叫我楊主簿,他甚至都沒叫過一聲更顯親近的‘小楊’。”
馮暉臉頰不由得抽搐了一下。
而隨后他似乎想起什么,低聲道:“對了,我總覺得今兒這事,實在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