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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玄天福尊的新使徒

  清河縣,萬靈廟。

  整個清河縣的縣城之中,總共有五大正寺,供奉著五大正神。

  雖然是寒冬臘月,但此時的萬靈廟之中,信徒如織,香火鼎盛。

  除了萬靈主的那座正殿,這萬靈廟之中分布著大量的小神龕,很多神龕之中都有一些靈位神像,只不過這些神像赫然是各種小動物,其中又以老鼠、蛇、刺猬、黃鼠狼等居多。

  而在萬靈主的宏偉正殿之旁,則是一座稍小一些的神殿,金碧輝煌,雕琢甚至比那正殿更加精細,其中是一座巨大的神像,那神像狐首人身,身穿長袍,盤膝而坐,瞇著眼睛,嘴角微揚,露出兩顆犬齒,惟妙惟肖。

  更多的信眾,反而是到這偏殿之中來磕頭。

  此時的偏殿前的廣場上,正有一個身穿皮毛坎肩、雙臂刺青、滿臉大胡子的男子,一動不動跪在那里,額頭觸著地面,雙目微閉。

  周圍的信眾都繞過這人走,同時眼神之中都有些詫異。

  只因這人的裝扮,赫然就是萬靈主一脈之中的薩滿模樣。

  萬靈主的信眾之中,薩滿的地位崇高,相當于和各位出馬仙乃至于萬靈主溝通的橋梁。

  只是一個薩滿怎會在這里長跪不起?

  據這萬靈廟里的人說,這個薩滿已經跪了兩天了,一動不動,仿佛長在了那里!

  這大冷天的,難道要凍死自己不成?

  眾人正議論紛紛,就見那偏殿之中走出一個同樣薩滿裝扮的老者,臉上的皺紋仿佛是密密麻麻的溝壑縱橫,來到那長跪的年輕薩滿面前,嘆息一聲,說道:

  “敖勒,起來吧,仙主不想見你。”

  那長跪的人,正是敖勒。

  敖勒的身子一顫,緊閉的雙眼緩緩睜開,眼珠上布滿了血絲,說道:

  “是仙主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穆遠大薩滿?”

  穆遠搖搖頭道:

  “我既然是這萬靈廟的大薩滿,仙主的意思和我的意思,還有什么分別么?我難道敢違背仙主的意愿?”

  說著,就要伸手把敖勒拽起來。

  敖勒雙手緊緊抓住穆遠薩滿長袍之上的彩色條帶,懇求道:

  “大薩滿,我雖然不是在這清河縣奉的神主,但畢竟也是萬靈主一系,我道心受損也不是想求仙主修復,只是想當面問仙主一個問題罷了。”

  穆遠的面色一沉,森然道:

  “敖勒,我來勸你,不過是因你有司天監的官職在身,不能平白看你死在這萬靈廟中罷了,像你這種道心蒙塵被萬靈主拋棄的廢人,有什么資格見仙主?仙主可是萬靈主麾下仙神,地位何等尊崇!”

  敖勒原本就已經一片昏暗的眼神之中,再次閃過一絲失望。

  “不過,也不是全無可能……”就見那穆遠的臉上現出一絲笑容,低聲說道:“那柳云鶴新收的學生,你們司天監的靈官李炎,據傳是個天生神選之姿?此等身姿,為仙主所喜,你只要將這李炎帶來,勸他入了我萬靈主麾下,仙主大喜之下,自然會見你了。”

  敖勒猛地一怔,抬頭面無表情地深深看了穆遠一眼。

  那穆遠頓了一頓,笑著說道:

  “這對你,對我,對那李炎,都是天大的好事哩!他本就是不能修煉的,入哪一門又有什么區別?那什么儒道的儒圣,根本連個神都不算,更不知道死了多久了,如果不是這些儒生能有助于政務,當今陛下說不得已經將這儒道也打為異端了!”

  “你什么時候能把那天生神選帶來,仙主就什么時候能見你……”

  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敖勒已經冷哼一聲扭頭就走,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穆遠在身后急切道:

  “你好好考慮考慮!到底是要一輩子被萬靈主拋棄,做個廢人,還是好好侍奉仙主,榮登大道!”

  只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敖勒的身影已經消失在大門口,徹底離開了。

  穆遠的眼睛一瞇,冷哼一聲,自語道:

  “仙主要的東西,這清河縣還沒有拿不到的,真以為自己算個東西了?你不送來,等我去取,就由不得你了……”

  “這么說,司天監平日里都沒多少正事兒?”

  司天監衙門的書房之中,李炎坐在柳云鶴的太師椅上,將靴子搭在柳云鶴那張寬大的書案上,隨手翻著手里的風物志,有一搭沒一搭的和王文書閑聊。

  今日是宣政院剮羽化會兩個“祭酒”的日子。

  那蕭楚才為了給宣政院的功績造勢,早在幾天前就已經開始宣傳,甚至都有滅祟緹騎一路敲著鑼去了葦子鎮和幾個鄉里,整個縣城之中已經是人山人海,都是來看熱鬧的。

  葦子鎮的人來的倒是不多,畢竟前些天剛看了活剮紀夫子,已經是見過世面的了。

  那蕭楚才甚至借著這次機會,發動了不少關系,強行將這縣城里的羽化祟案全部包辦,不讓司天監插手分毫。

  李炎這個代理管事,正好也懶得去管,這兩天連普通的滅祟鎮邪的事務都沒有。

  聽到李炎的問話,王文書搖頭晃腦地說道:

  “小李大人這話就不對了,什么叫正事兒?咱們司天監求的,不就是一切太平么?當然是鎮祟公務越少越好。再者,司天監更多的還是對付那些邪教異端,平常的個把小邪祟,哪怕百姓遇到了,更喜歡的還是到五大正神的神廟之中求助。”

  “這不染寺、命宮、道宮、太一宮、萬靈廟,無論是信哪一個,又或者是哪個都信,只要給足了銀兩謝儀,自有其中的上師薩滿,出手鎮祟。”

  李炎眉毛一挑,問道:

  “那五大正神的神廟,不都是歸宣政院管嗎?”

  王文書連忙說道:

  “那宣政院的管,是商量著管,可不是命令著管,小李大人您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且容我細細道來……”

  這五大正神的神廟,說是神廟,更像是豪強。

  不事生產,不納賦稅,靠著信眾的捐獻,外加災荒年間大肆收買土地,整個清河縣小半的田地,都是這五大神廟的田產。

  另外這五大神廟同樣能夠組建自己的寺兵,所謂的護院,每家都有個幾百人。

  普天之下,都是這樣。

  朝廷根本無力去管,甚至當今圣上還要經常下一些皇命,再給這些神廟讓利。

  這大齊的天下,倒是更像朝廷和五廟共治。

  王文書說到這里,轉頭看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在場,這才小聲說道:

  “說起來,這民間一直還有個戲言,說咱們大齊是‘一朝六庭’哩,一個大齊朝廷,再加五個小朝廷。”

  李炎微微點頭,隨后問道:

  “這五大神廟,難道都差不多,相互之間就沒有什么不同么?”

  王文書嘿嘿一笑,說道:

  “命宮執掌命運,只接達官貴人,道宮祭祀道主,太一宮強健體魄氣血,不染寺求的是一塵不染超脫俗世,萬靈廟信眾最多,畢竟萬靈主座下的仙主多。”

  頓了一頓,王文書接著說道:

  “別的地方不知道,反正咱們清河縣的萬靈廟是五大神廟之中最強的,只因供奉了一位仙主在廟里,那仙主坐鎮清河縣,保的一境平安哩。”

  李炎點頭道:“受教了。”    同時心中念頭電轉。

  這大齊的政體,實在是有些太過古怪。

  說是政教合一吧,這五大神廟又是單獨成體系,而且互不干擾。

  說是世俗政權吧,這大齊皇帝乃至整個朝廷,又都要敬拜五大正神,甚至被這五大神廟分了小半天下。

  怪怪怪。

  只是有一點卻是確定的,那就是任何一個獨裁的皇帝,都不會容忍其他力量和他分權。

  哪怕是神!

  就是不知,這大齊的高皇帝,到底做何打算?

  又和王文書瞎扯了一會兒,李炎帶著兩個捕快出門上街溜達。

  就見這縣城的街道上此時擠滿了人,大都是來看今天晌午凌遲邪教妖人的。

  兩個“祭酒”外加十幾個妖人教徒,就是宣政院此次的收獲。

  只是看這宣傳規模,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抓了羽化會的大祭酒和圣女外加幾千教眾。

  對于這一點,李炎倒是不反感,這蕭楚才宣傳工作做的好啊。

  司天監也該如此才對。

  老柳以前就是太清高了,反而忽略了這些必須的東西。

  以至于在葦子鎮拼死和羽化會戰斗,滅了羽化圣女外加一個祭酒和幾千教眾,那聲勢都不如人家宣政院抓了這十幾個人,出了葦子鎮,都沒多少人知道。

  輿論就是一個陣地,你不去占領,別人就去占領了。

  整個縣城熱鬧了一整天,跟過年一樣,宣政院和蕭楚才也大大露臉,作為抓住兩個羽化會“祭酒”的功臣,緹騎百戶牛麻也戴著大紅花上了觀刑臺,被好一頓吹捧,整個清河縣城人人都知道了這位牛麻牛大人。

  縣城之中各種戲班子、貨郎擔、雜耍賣藝的、耍猴的、賣大力丸的,等等等等,一通好熱鬧,連那刑場上傳來的慘叫聲都聽不清了。

  李炎也上街湊了湊熱鬧,喝酒聽書聽曲兒,再吃點各色特產,好不熱鬧,又買了幾樣機巧玩物,據說是那些西域商隊帶來的。

  羽化妖人被剮到下午就都咽了氣,這熱鬧卻一直到晚上宵禁才消停下來。

  快到午夜,熱鬧了一天的縣城已經疲憊入睡,夜色之中,李炎從自家小院出來,縱身上了屋檐,筋骨境的實力施展之下,身形如電,一路穿堂過巷,躲過那些巡夜的捕快和打更人,迅速來到了城北靠近城墻的一處小屋前。

  鄒家食肆。

  推開房門進了這破敗的食肆,李炎翻開灶臺上的鐵鍋,又將下面的一層隔板拉開,立刻現出一條密道。

  正是羽翩然出城的那條密道。

  進了密道之后疾行一會兒,就已經到了盡頭。

  李炎從密道另一頭鉆出來,發現已經來到了清河邊上。

  平心而論,這羽化會在清河縣城經營的已經十分不錯了。

  羽翩然倒也確實是個管理型人才,只可惜時運不濟。

  向前狂奔一會兒,已經出現了那座破敗的不染廟。

  李炎放慢腳步,喘著粗氣,一步步來到那不染廟前,聽了聽里面動靜,隨后推門走了進去,來到正殿。

  不等他說話,羽翩然已經披著他的袍子飄然落下,一張俏臉上滿是急切,說道:

  “圣子,你……你終于來了!已經是午夜時分,我實在擔心,還以為你被那些朝廷鷹犬識破,已經遭了不測……”

  李炎此時喘著粗氣,看起來分外疲憊,強笑道:

  “今日兩位祭酒被當眾用刑,已經仙去了……我在現場觀刑,心如刀絞,兩位祭酒至死都未吐露半點我的身份,實在是真勇士也。”

  聽到這話,羽翩然神色黯然,又落下淚來。

  李炎嘆息一聲,從懷里摸出一個錦盒,遞給羽翩然道:

  “幸不辱命,大祭酒,那柳云鶴的密藏,被我偷來了!”

  羽翩然渾身一顫,雙手接過,打開之后,就見里面赫然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金屬盒。

  這金屬盒極為機巧,上的是一種九宮格類的鎖,正是李炎今天在集市上買的,類似于早期密碼鎖,不知道怎么設置機括,根本打不開。

  李炎撓撓頭說道:

  “這東西我也不知道該如何打開,還得勞煩大祭酒,另外我還在柳云鶴的書房之中順了一枚丹藥,給你帶了些飯菜。”

  說著遞上一個瓷瓶和一個食盒。

  “大祭酒,我不能離開司天監太久,免得被人察覺,東西帶到了,我就先回去了。”李炎說著,將那食盒放下,抱了抱拳,不等羽翩然反應過來,已經出了那不染廟的門,奔入黑暗之中。

  羽翩然一時有些愕然,卻還是轉頭看向手中的丹藥和那金屬盒。

  事已至此,圣子又擔了天大的風險,她必須盡快將這些東西用起來,否則辜負了對方冒著生命危險的一番辛勞。

  瓷瓶之中,赫然是一枚氣血丹,對現在的她用處不大,不過可以增強氣血,起碼能御寒。

  想來圣子自己不能修煉,也并不太懂這些丹藥,不知道她現在最需要的其實是養靈丹,不過這已經極好了。

  羽翩然隨后看向那金屬盒,這種機巧堅硬的金屬盒她以前也見過,都是出自西域巧匠之手,光這一個盒子就要幾十兩銀子,顯然里面裝的是對柳云鶴極為重要的東西。

  好在,對于一個羽化術士來說,這并沒有多難。

  她當下屏息凝神,努力去感受這其中的機括走向,將神念沉浸其中,鼓動最后靈感。

  一枚羽毛立刻飛入那鎖孔之中,在其中一陣探尋,頂開了一個個機括。

  就聽“咔噠”一聲,這金屬盒已經打開,現出一張疊得四四方方的字帖,其上的浩然之氣蓬勃而出,朝她襲來!

  羽翩然身形猛然后撤,卻還是被轟飛出去。

  她嘴角帶血,掙扎著爬起來,暗道一聲好險。

  這赫然是一張凝結了柳云鶴浩然之氣的字帖,遇到祟氣就會主動攻擊。

  好在她體內靈感耗盡,到現在還沒恢復多少,否則的話,就不好說了。

  當下收了所有祟力,小心翼翼將那字帖打開,立刻看到蒼勁有力的“鎮邪”二字。

  在這字帖之中,則是一本發黃的小冊子,看起來古色古香,還有煙熏火燎的痕跡,甚至沾了點人膏:

無量玄天福尊皈依儀軌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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