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5章請斬我首級!
這座殿門,恢弘大氣。
上有牌匾,銘刻神文,字為:陰陽司。
階前空曠之地,眾人已經踏足,遙望前方。
雖只一座大門,卻有歲月滄桑,古樸厚重之感,撲面而來。
遙遠的歲月之前,這里也曾有輝煌的榮光,直至今日,唯有死寂。
眾人來此,探索的就是這陰陽司,只是出乎意料的是,門前已有一具尸骸。
高達丈許,無頭之尸。
歲月古老,已化白骨。
然而身姿挺拔,昂然而立,威嚴猶在。
強如煉神境的東山府主,以及廟祝煉神的陸公,都對視了一眼,感到了難言的壓力。
“好強的威勢。”
呂堂握住了手中的長戟,低沉著道:“死后不知多少年,尸身已化白骨,竟然還有這等神威,他生前該是何等強大?”
陸公沒有回應,順手遞過一張靈符,交給了東山府僅存的這名老輩武夫。
“多謝陸公。”
那老者松了口氣,接過了靈符,抵擋了部分威勢,才得以喘息。
“客氣了。”
陸公微微點頭。
煉精境的武夫,在世人眼中,已經足以斬妖滅邪,已非凡人可比。
但在這具白骨的周圍,依然會覺得呼吸艱難,隱約有些暈眩。
何況,這老者修行的是古法,隱患較大,盡管未有修成異種真氣,但氣血枯敗之后,此刻也隱約有了失控的跡象。
此番前來的東山府武夫,都是當代府主精挑細選過的。
其中不乏老者,也有一批是如副指揮使這般臨近失控。
但他們都是心系人族,愿以殘命,探路之人。
陸公雖然處事果決,能夠按住心中的不忍,看著他們一個一個去赴死,但不妨礙他老人家,心中的敬重之意。
“到了此地,應該就不需要再拿命探路了,你好生歇著。”
陸公這般說來,往前行去。
東山府主卻先行一步,來到大門之前。
陰陽司的大門,并未緊閉,留有一絲縫隙。
陰氣從中溢出,讓活人深感不適。
就連東山府主身上的觸須,也生長得快了許多。
而臨近前去,威勢愈發沉厚。
細看之下,這具白骨,將雙臂穿過兩扇大門的銅環,并且雙手互相緊握,十字交叉。
“此等人物,修為之高,難以想象……不會遜色于身合福地的‘新神’!”
陸公沉吟著開口。
東山府主皺眉道:“也許祂就是一尊新神!”
陸公對此,沒有過多探究,只是左右看了一下,說道:“陰陽司大門未有緊閉,陰氣滲出,應該尸身不腐,這位前輩卻已經化作白骨了。”
東山府主手中縈繞法力,撫過那白骨,才微微搖頭,說道:“看似白骨,實則溫潤如玉,有強大力量,蘊藏于內,堪稱神骨!”…。。
這讓東山府主臉色有些複雜。
他是借用舊神法物,煉就元神,在肉身方面,相對弱了一些。
看見這等死后神威不散的骨骸,不免有些驚嘆。
“就算是煉神境巔峰的人物,時常以法力洗煉自身,在爭斗之時灌注法力,堪稱神體……”
陸公說道:“可在死后,法力盡消,遺留的骨骸……雖有三分神異,但也會隨著歲月流盡,與尋常白骨無異。”
眼前種種,無不象征著,這具神骨的主人,生前是一尊無比強大的存在。
隨著陸公繼續探查,得出結論,道:“在這陰陽司門戶的縫隙之間,日夜經受陰氣侵蝕,肉身依然腐爛,只有兩種解釋……”
“第一,此人生前修為高到了難以想象的地步,死后陰氣不能侵蝕半點肉身,所以尸體沒有異變成為妖邪。”
“并且,順應天地之理,隨著歲月而化作骨骸,時至今日,玉骨神力猶存,仍然沒有被陰氣腐化。”
聽到這里,東山府主微微點頭。
他覺得這是唯一的解釋!
于是他便問道:“第二個呢?”
陸公緩緩說道:“第二個解釋,是這陰陽司大殿,本是徹底閉合的,這位先輩隕落之后,肉身不曾被陰氣侵蝕……”
“閉合的大門?”
東山府主皺緊眉頭,看著眼前的大門縫隙,露出思索之色,問道:“何以見得?”
“這具神骨,缺了頭顱。”
陸公看著頂端的斷口,說道:“從神骨殘存的痕跡上看,至少隕落了數千年……但是你看這個傷口,雖然也有些時日,但距今不會超過百年。”
“由此可見,這個頭骨,是后來被砍下的。”
“而且看這斷口,是從背后砍斷的。”
“再看雙臂,穿過大門銅環,十指緊扣,死而不松,如同上鎖!”
“老夫猜測,這位先輩的做法,跟你如今的打算,是相似的。”
“拿自己的命,封住這禁地,再用肉身抵死大門,徹底封堵陣法。”
停頓了下,陸公說道:“不過,這位先輩,在生前的修為,可遠不是你可以相提并論的。”
“看出來了。”
東山府主說道:“這位先輩,修為高深到了極點,也許是身合福地至高鎮物的新神!祂封住這里,恐怕數千年之久……”
只見這位東山府最高掌權者,退了三步,旋即雙膝跪倒,俯身叩首,額頭貼在地上。
三跪九叩之后,才見東山府主起身來,說道:“本座封不住數千年,但封個數十年,應該不成問題。”
“我死之后,請陸兄將這里的一切,傳回東山府。”
“我東山府從來不缺乏英勇赴死之士,將來我的肉身不頂用了,后人必會接替本座。”
“直到有朝一日,人族勢大,無懼詭夜,可以剿滅這禍患之源。”
這樣說來,東山府主上前去,低聲道:“晚輩欲入殿中,逆轉大陣,效仿前輩,封堵禁地……得罪了!”…。。
他聲音落下,雙手法力凝聚,將這具神骨的雙掌掰開。
然而這骨骸,竟然紋絲不動。
正在東山府主,要強行掰開之時,卻忽然悶哼了聲。
“退下!”
陸公將他扯下來,說道:“六十年前開始,禁地異變頻生,禍及東山府,大約就是那個時候,有某些‘家伙’,斬掉這個頭顱,破壞了封堵之勢!”
“所以這座門戶,便再也無法緊閉,出現了一絲縫隙。”
“但對方斬去頭顱,將陰陽司開了一絲,卻沒能完全打開。”
“也許不是對方不愿挪開尸骨,完全開啟陰陽司大門,而是只能打開一條縫隙。”
“你要強行挪開這尸骨,必遭反噬。”
隨著陸公的話。
東山府主面色微沉,低聲道:“都已經到這里了,莫非被這具尸骨,攔住了最后的腳步,功敗垂成?”
“這大門打不開?”
呂堂上前來,倒吸口氣,低聲道:“那無常他們,怎么從這里出來?”
“只有一個辦法。”陸公沉默了下,說道:“補足這個頭顱,以完整之身,松開雙手,得到陣法根基后,重新封堵!”
東山府主問道:“怎么補足?”
陸公未有開口,沉默了下來。
東山府主忽然明白了什么,緩緩說道:“本座原先就是來送死的。”
“嫁接!”
陸公嘆了聲,說道:“這具神骨,比你的肉身,作用更大!你有元神在,且生機遠勝常人,砍下腦袋,安放上去,也許能用……”
“也許?”東山府主眉頭緊皺。
“老夫沒有十足把握。”陸公這樣說來。
“……”東山府主陷入了沉默當中。
“不行!”那名煉精境的老者,出聲說道:“我等可以死在這里,但不能白死!若沒有把握,自己人砍下頭顱,事后無用,豈非枉死?”
“試一試!”東山府主沉聲道:“你是梧桐神廟的廟祝,侍奉于梧桐神母的身側,而且經受過神母的指點!”
“當今世間,三府之地,人族當中,論起對‘舊神’的了解,能超過你的,絕不會超過一掌之數!”
“本座也聽說過,棲鳳府那邊,曾經將高柳城的柳尊,取下本體枝條,另行栽種,可以成活。”
“將成活的柳樹,栽種于詭夜之間,護持成長,最后便能以神威,驚退妖邪,庇護一方百姓,隨著時日成長,往后就能化作一方城池!”
東山府主這樣說來,神色肅然。
陸公搖頭說道:“近柳莊已經毀了,終究成不了城池……這一條庇護之路,已經證實失敗,被舍棄了!”
“不能成為一方城池,但至少最初是能用的!”
東山府主出聲道:“本座不需要庇護一方,不需要長久,只要能夠借用這具神骨,進入其中,獲取陣法根基,然后繼續封禁大門!”…。。
他神色凝重,緩緩說道:“陸先生,剛才一路行來,你雖心有不忍,卻還是任由我等,以命探路!你有慈悲之念,但卻不是優柔寡斷之輩!遲恐生變,請立下決斷!”
陸公聞言,輕輕吐出口氣。
他微微閉目,有些無力地抬了抬手。
呂堂一時間,覺得手中長戟,過于沉重了些。
東山府主轉過身來,看著呂堂,說道:“我封元神于眉心祖竅,再收一身法力聚于七竅,身軀可棄!”
聲音落下,他微微拱手,躬身施禮,道:“請呂兄斬我首級!”
“得罪了!”
呂堂也不是優柔寡斷之輩,當即揮動長戟。
鋒銳的光芒,劃過脖頸。
偌大的頭顱,倏忽飛起。
那煉精境的老者,面露悲色,攤開雙手,捧住那個腦袋。
“起!”
陸公左手伸出,法力如線,落在東山府主的身軀之上。
生機、血液、殘存法力,盡數被他引了出來,旋即打在了那神骨之上。
右手伸出,法力如絲,落在東山府主的眉心之上。
“放上去!”
陸公沉聲道。
“是!”
那煉精境的老者,同樣干脆利落,當即上前,將東山府主的首級,安放在那神骨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