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李炎的話,那王文書一邊收拾案上的公文,一邊點頭笑道:
“可不是哩,宣政院雖然不當人,那羽化邪教更是不做人人,合該狗咬狗哩。”
李炎神色一正,說道:
“王文書這話在咱們司天監說說就罷了,出去可不能亂說,要是讓宣政院那幫人抓住話頭,可要鬧哩。”
王文書連忙掩口道:
“是下官失言了,失言了,李大人莫怪……小李大人還未吃早飯吧?下官這就讓衙門膳房的把早點送來。”
說著,喊了一嗓子,讓膳房送來了一盤包子、一碗米粥、一碟咸菜,就放在柳云鶴的監師大案上。
李炎吊兒郎當斜躺在椅子上,一邊啃包子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王文書聊著。
這王文書見小李大人這么隨和可親,也是十分開心,兩人聊得十分投緣。
兩人正說著,就見崇云一身戎裝,面色凝重地走了進來,身后還跟著兩個捕快,見到正坐在柳云鶴的主官座位上李炎,立刻正色道:
“小李哥,昨夜城里又鬧羽化妖人,就連宣政院的緹騎百戶張凌都被殺了,你在葦子鎮的羽化祟案之中立下了大功,定然成為這些羽化妖人的眼中釘,這兩日一定要小心,晚上就不要外出了,白天出去,最好帶上幾個護衛。”
隨后朝著身后兩名捕快努了努嘴,說道:
“這是縣尉衙門派過來的兩名老手,張駿、陳衛,都是氣血三重的功力,勝在對這縣城各處都極為熟悉,我這兩日實在脫不開身,小李哥出門就帶著他們兩人。”
那張駿和陳衛齊齊抱拳,沖李炎行禮道:
“見過小李大人!”
張駿隨后笑道:
“多謝小李大人為我等兵刃除祟氣,昨日那些兵刃搬回縣尉衙門之后,弟兄們簡直都不敢認哩,咱們縣尉常威常大人讓我們給小李大人遞話,說改日一定登門道謝!今日先派我們兄弟二人過來,定要護得小李大人周全。”
李炎哈哈一笑,說道:
“不礙事,都是自家兄弟,不必這么拘謹客氣,那這幾日就有勞兩位了。”
隨后朝崇云問道:
“崇云師兄,這兩日怎地沒見敖勒師兄?出去辦差了么?”
從三月同眸的那晚之后,就一直沒有見到敖勒身影,李炎此時也有些好奇。
聽到這話,崇云嘆息一聲,說道:
“敖勒他不想見人,若是小李哥的話,說不定他還能見見,你來看看吧……”
李炎不由一愣,立刻跟在崇云身后向著司天監衙門的東院而去。
這東院是個不小的院落,里面幾間廂房,算是監師和監生靈官的臨時居所。
崇云和敖勒二人平日里也懶得出去找房子,就一直住在這廂房之中。
李炎跟著崇云來到一間廂房門口,立刻聞到一股撲鼻而來的藥味兒。
崇云將門推開,低聲道:
“敖勒,小李哥來看你了。”
李炎立刻看到,廂房之中的一張床上,正躺臥著一個人,背對著門口,看那身打扮正是敖勒。
只是當對方轉過身來,李炎不由嚇了一跳。
就見此時的敖勒滿臉絡腮胡,一看就是幾天沒刮,頭發蓬亂,活脫脫像個野人。
身上還有幾道傷痕,臉上一道鞭痕,正是前幾日被宣政院那幫人打的。
關鍵是他的目光暗淡,絲毫沒有了原本的少年朝氣。
見到李炎進來,敖勒低聲招呼道:
“小李哥,你來了。”
李炎皺眉道:
“敖勒師兄,你受傷了?是那日宣政院的人下的手?這幫混賬,怎地如此無法無天!?你是司天監監生靈官,從九品的朝廷命官,他們這么做,難道不怕我司天監和宣政院不死不休么!?”
說完之后不由皺眉嘖了嘖嘴,這話怎么聽著有點耳熟。
敖勒苦笑一聲道:
“不關宣政院的事,那一晚受的不過是些皮外傷,是我自己鉆牛角尖了,道心蒙塵,萬靈主祂老人家不待見我了。”
一旁的崇云冷哼一聲說道:
“怎地不關那宣政院的事?如果不是那幫混賬將你打傷,坐看葦子鎮數萬百姓和柳師他們被那羽化邪教獻祭,你怎么會燃燒靈感,發大宏愿想要回來救下大家?”
當下向李炎解釋了一下具體情況。
原來那日敖勒在柳云鶴的幫助下突出重圍,前去尋找蕭楚才的滅祟緹騎求援,卻沒想到蕭楚才竟然坐視不管,任由葦子鎮數萬百姓和司天監眾人陷入絕境之中。
敖勒因此而暴怒,和宣政院眾人起了沖突,卻哪里能敵得過數百滅祟緹騎,外加蕭楚才和他的一眾弟子。
當場被捉住凌辱一番,臉上都被那蕭楚才的三弟子張凌抽了一道鞭痕。
只是敖勒知道葦子鎮的情況實在是萬分危急,因此運轉術法,想要燃燒靈感,向萬靈主發大宏愿,掙脫束縛,回葦子鎮再戰。
哪怕和大家一起死,也絕對不愿意茍且偷生。
卻沒想到那蕭楚才如此惡毒,發現了他的手段之后,硬生生打斷了敖勒的施法,導致他被術法反噬,靈感受到重創。 這些傷也就罷了,將養幾日,總會恢復,柳云鶴也為他準備了一些靈丹妙藥,甚至親手醫治。
只是那日之后,他卻發現自己和萬靈主之間的聯系似乎斷絕了,不光是靈感減損了大半,就連很多術法都無法施展。
道心蒙塵,實力大減!
從那以后,敖勒就一直窩在這東院的廂房之中,沒有出門。
柳云鶴這么急匆匆離開,也是去給敖勒尋找修復道心的法門去了。
術士一途千差萬別,萬靈主一脈和儒圣一脈,道心都是兩個東西,修復起來也完全不同,哪怕柳云鶴自己道心受創多年,有了不少經驗,面對敖勒的情況也是束手無策。
敖勒神色黯然,道:
“小李哥,你能來看我,我很感激,只是自家事自家知,我這想要恢復基本無望了……我原本以為進了司天監,一心除祟鎮邪,保護百姓,報效國家,就可以了,現在我有些不知道自己到底該如何做,又要做什么……”
說著,轉身回了床上,兀自躺下,背對著兩人,不再言語。
李炎眼睛一瞇,說道:
“敖勒師兄,那張凌昨天夜里已經死了,若是這能讓你開心一些的話……你放心,道心蒙塵,被萬靈主所棄,定然不是絕境,一定還有希望的……”
敖勒背對著兩人,并沒有說話。
正所謂哀莫大于心死,或許正是如此。
崇云沖李炎微微搖頭,示意出去再說。
李炎沒有再說什么,跟在崇云身后出了這廂房。
崇云嘆一口氣說道:
“敖勒師弟自幼在燕北草原上長大,性子單純,上次他帶人去追捕通心魔,折損了十幾個捕快,就已經心中郁郁,這次更是磨滅了心性,只希望他能自己想開了,挺過來吧……不過他說他已經被萬靈主所棄,那就實在艱難了……”
李炎點點頭道:
“總會有辦法的,等柳師回來,或許就能為敖勒師兄治傷,實在不行,還有別的方法……”
萬靈主若不要,本尊就要了!
當然,你可能要排第三。
辭別了崇云,李炎當下拎了一個隨身的包裹,帶著那張駿和陳衛兩名捕快出了司天監,一路到了城東的一處宅子。
這棟宅子,正是他讓司天監的吏員幫忙在縣城里租的,宅子不大,只有一進,位置也比較偏,一個月二兩銀子,倒也還可以。
“還請兩位在門口守著,我進去收拾一下。”
安排兩個捕快在門口守好,李炎轉身進了院子,將門插好,縱身一躍,已經從后墻翻出去,如同一片輕飄飄的羽毛一般落在清冷偏僻的街道上,向著宣政院衙門快步而去。
就在這時,他的神念之中猛然傳來一陣悸動,隨之而來的還有一股氣血涌動。
就見那蓮臺玉座之上,牛麻的小小頭像之上再次一變:
牛麻·氣血八重 李炎不由嘴角微揚,牛牛又突破了?
正要送他一件大功……
宣政院正廳之中,蕭楚才面色鐵青,看著眼前地上那木板擔架上的尸體。
在他的身邊,則是段正云、殷遷、葉青青和牛麻等幾名親傳弟子,另有幾名在滅祟緹騎之中任職的幾名弟子,此時俱是大氣都不敢喘,臉上做出悲痛之色,還有義憤填膺之狀。
那尸體正是張凌,此時的張凌臉上都被人砸得凹了進去,腦漿迸裂,全身上下仿佛被火焰燒灼過一般,帶著焦黑之色,慘不忍睹。
蕭楚才這幾日一直在外奔波,昨天夜里剛從府城回來,為牛麻帶來了破境大藥,連夜就給這個天才弟子送去,讓他一試。
卻沒想到,今早剛回到宣政院衙門,就遇到了晴天霹靂。
三弟子張凌昨夜被殺,家里的仆從都昏睡過去,直到今天一早天放亮了才發現!
“羽化妖人……”感受著張凌身上的羽化祟氣,蕭楚才咬牙切齒。
這個三弟子雖然并不是習武天賦最好的,但腦子比較活泛,比段正云他們幾個要聰明很多。
很多時候,蕭楚才不在宣政院中,都是通過密信讓張凌去幫他辦事,算是得力助手。
而且張凌二十七歲也已經是氣血八重的境界,那虎濤拳打得深得蕭楚才的欣賞,假以時日,三十歲之前突破到筋骨境,也并不是什么難事。
現在卻都是一場空了。
伸手將張凌那雙滿是驚駭的眼睛閉上,蕭楚才森然道:
“都是那司天監柳云鶴除祟不力,才讓那些羽化妖人潛入了這清河縣城!凌兒,為師定要為你報仇!”
就在這時,蕭楚才猛然感受到一陣氣血悸動,轉頭看向一旁的牛麻,就聽牛麻體內氣血奔涌,如同海潮之聲。
他不由一愣,過去一把抓住牛麻肩膀,喜道:
“麻兒,你突破氣血八重了?好!好!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