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狂而嘈雜的喊殺聲不斷從風雪之中傳來。
雖然相隔如此之遠，這廝殺的聲音卻仍然清晰，足見現場的廝殺到底有多么慘烈。
這起碼也是幾萬人同時呼喊，才能夠有的效果。
清河縣城的城墻之上，正在駐守的一眾衙役捕快的臉上，此時都現出駭然之色。
到底發生了什么！？
這聲音聽著怎么如此可怕。
不是說郡守大人要來么？
這……這是什么情況？
這起碼也是千軍萬馬的呼喊！
很多人本來就是積年的老捕快，再聯系到今天看到的一些身穿白衣的人三五成群在城外的荒野之中經過，立刻想到了什么。
那血靈神教剛剛折騰完，難道還有其他的邪教又出來鬧妖？
這清河縣最近到底是什么情況……要不要搬家？
眼看城墻之上的捕快兵勇都是一陣騷動，趙蒙生連忙高聲呼喊：
“肅靜！肅靜！柳云鶴柳大人和李炎李大人都在城上坐鎮，莫讓兩位大人看輕了！”
聽到柳云鶴和李炎的名字，這些捕快兵勇的騷動這才停了下來。
心中安定了不少。
李炎看著城墻外的風雪，對一旁的羽翩然緩緩說道：
“那郡守宋開達，帶來了三千平妖營，公孫眸能不能勝，還在兩說。”
聽到這話，羽翩然不由雙目一瞪，顫聲道：
“三千平妖營？這可是宋開達的精銳私兵！”
隨后猛地轉頭看向李炎，心中震撼莫名。
這位羽化圣子，算是給公孫眸下了一個大大的套！
公孫眸麾下的所謂義軍，除了他自己的五千精銳之外，剩下的不過都是一些教徒烏合之眾，面對這宋開達的三千平妖營，誰勝誰敗，還真是不好說。
“那我……我羽化會，接下來該如何應對？”羽翩然迅速問道。
李炎面色淡然，望著眼前的風雪，聽著那隱隱傳來的廝殺聲，緩緩說道：
“此戰，宋開達和公孫眸都是騎虎難下，任何一方勝了，都會是慘勝，若是宋開達勝了，我羽化會就去獵殺郡守，若是公孫眸勝了，我羽化會就去護衛掌燈使，前往萬神盟在安定郡的分舵，到那時候，千眼神教的力量，不一定能強過我羽化會，本座又是掌燈副使，安定郡就是我羽化會的。”
聽到這話，羽翩然心中震驚，胸口一陣起伏，隨后緩下神來，緩緩點頭道：
“不錯……那千眼神教能做萬神盟的中堅，我羽化會也做得！圣子好算計！”
她都沒想到，自己所想的不過是在這場浩劫之中盡量保存羽化會的力量，而李炎這個羽化圣子所要做的，卻是鯨吞整個千眼神教，取代千眼神教的位置，成為萬神盟在安定郡新的代言人！
實在是好大氣魄！
羽翩然轉頭看向李炎，明白李炎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羽化會。
想到對方如此籌謀，殫精竭慮，而她自己卻早就已經背叛了羽化真君，另投祂神，羽翩然心中立刻又涌起一陣對李炎的愧疚之情。
她并不愧對于羽化真君，卻絕對愧對李炎這個羽化圣子……
只可惜對方對那羽化真君的信仰極為堅定，輕易難以撼動，而她之前曾問過玄天福尊傳教的事宜，卻被大賢良師嚴詞拒絕，并且明令她不得隨意傳教。
可惜啊……若是能將羽化圣子感化，讓他轉投福尊麾下，那就太好了……
此時根本不需要李炎或者柳云鶴等人指揮，光是那遠處荒野之中傳來的廝殺聲，就讓城墻之上的那些捕快雜役們心驚膽戰，全都打起十二分精神。
城中原本到處游走巡視的那些滅祟緹騎，此時也簇擁著一個人上了城墻。
正是清河縣宣政院院正牛麻。
此時牛麻頂盔披甲，顯得十分威武，甚至讓人忽略了他臉上的稚嫩。
在牛麻的身邊，還有兩名神情倨傲的男子，手中抱著長刀，都是筋骨境強者，卻是他的兩名義兄燕朝云和阮九。
看到李炎之后，牛麻帶著幾名緹騎百戶大踏步而來，又在幾步之外遙遙站定，面色肅然，抱拳道：
“李大人，發生何事了？這城上怎地戒備如此森嚴？”
李炎冷笑一聲，說道：
“何事？牛大人怎地還問起本官來了？你們宣政院的滅祟緹騎突然封了城，還讓全城百姓禁足，穿街過巷的一番巡察，差點將全城都攪翻了天，如何又來問起本官來了？”
牛麻眼睛一瞇，目光森然，說道：
“我宣政院行事，難道還需要知會李大人這個司天監監師不成？你是正七品監師，本官這個院正，也是正七品！我等是得到了消息，要迎接郡守宋開達宋大人前來！上官之命，李大人還有什么不滿么？”
“哈！”李炎冷笑道，“正七品院正，倒是好大的威風！這清河縣城，難道只有一個宣政院！？”
頓了一頓，李炎接著沒好氣地說道：
“城外有邪教妖人作亂，正在廝殺，牛院正沒聽到這喊殺聲么？牛院正若是不怕死，就快去立功吧。”
說著，深深看了牛麻一眼，眼神中滿是警告。
牛麻會意，眉頭一皺，冷哼道：
“既然是邪教妖人廝殺，那就讓他們自相殘殺好了，本官自不會去湊這個熱鬧，李大人請了。”
說著，隨手抱拳，轉身和燕朝云以及阮九兩人離開。
等到他們走遠了，燕朝云這才向牛麻說道：
“司天監的人，都是又臭又硬的骨頭，天子當初設這司天監，就是讓他們制衡我宣政院的，六弟倒是不必一直和此人針鋒相對。”
頓了一頓，燕朝云接著說道：
“我聽聞這李炎本是個天生神選，名聲甚至都到了相爺案頭，說不定哪日就要被相爺收入麾下了。” 牛麻心中凜然，點頭道：
“多謝大哥提點，否則一直和此人交惡也是不妥……”
燕朝云此時面色平靜，接著說道：
“我聽那廝殺聲，起碼有幾萬人，想來是有賊人得知郡守前來，前去截殺。”
牛麻不由一怔，心中瞬間明白了李炎的意思。
這么說小李哥也知道了郡守準備屠城的消息，想要借這些邪教妖人阻攔？
難怪不讓他出城。
只是面上卻急切說道：
“既然如此，我們應該立刻稟報義父，出城救援！若是郡守大人有什么危險，那可就糟了……”
燕朝云不動聲色，低聲說道：
“六弟你剛剛跟隨義父，很多事情還不懂，稟報義父自是應該，只是出城救援，就要從長計議了。”
一旁的阮九笑嘻嘻地拍拍牛麻肩頭，說道：
“先不說那賊人勢大，幾萬亂民，咱們手里只有這八百滅祟緹騎，出去還不夠那些亂民塞牙縫的，單說義父他在這宣政院院正的位子上坐了這么多年，也該往上挪一挪了，只不過，上面位子少啊……”
最后一句話說得意味深長，牛麻心中一凜，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
申屠云很可能會靜觀其變，甚至那宋開達若是戰死，反而更符合申屠云的利益。
看樣子這相黨之中也絕非鐵板一塊。
轉念再想，這些人竟然連自己的同黨都暗下毒手，如此朋黨，反而能在這朝堂之上只手遮天，這大齊，真的能長久么？
等到牛麻離開之后，李炎當即向在城頭上枯坐的柳云鶴行了一禮，只說這風雪太寒，有些支撐不住，想要回去休息一下。
柳云鶴此時整個人都陷入紛亂思緒之中，自從聽了那玄天福尊立心立命的四句，今日又看到那郡守宋開達的畜生行為，整個人原本信念正在迅速崩塌重構。
若是原本的他，面對這邪教妖人圍殺郡守的事情，自然是要先把黨爭和政見放在一旁，先拼死救出郡守宋開達再說。
而現在，他卻有些盼著那些邪教妖人能殺了宋開達。
此時聽到李炎告退，當下關心了幾句，就讓李炎去歇著了。
同時叮囑李炎，他畢竟不能修煉，手無縛雞之力，身體又弱，在這風雪天之中隨他奔忙，倒是莫要累病了。
李炎連連點頭稱是，下了城墻，往司天監方向走。
羽翩然此時也悄悄跟了下來，向李炎交代一番，自去統籌羽化會的事務。
李炎的話已經提醒了她，無論這次是哪一方勝了，都是他們羽化會莫大的機會！
幾名捕快護送李炎回到司天監之中，隨后又匆忙往城墻而去。
此時這偌大的司天監之中，一片空蕩，絕大部分吏員都已經前去城墻支援，畢竟誰也不知道那些邪教妖人會不會打過來。
李炎回到自己的監師小院之中，找出一件白袍換上，又取了羽化圣子的面罩出去，這才大搖大擺從司天監衙門走出，這一次卻是換了個方向，往南門而去。
等到了南門，就見幾名滅祟緹騎正在守門。
李炎微微一笑，抬手掐訣，釋放出一道千眼術法：
以身帳目！
隨后就這么大搖大擺走到這些滅祟緹騎面前，眾人卻像是什么都沒看到一樣，仍然在自顧自的聊天說話。
這城門雖然關著，卻并未閘上。
李炎隨手釋放一道風雪流羽術，瞬間狂風大作，將這城門吹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
他的身形一閃，已經從這縫隙之中出城。
隨后用白布遮面，又施展靈羽飛身術，在那白袍的遮擋之下，遁入風雪之中，仿佛身形已經徹底隱藏，朝著那驛村的方向而去。
此時術法和武道一起催動之下，李炎的身形如電，比奔馬還要快上許多，很快就已經看到了遠處的煙塵。
還有那些密密麻麻的人影。
喊殺聲正變得更加響亮，隨之而來的還有被風雪吹來的血腥味兒。
前方的地面上，已經倒了不少建筑材料。
橫尸遍野。
李炎上前潛入戰場，仔細看去。
今日這一戰，還是要由他來導演才是。
李炎如同一個風雪之中的鬼魅，將大圓滿級別的以身帳目施展開來，竟然就這么沖進了人堆里，立到一棵枯樹之上，近前觀戰！
“兒郎們，殺了宋開達，踏平安定郡！”一個狀若癲狂的嘶喊聲傳來，讓李炎的神念都為之一震。
一股屬于使徒的氣息涌來。
是公孫眸。
他甚至還聽到了公孫眸在心中的祈禱：
“無量玄天福尊在上，保佑弟子殺了宋開達，攻破清河縣，弟子定將那天生神選李炎獻給神尊！”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