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無形,悄然而至。
林焰驟然睜眼,提刀斬落。
陰風消散而去。
他站直了身形,一手提刀,握著小弩,沿著陰風來處,快步而去。
他徑直出了臨江司的大門,往左側街道而去。
只見街道盡頭,懸著一盞燈籠。
在高柳城之中,家家戶戶,皆有柳枝照夜燈。
就算家中耗不起出自于神廟的昂貴燈油,但至少燈籠本身,必定是源自于柳尊神廟的。
可這一盞燈籠,通體白色,內中火光黯淡,似乎搖曳將熄。
有夜風吹拂,受這黯淡火光映照,形成一道又一道無色的“藤蔓”,朝著林焰而來。
常人是看不見的。
但煉精境的修為,卻讓林焰看得極為清晰。
藤蔓中間是空的,仿佛一條又一條空管,要扎穿林焰的肉身,汲取他的精血。
“哦?”
林焰略有詫異,未曾見過這般手段。
但他仍然持刀迎上,悍然斬落。
他周身煞氣爆發,鎮魔神通威懾。
刀光所過之處,無形的“氣化藤蔓”,盡數斬斷,未能成型,當即流散。
但還沒等他繼續上前,便覺腰間倏忽一緊。
當即掀開衣袍,卻發現黃金變得滾燙,隔著貼身衣物,似乎要朝自己體內鉆去。
林焰面色微凝,扯下這塊黃金。
卻發現它竟然死死貼在自己的手掌處。
頃刻之間,林焰眼前都恍惚了一瞬。
原本飽滿充溢的精氣神,在剎那間變得萎靡了三分。
與此同時,街道盡頭的白色燈籠,火光強盛了三分。
神通!鎮魔!
林焰當即壓制住這黃金,拋到地上,一刀揮過。
黃金被他斬裂,碎成兩半。
不斷虛弱的感覺,瞬間被斬斷。
而那燈籠的火光,也不再變得熾烈,而是維持了當前的亮光。
“一錠黃金買我性命?”
林焰心中暗道:“再以我的性命,來作為這燈籠的燃料?”
他目光凝重,盯著前方那個燈籠,卻沒有再貿然上前。
這燈籠的古怪邪異之處,超出了此前預料之外。
而在此刻,陰風變得愈發凜冽,似乎那燈籠變得極為憤怒。
片刻之間,就連火光都逐漸變得血紅。
血色的光芒,映照著整條街道,讓這個暗夜,變得邪異妖艷。
燈籠懸在空中,隨風吹動,如同凄厲慘叫,頗是滲人。
竟像是一種被人欺騙了的憤怒。
吹過燈籠周邊的風,變成了千百道血色的“氣化藤蔓”,撲殺而來。
就在這時,林焰抬起小弩。
一支弩箭,于千百道血氣藤蔓當中穿過,倏忽而至。
徑直扎穿了燈籠。
猩紅的火光,驟然熄滅。
千百道血色的“氣化藤蔓”,瞬間消散。
而林焰腳下石磚驟然碎裂。
他身影已消失原地,在呼吸之間,已來到街道盡頭。
他倏忽上前,一刀裂開燈籠,踹翻了當中的油罐。
“膽敢強買強賣,要人性命,還有臉在本使面前發怒?”
林焰一腳踩爛這燈籠,旋即眉頭微微皺起,暗道:“煞氣才十縷?這么少?不對勁……”
高柳內城,柳尊神廟。
柳鏡作為神廟高徒,無端遭受厄難,最后憑著神廟的手段,竟然都沒能將他救回。
此事如同陰霾,籠罩在神廟眾人心中。
甚至為此,驚動了目前居于外城最外坊的陸公。
只可惜,柳鏡沒能撐到陸公的到來,就已咽下了最后一口氣。
“柳鏡的情況,極為復雜,這是近兩日,所記錄下來的一切異狀。”
十二廟祝眼神悲戚,微微躬身,雙手遞過一本冊子。
陸公神色凝重,接過了冊子。
柳鏡已死,氣息全消,涉及這種詭異的厄難,單純在尸體上面,要查出線索,相對比較艱難。
或許在這冊子的記錄上面,更能尋到蛛絲馬跡。
“近期劫燼的跡象,開始死灰復燃了,陸公要不要搬回內城。”這時又聽一位廟祝,這般問道。
“無妨,有呂堂在,那些老鼠,拿不下老夫。”陸公這般說來,翻開了冊子,說道:“神意氣種已出現了,你們打算怎么做?”
“昨夜大尊者已經出關了。”十二廟祝說道:“經過我等商議,欲喚醒柳尊,順便救治鏡兒,可惜他沒能撐到柳尊蘇醒。”
大尊者,便是柳尊神廟的第一廟祝。
在六十年前,各方尊稱為大廟祝。
但是近些年來,棲鳳府城,授予了尊號。
于是大廟祝,便稱為大尊者。
“喚醒柳尊?”陸公沉吟著道:“這次柳尊沉眠,不超過三個月,強行喚醒,不怕后患?”
“大尊者快要邁出最后一步了。”十二廟祝肅然說道:“他有十足把握,能消弭隱患。”
“那就還好。”陸公這般應了聲,低頭翻了一遍冊子,掃過幾眼,皺眉道:“柳鏡的異狀,跟那些巡夜使的遭遇,全然不同?”
“正是,因為遭遇的‘不祥之兆’,跟那些巡夜使完全不是一回事,所以暫時不知道鏡兒他究竟遭遇了什么。”十二廟祝低聲說道。
“那么巡夜使,到底遭遇了什么?”黑臉大漢湊近前來,不由得問道:“其實老子最先趕過去救人的,但沒找到兇手,當時他們死得可慘了。”
“十幾年前,‘買命錢’被我等以柳尊的本體枝條捆住,以靈符鎮封,存于柳枝照夜燈內,送往棲鳳府城。”
十二廟祝臉上有些難看,說道:“當時護送的人,有神廟六名燒香人、六位護軍、城守府的十二名衛軍、監天司的一位鎮守使,他們因為連日大雨,耽擱了路途,在第六日,他們沒能在入夜之前,及時進入凈地。”
“然后呢?”
“死光了。”
“……”
氣氛沉默了一瞬間。
隨后才聽陸公皺著眉頭,說道:“在當時負責接收這‘買命錢’,進行洗煉,消除邪氣的,是老夫的親傳弟子。”
“但聽聞最后押送‘買命錢’的人,盡數死絕,從此‘買命錢’不知所蹤。”
“這件事情,最后由棲鳳府城的監天司,全權接手。”
“當年老夫不曾經手此事,又聽聞監天司全權接管,便未有再行過問。”
“今日的買命錢卻又再度出現,著實古怪。”
陸公問道:“此事來龍去脈,最終結果,究竟如何,你可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