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六博、投壺、圍棋之類的桌游,大齊同樣有牌戲。
和前世的撲克有些相似,不過用的是厚紙牌,總共五十張,以五大正神和麾下的一眾真仙為記,五人為戲。
并不太講究攻伐,更像是疊積木玩兒花樣。
這東西李炎之前也曾經見其他的學徒玩兒過,確實有些意思,而且花樣繁多,還能賭錢。
此時的學徒宿舍大通鋪上,一群學徒儼然以牛麻為核心,正玩兒得大呼小叫不亦樂乎。
顯然牛麻突破定心功入門的消息已經傳開了,修行之路強者為尊,這些學徒多是窮苦出身,自然明白牛麻的氣血一重意味著什么。
再過上十年二十年,起碼能做個義莊的大師傅。
原本的兩派小團伙幾乎是瞬間就消弭隔閡,變成了圍繞牛麻的一派。
就連趙青山也是牛哥長牛哥短,對牛麻各種恭維,都會喂牌了。
牛麻哪經歷過這種陣仗?
被眾人一陣簇擁之下,也就半推半就地加入了打牌的行列。
從入夜一直打到了現在。
而且他頭一次體會到了打牌的樂趣,特別是有這么多兄弟環繞,大家說話又好聽,不由得有些沉迷其中了。
這一幕簡直把李炎看得肝膽俱裂氣得五內俱焚。
小牛啊小牛,沒想到你一個濃眉大眼的也摸魚了!
你不努力,讓本尊怎么進步!?
本來想直接上前勸阻,邁出一步之后,又努力深吸了一口氣,擠出了和顏悅色地笑容。
教育守則第一條:
孩子不愛學習沉迷游戲怎么辦?絕對不是打一頓就好了,一定要好言勸導,千萬不能正面壓制,否則反而會讓孩子產生逆反心理。
畢竟是人就有好逸惡勞的習性,這可以說是人的天性,誰不想舒舒服服地生活?誰天生就愿意奮斗?
光靠外界壓制根本沒有用,必須得靠個人的主觀能動性。
作為曾經的警隊政委,李炎自然明白思想政治工作的重要性和緊迫性。
當下深吸一口氣,大踏步走進學徒宿舍,看向眾人笑著招呼道:
“兄弟們好興致,沒想到牛麻哥也是個中好手。”
牛麻靦腆地撓撓頭,說道:
“就是……就是跟大家一起熱鬧熱鬧。”
趙青山看到李炎眼睛一亮,連忙說道:
“李炎,快來和牛哥打一局,我可是都輸了一個晚上了,吃不消,吃不消。”
說著,揮了揮手,旁邊幾人讓開空位,讓李炎坐過去。
李炎也不推辭,就坐到了牛麻對面,眾人開始洗牌摸牌,李炎一邊摸牌,一邊深深嘆了口氣:
“唉……”
趙青山眉頭一皺,話里帶刺:
“怎么,讓你和牛哥打個牌,你嘆什么氣啊?”
李炎搖搖頭說道:
“自然不是因為這個嘆氣,只不過我今晚守著爐子實在無聊,就去鎮上溜達了一圈兒,正巧在街上遇到一個游方的說書人講書,聽了一個感天動地的故事,所以嘆氣。”
“說書人?哇!講的一定是神怪故事!是不是和除邪祟有關?”
“上次聽書還是兩年前過年的時候,那會兒我娘還在呢……”
“快講講,快講講,我們也聽聽。”
“是新書還是舊書?要是新書,一定講給大伙兒聽聽。”
這些義莊里的學徒們都是窮苦出身,長期在義莊里面做工,賺到一點銀錢還要被大師傅們盤剝分成,手上的錢也不舍得花,可以說十分缺乏娛樂活動。
聽書對他們來說已經是頂頂有意思的事兒了。
就連牛麻也是滿臉期待,欣喜地向李炎說道:
“小李哥,講講,講講。”
連手中的紙牌都放在一邊不打了。
趙青山張了張嘴,卻沒說什么——他也想聽。
李炎當下嘖嘖嘴說道:
“那游方的說書人講,這是他新寫的書,叫做趙氏孤兒,話說曾經有個國家叫晉國,這個國家有個重臣叫趙盾,還有個大將軍叫屠岸賈……”
趙氏孤兒的故事算是歷史上的復仇名篇,趙盾家三百余口被殺全家,時逢趙盾兒子趙朔之妻趙姬懷孕,被殺當日誕下一子趙武,屠岸賈全城搜捕要斬草除根,為了救趙武,趙家門客程嬰用自己剛出生的兒子代替趙武,將趙武撫養長大,并最終復仇。
作為復仇故事的經典,這個故事之中所展現出的東方式的報恩與復仇,其中所蘊含的情緒力量足以牽動所有人的心。
李炎對這個故事也算是十分了解,基本上講得大差不差。
當聽到其中曲折動人之處,很多學徒或是對屠岸賈破口大罵或是為程嬰的忠誠感動贊嘆。
等到李炎講完趙武最終的復仇,眾人不由發出一陣歡呼,簡直比賺了十兩銀子還興奮。
“牛哥,牛哥你怎么哭了?”一名學徒轉頭看到牛麻的模樣,不由一驚,連忙問道。
眾人此時才發現,牛麻雙手按在膝蓋上,雙目赤紅,豆大的淚滴不斷落下來,雙手把膝蓋都抓紫了,看起來悲傷至極。
“牛哥實在是性情中人,這故事確實感人,李炎,我看你以后做個說書匠都行。”趙青山在一旁拍馬道,還不忘揶揄李炎一句。
李炎自然不會理會這種小屁孩兒的揶揄,關切地向牛麻問道:
“牛哥你沒事兒吧?”
要不去練個功?
牛麻抬手擦擦淚,又揩了一把大鼻涕甩在地上,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沒事兒沒事兒,就是這故事太感人了。”
聽完這個故事,他心中已經將自己罵了幾百遍:
牛麻啊牛麻,你真是個完蛋玩意兒!那趙氏孤兒全家幾百口人被殺,隱忍數十年終于報仇,從未放棄過。你看看你,怎么還打上牌了?你的殺父之仇報了嗎?你的殺母之仇報了嗎?你的滿門被害之仇,報了嗎!?
大賢良師賜下的烈陽拳,你練會了嗎!?
牛麻只感覺一股熱血上涌,氣血奔涌之下,恨不能當場甩自己幾個大嘴巴子。
隨后向眾人說道:
“兄弟們打牌,我先出去透透氣。”
從大通鋪上下來穿上鞋,起身大踏步走了出去。
眾人面面相覷,隨后就聽外面隱約傳來練功的拳腳聲。
“牛麻哥又去練功了,實在是太勤勉了……”
一名學徒喃喃道。
眾人轉頭看看手中的紙牌,瞬間變得興味索然。
再加上已經聽了趙氏孤兒的書,又到了午夜,很多人倦意襲來,當下吹了燈紛紛睡去。
他們自知自家的天賦比牛麻差遠了,又實在困倦,也就睡了。
只有個別幾個學徒也偷偷摸出房門,自己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去練功了。
至于能堅持幾天,只有自己知道。
看到這番潛移默化的引導激勵這么有效果,李炎同樣十分欣慰,在自己的鋪上躺下準備好好睡一覺。
加油啊,小牛!
就在這時,只聽旁邊一名學徒低聲和人閑聊道:
“咱們的資質實在是差,要是能吃個大藥突破一下就好了,我今日去鎮上采買麻線,聽人說,鎮上的輔仁堂出了懸賞,要駝山里的藥王參,今天晚上鎮上的藥農全都上山采藥去了,可惜咱買不起那藥王參……”
聽到這話,李炎不由眉頭一皺,坐起身來。
采藥!
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