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勒和崇云看看自己眼前的銀子,一時都有些愣住了。
敖勒道:“這……這……”
崇云則是眉頭微蹙,咬著嘴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炎心中嘆氣,明白這兩個老實孩子還得自己開導一下。
當下將敖勒拽到一旁,說道:
“敖勒師兄,你剛才也說了,這贓銀交上去,也不過是被別人貪墨,甚至上到府庫之中,也不會花到百姓身上一文錢,頂多都變做了什么‘大齊敬神頌德天樞’之類的東西,于國何益,于百姓何益?”
敖勒微微點頭道:
“這倒是……剿滅邪教得來的贓銀,都入了宮里的內庫,是當今圣上的私產……”
李炎接著說道:
“崇云師兄每天以命相搏,鎮壓邪祟,捉拿妖人,為了打造兵器反而還欠下饑荒,拿些銀子補貼,不應該嗎?”
敖勒嘆息一聲,點頭道:
“太應該了,崇云師兄確實該拿……只是我就算了吧,我這花費雖然也不少,但靠著俸祿勉強還能支撐……”
李炎搖搖頭說道:
“你不拿,我不拿,崇云師兄怎么拿?以他高傲的性子,他能拿得了?”
敖勒一愣,雖然覺得這話好像有哪里不太對,卻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李炎立刻將那四十兩官銀塞進敖勒懷里,說道:
“這就對了!你以為我想拿嗎?我還不都是為了讓崇云師兄拿得坦然,拿得放心?憑什么那些貪官污吏在后面貪墨斂財,咱們拼死拼活的鎮壓邪祟,還要借貸上陣?”
敖勒看了看旁邊還在發愣的崇云,不再遲疑,將銀子收了起來。
李炎隨后走到崇云面前,大剌剌地說道:
“崇云師兄,我和敖勒師兄修行都需要銀子,這些銀子我們拿了,你去告發我們吧。”
越是對于這種看似冷峻的擰巴怪,反而越是應該單刀直入。
對方是個聰明人,聰明人的好處是很多時候自己就能想通。
崇云盯著他看了幾息的功夫,突然搖搖頭,隨后說道:
“多謝,是我著相了。”
說著,拿起自己分到的四十兩銀子,揣進了懷里。
李炎嘴角微揚。
還是很乖的嘛,不是個迂腐的家伙。
正所謂一回生,二回熟,多拿上幾回,以后就好辦多了。
敖勒和崇云兩人都是頭一遭,此時略略有些沉默。
李炎明白第一次后往往都是沉默的,當下拍拍手說道:
“既然已經繳獲了贓銀和這妖人的密冊,我看咱們可以收工了。”
三人當下從紀夫子的臥房之中出來,李炎看向那兩個已經被徹底制服沒有絲毫生息的羽化童子,向一眾蹲在那里瑟瑟發抖的書生問道:
“你們誰認得這兩個童子?”
一名剛才被趙蒙生扇了耳光的書生立刻說道:
“回李炎大人,小人看著有些眼熟,應該是三年前得了瘟病死的孫二郎和鄭心庭,只是這二人早就已經下葬,那喪席我還去吃了哩,不知道為何會在這里……”
他剛才一時口快被趙蒙生扇了耳光,又聽了要去上站籠的話,已經嚇得如墜冰窟,此時連忙想要將功補過。
李炎心下了然,明白這應該是紀夫子在兩個學童死后,去挖墳挖回來的,說不定什么瘟病都是紀夫子搞的鬼,當下問道:
“敖勒師兄,這兩個羽化童子如何處置?”
敖勒看了看兩個已經被彩繩捆成粽子的羽化童子,撓撓后腦勺說道:
“按理說是要拉回縣里的義莊燒掉的,只是回縣里也不太方便,這葦子鎮的義莊又不太熟悉,要不然還是得勞煩小李哥,安排義莊焚毀了。”
此言一出,正中李炎下懷,當下拍拍胸脯道:
“放心吧敖勒師兄,包在我身上!”
隨后問道:
“那紀夫子,要如何處置?”
崇云森然道:
“自然是要好好審一審,查一查這妖人是否有同黨,又是如何殘害生民!”
頓了頓又說道:“小李哥放心,定不會讓這妖人好過!”
聽到崇云這個悶葫蘆喊“小李哥”,敖勒不由一愣,隨后飛快看了一眼李炎,卻見他僅僅是面露微笑,并沒有說什么。
三人當下商量一番,由李炎帶著幾名捕快,將那兩個羽化童子帶到義莊之中焚化,以免夜長夢多。
敖勒和崇云二人,則是在這書塾之中審問紀夫子,看是否有什么線索,同時書塾之中的這些學童書生也難保沒有羽化妖人,都要好好審一審。
等到審完之后,立刻去義莊和李炎匯合。
畢竟他們二人還有一個任務就是保護李炎的安全。
最近幾日他們在這葦子鎮之中查案,一直都是隨處而宿,到義莊之中睡一晚也沒有什么。
李炎當下懷揣兩錠二十兩的老官銀,和幾名捕快帶著那兩個羽化童子,迅速回到了義莊之中。
這可都是好東西,一路上心情忐忑又興奮,頗有一種剛下好了黑神話悟空準備開殺的期待感。
義莊之中的眾人原本在王梁的安排下,正在照常勞作,見到李炎帶著幾名捕快回來都是心中一緊,看李炎匆匆帶人去了后院的焚尸爐處,這才松了口氣。
雖然原本按照慣例都是晚上燒人,只不過時間不等人,李炎干脆白天開爐。
又安排幾名捕快守住后院的入口,當場將兩個羽化童子和兩錠老官銀全都丟進焚尸爐之中,又在里面畫好了玄天福尊的祭拜法陣,立刻鉆了進去。
現在有了敖勒和崇云的保護,雖說是好事,但想要祭拜自己可就難了,必須得抓住這難得的時間空檔。
昏暗的焚尸爐之中,兩個羽化童子和兩錠老官銀都被放在法陣中央。
三炷香緩緩燃燒,人膏所畫的符文散發出詭異的氣息。
李炎深吸一口氣,朝著那法陣深深作揖。
我祭我身!
那些人膏寫就的符文猛然蒸騰,釋放出詭異的力量,溝通了不可名狀的所在。
周圍的空氣瞬間都變得扭曲,逐漸變得黑暗起來。
隨后他的視角再次一變,看到了正在作揖的自己。
周圍的氣息變得幽沉而晦暗,他已經再次出現在幽冥之中,化身玄天福尊那殘破的神軀。
眼前獨屬于玄天福尊的祭壇上,兩個被捆扎跪拜的羽化童子和兩錠老官銀的虛影不斷凝實。
與此同時,幾點閃爍的光亮吸引了他的注意。
順著那光亮看去,就見旁邊被他搬過來的羽化真君的祭壇上,此時還有不知道什么時候獻祭過來的五錠二十兩的老官銀,外加一桶陳年人膏,還有一張金箔。
李炎心中不由一暖。
羽化會干部給孤寡老神送溫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