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轟鳴仿佛在所有人耳邊同時響起，雖然有風雪之聲，卻仍然無法遮掩這轟鳴。
柳云鶴眉頭一皺，一邊翻身上馬一邊說道：
“這是什么聲音？”
李炎等人此時齊齊上馬，李炎并不言語，而是向身后那驛站門口的李虎拱手微笑，隨后率先縱馬沖出驛站，向著清河縣城的方向而去。
看到李炎如此，柳云鶴三人連忙跟上，不知道李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等到沖出幾里地之后，李炎這才向柳云鶴說道：
“柳師不在的這些日子，我收了之前抓捕的一些邪教妖人做線人，昨晚就已經得到了線報，說是那千眼神教準備襲殺郡守宋開達，想來現在可能就要開始了。”
頓了一頓，接著說道：
“柳師，郡守大人有三千平妖營，自然不懼那些邪教妖人，清河縣城卻還需要我們的守衛，咱們還是快快回城為好。”
柳云鶴心中一驚，沒想到李炎說的竟然是真的。
如果是在見到郡守宋開達之前，柳云鶴說不定就要回到驛站之中，留下來和那平妖營一起抵御邪教妖人的襲擊。
只是在見到宋開達，明白了對方根本就是個披著人皮的畜生之后，柳云鶴自然對這種事情興趣缺缺。
原本他作為司天監出身的官員，對于那些邪教異端有著強烈的憎惡，黑白分明的是非觀。
而現在，經過了這許多事情，明白了那自己想象中的圣明天子不過是個食人的怪物之后，他已經徹底拋掉了之前的一些執念。
唯有黎民百姓，唯有大齊的這些子民，才是他真正牽掛的。
當下點點頭說道：
“如此說來，倒是一件好事，若是這些邪教妖人能夠將那平妖營攔住，或者干脆將這平妖營擊潰，反倒是救了清河縣城的這十幾萬百姓。”
李炎微微搖頭說道：
“這些邪教妖人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對于郡守和那些妖人來說，平民百姓，不過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區別不過是誰來吃而已，最好還是讓他們雙方拼個兩敗俱傷，百姓反而能夠坐收漁利。”
柳云鶴嘆息一聲：
“所謂的坐收漁利，也不過是能夠活命而已，正所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難，難，難！”
李炎壓低聲音接著說道：
“柳師，我從線人手中得到消息，說是那萬神盟可能會在整個大齊舉事，若真是如此，柳師更要振作，遠了不說，這整個清河縣甚至整個安定郡的百姓，說不定都要靠柳師維護了。”
柳云鶴眼睛一瞪，在馬上的身子都是一顫。
萬神盟要舉事叛亂！？
若真是這樣，整個大齊都將陷入風雨飄搖的境地！
他并沒有問這消息到底是否可靠，只是想一想自己一直以來調查的過程中所看到的民間疾苦，就明白這大概率是真的。
畢竟這大齊的百姓實在太苦，苦到很多人不反叛就要活不下去了……
若真是如此，他就要為生民立命！
聽到李炎的話之后，幾人都變得沉默，不再言語。
若真的出現萬神盟叛亂的事情，簡直可以想象整個大齊定然是一片狼煙。
這個消息實在是有些太過沉重，讓三人一時間有些無法消化，只是悶頭趕路。
而隨著他們接近清河縣城的路上，赫然發現在遠處的荒野中，不時有一些數十甚至數百成群的身影，朝著那郡守宋開達所在的驛站方向而去。
這些人全都穿著白衣，身上還裹著白布充當披風，在這風雪之中如果不是離近了仔細看，幾乎要認不出來。
他們的手中，全都拿著兵刃，甚至是柴刀、草叉、鋤頭，看起來完全是一伙兒烏合之眾，只是卻又都有人組織，而且極為聽從那組織者的話。
在看到李炎等人的四騎之后，這些人大都停下腳步，面色陰沉，眼神之中帶著殺意，隱隱還有些懼怕，只是卻并未發生沖突。
而是站在路邊，靜靜等著四人過去之后，緊接著再次上路。
四人此時全都明白，這些人，應該就是邪教徒！
柳云鶴心中不由凜然。
怎么會有這么多！？
而且這些邪教徒化整為零，呼嘯聚散，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這萬神盟的組織能力，可見一斑。
終于到了清河縣城之下，就見整個縣城已經四門緊閉，城墻之上，是一眾衙役捕快，還有宣政院的滅祟緹騎正在巡察。
幾人所在的這城門之上，領頭的正是捕頭趙蒙生。
看到李炎回來，趙蒙生不敢怠慢，連忙下令開門。
等入了城之后，不等李炎發問，趙蒙生立刻低聲說道：
“李大人，宣政院院正牛麻牛大人下令，讓封閉城門，據說是奉了安定郡宣政院院正申屠云大人的命令……”
“現在宣政院的滅祟緹騎正在城中逡巡，城中嚴禁外出，現在人心惶惶，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李炎微微點頭，明白這一定是那申屠云奉了郡守宋開達的命令，在三千平妖營到達之前，將整個清河縣城戒嚴。
等到那平妖營大軍一到，自然就是開始挨家挨戶查抄抓人了。
只是估計那申屠云做夢也想不到，宋開達不一定能到這清河縣城了。 當下和柳云鶴對視一眼，向趙蒙生說道：
“既然是申屠大人下的令，那就好好執行，讓兄弟們不要擔心，一切不過是為了迎接郡守大人到來而已。”
聽到李炎這么說，趙蒙生不由長舒了一口氣，喜道：
“原來是郡守大人要來！我說怎地如此鄭重！”
隨后猛地想到了什么，又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向李炎問道：
“李大人，這郡守大人來，不會是要清查血靈祟案吧？這……”
李炎拍拍他的肩膀說道：
“安心，有我和柳大人在，不會有什么事情的。”
想到李炎和柳云鶴素來的名聲，趙蒙生這才放下心來，又抱了抱拳，帶著手下捕快巡視去了。
李炎四人此時也沒回司天監衙門，而是直接在這城墻上朝著風雪之中的驛站方向望去。
這是那驛站本來就離得遠，又是風雪交加天地一片白茫茫，如何看得清。
柳云鶴此時明白不說整個大齊，這清河縣可能都已經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一時間心亂如麻，心事重重，就在城墻上坐著，望著那風雪出神。
李炎嘆息一聲，順著這城墻溜達起來。
從城墻上向城中望去，此時的清河縣城一片靜悄悄的，百姓都已經躲進了家里。
唯有一些滅祟緹騎，騎著快馬，在這城中耀武揚威呼嘯而過。
他們所防備的并不是什么邪祟妖人，而是這城中百姓。
按照申屠云的命令，他們此時只等著郡守宋開達的平妖營抵達。
李炎此時走到一處城垛前，就見一個有些瘦削的捕快，留著胡子、面色蠟黃，正手持長槍守在那里。
等李炎走過去，這捕快罩著一件蓑衣，盯著外面風雪，低聲說道：
“圣子好計策，本座已經將圣子給出的消息傳遞給公孫眸，那公孫眸已經盡起千眼神教精銳，向那郡守宋開達撲去。”
這聲音十分輕柔，赫然是易容之后的羽翩然。
“按照公孫眸的意思，等到他擒了宋開達，就掉頭帶兵攻打清河縣城，要我等給他做內應開城門……只是我觀城中滅祟緹騎戰力強橫，又有柳云鶴和申屠云坐鎮，我羽化會剛剛休養生息，若真要卷進去，這點家底兒就全沒了……”
羽翩然的聲音之中透著焦急和惶然。
面對如此大勢，她心中也是沒底。
李炎微微一笑說道：
“大祭酒莫急，那郡守宋開達，可不是那么好捉的……本座倒是給公孫眸留了記號，剩下的就看他自己造化了……”
風雪之中，天地茫茫一片，公孫眸帶著五千精銳，正朝著郡守宋開達所在的那座驛站撲去。
他并不知道宋開達在哪里，只是身旁卻有一名雙目泛白的男子，正盯著眼前的積雪，不時停下腳步，從那積雪之下摸出一粒紅豆。
這男子正是千眼神教的一名祭司，眼前的積雪雖然厚，在他的瞳術之中，卻如同根本不存在。
他將這一粒紅豆呈給公孫眸，說道：
“祭酒大人，這紅豆連成一線，指向十分明確，應該就是那座驛村。”
公孫眸此時正坐在一張八抬大轎之中，頭戴一頂鑲著白玉的華貴氈帽，雖然是寒冬臘月，卻仍然搖著羽扇，淡淡笑道：
“那羽化圣子，確無虛言，指引本座找到郡守宋開達所在，算是大功一件。”
這些紅豆，正是李炎在前來驛村的路上，按照之前和公孫眸的約定留下的標記。
此時眾人眼前已經遠遠出現了那座驛村。
已經有斥候回報，那驛站之中果然和羽化圣子之前所說的一樣，只有幾十人。
公孫眸嘴角微揚，從轎子里出來，森然道：
“兒郎們，豎起本座大纛！”
說話間，身后的一眾親兵立刻豎起了一面大纛，上面幾個血色大字在風雪之中分外顯眼：
萬神盟掌燈使公孫眸 此時周圍的荒野之中，那些化整為零的千眼神教教徒都已經蟻附過來，足足有兩三萬之眾，在這荒野之中，來到驛村之前。
那驛站之上，此時同樣豎起一桿大旗，上書幾個鎏金大字：
安定郡郡守宋 緊接著不等萬神盟眾人反應過來，就聽眼前的驛村之中一聲炮響，隨后一隊隊武裝到牙齒的平妖營兵士，從這驛村各處涌出，在驛站之前列隊。
那驛站二樓的高臺之上，宋開達看著漫山遍野涌來的數萬名萬神盟兵卒，和看到那三千平妖營精銳的公孫眸齊齊倒吸一口冷氣。
不約而同地發出一聲疑問：
“怎地這么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