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之中,牛麻此時正陪著蕭楚才坐在那里,看到這一幕不由心中一緊。
小李哥竟然孤身赴會!
實在是太過托大了!
他之前就已經知道,這蕭楚才準備將李炎當做煉丹的藥引,而現在看這些狗官的嘴臉,這竟然已經成了一個公開的秘密!
這什么不染仙誕的賜福法會,根本就是要謀害李炎。
牛麻此時默不作聲,卻已經開始運轉體內氣血。
無論如何,他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小李哥被這幫奸人所害。
好在前幾天玄天福尊他老人家剛剛賜下了全本的焰影碎玉刀,他這幾日每日苦練,已經隱隱掌握了這焰影碎玉刀的真意,自認為哪怕面對蕭楚才,都能一戰,
說不得,待會兒要是情況不對,他如何也要將李炎給救下來。
不為別的,只為福尊教誨,執善念行于世間,無愧于心!
他正想著,就見那縣丞鄒義方也不著惱,捋著胡子,微微搖頭,笑著說道:
“李大人初生牛犢不怕虎,實在令人可笑可嘆,可惜啊,那柳云鶴已經去了郡府,沒有人能保得了你了。”
頓了一頓,指向那坐席之中的一張張太師椅,一副教訓后輩的嘴臉,說道:
“想坐嗎?這是官座,卻是沒有你的位置。官字兩個口,上說有理,下說也有理,唯有你懂了這個道理,才能稱得上是一個官!不過可惜,你是沒有這個機會了。”
一旁的縣令丁有德微微皺了皺眉頭,現出敦厚和藹的神色,說道:
“李大人如何也是正七品的朝廷命官,怎可怠慢?來人,看座!”
立刻就有一名小官,吭哧吭哧搬過一張太師椅,不過卻并沒有放在那些官員的坐席之中,而是擺在了他們斜前方不遠處,似乎是有意孤立李炎。
李炎也不以為意,面帶微笑,大喇喇過去坐了下來,說道:
“不是不染仙誕的賜福法會么,怎地沒見那位袁同儉,還有不染寺的上師?”
蕭楚才此時朗聲大笑道:
“怎么,李大人,你倒有些等不及了?放心,袁同儉和乾空上師正在精心準備,連這一場不染仙誕的賜福法會,都是為你一個人準備的,莫要心急。”
正說著,就見眼前那寫著“丹房”的殿堂的大門被兩個眼神之中帶著驚恐的小沙彌緩緩打開,袁俊和那不染寺的首座乾空上師各自手持一枚古色古香的銅鈴,一同走了出來。
看向坐在那里的李炎,袁俊面露微笑,森然道:
“李大人,你倒是來得乖順,很好……很好……”
隨后看向在場那些滿臉期待地官員,說道:
“諸位大人久等了,值此不染仙誕的良辰,又有這難得一遇的藥引在此,這賜福法會,也該開始了……”
當下看向乾空。
乾空微微一笑,雙手合十,朗聲道:
“紅塵濁世,心塵不染,請丹爐!”
說著,晃動手中銅鈴,發出清脆的聲響。
此時正有數十名不染寺的光頭僧侶,同樣出現在那丹房面前,齊齊雙掌合十,口中高聲呼喊:
“請丹爐!”
緊接著這些健壯的光頭僧侶同時奔進眼前一團漆黑的丹房之中,又飛快跑了出來,只是每個人手中卻都多了一根粗大的麻繩。
麻繩的另一頭緊緊拴著丹房之中的什么東西,他們奔到外面之后,這麻繩立刻被拉緊。
這數十名僧侶同時用力,齊聲吆喝,仿佛是拔河一樣,一點點將什么東西給拽出來!
乾空口中念誦咒語,手中銅鈴搖個不停,那些僧侶拖拽麻繩似乎也變得輕松了許多。
“咚!”
“咚!”
“咚!”
仿佛是什么巨物正在一步步走出來,沉重的腳步聲壓在人的心頭,令在場的那些官員都是張大了嘴巴,滿臉期待。
緊接著,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幾十個如同行尸走肉的身影緩緩走了出來。
這些身影赫然都是一些赤身裸體的少年,每一個都瘦骨嶙峋面色慘白雙目緊閉,他們的身上各處,還插著一根根密密麻麻的肉管子,延伸到后面的丹房之中。
他們已經不能稱之為活人了,更像是被榨干的行尸。
在他們身后,一團人走了出來。
或者說,這是一個巨大的肉球,仿佛是一座房子,只是生著數十條粗壯的人大腿,上面還有一些詭異的模糊的人臉和亂七八糟的眼珠,一條條觸手,延伸出去,就那么連著那些少年。
此時那些觸手蠕動幾下,那些少年就現出舒爽到極致的表情,猛地蜷縮成一團,緊閉的雙目猛然睜開,卻都翻著白眼,看起來分外詭異。
那主簿周琿顫聲道:
“這這這這這……這是什么怪物?邪祟!邪祟!?”
一旁的縣丞鄒義方此時同樣面色煞白,看到那大肉球之后也有些不適,只是卻強自鎮定,冷哼一聲,說道: “周主簿怎地如此孤陋寡聞?這正是清河縣不染寺的丹爐!這丹爐之中所孕育出的金丹,吸收天地靈氣和藥材的氣血精魄,端的是大補!據說京城不染寺的丹爐所煉制的金丹,足以讓人白日飛升!”
周琿一怔,口中喃喃:
“這就是丹爐!?怎地……怎地不是個爐子樣?那些少年又是什么?怎地和這丹爐長在了一起?”
眾官之中,這次卻是那縣令丁有德微微搖頭,現出悲天憫人的神情,說道:
“周主簿想來不是拜不染仙的,你有所不知,這鼎爐鼎爐,將人丟進去,就能吸干一身氣血精華,就該是這樣子。至于那些少年,那都是被吸干的藥渣罷了,氣血衰敗,精魄殘缺,已經都是活死人了。”
頓了一頓,丁有德接著說道:
“這丹爐生了腿,卻沒有自己的手,那些藥渣,就是丹爐的手,它平日里想要吃什么做什么,都可以靠這些藥渣去做。”
一旁的一眾官員此時都現出恍悟的神色,紛紛朝丁有德拱手道:
“原來如此!縣令大人大才,無所不知,今日受教了!”
“丁大人是下官的一日之師啊。”
“丁大人如此才學,之前卻被那柳云鶴給壓著,著實可惡,現在可算是出口惡氣。”
“還未請教,丁大人,這丹爐,到底從何而生?難道是不染仙主降下的?”
丁有德此時捋著胡子,面帶笑容,心里十分受用。
他向來喜歡研究這些風俗風物之流的東西,只不過平日里在這清河縣中被司天監和宣政院壓的很了,都不太敢露面,是以這滿肚子才學都沒地方展露。
現在倒是一個絕好的時候。
聽到別人痛斥柳云鶴,也是他最對他胃口的事情。
當下接著說道:
“這丹爐嘛,喚做不染丹爐,就是個肉團團,怎么可能是神降之物?其實也簡單,只要有哪個不染仙的信眾,或是寺中的僧侶,信得狠了,發大宏愿侍奉不染仙主,被不染仙主感應到,就可能會被選中。”
“被選中的信眾僧侶,自此就開始生瘡生病,身體日漸變得肥碩,又有種種古怪的變化,最終就會變成一個生著手腳的丹爐,由于太過肥胖,連腦袋都化在肉里,看不出來哩。”
“這才是初生的不染丹爐,等到后面煉上幾次丹,吸一些氣血精魄,身體就會變得越發像個丹爐,煉丹越多,甚至都會入品,咱們清河縣不染寺的丹爐,就是入品的九品丹爐,十分不凡,若是一直這么煉丹煉下去,過上幾百年,說不定還能修到超品,成為不染仙爐,到時候直蹬仙界,到不染仙主身邊去了。”
丁有德說得搖頭晃腦,一眾官員聽得如癡如醉,完全沒想到這不染寺的丹爐都有如此多的學問。
那丹爐,竟然是個人變的!
實在有趣……
眾人高談闊論間,那丹爐已經在一眾僧侶的拖拽下,邁動一條條腿腳,來到眾人面前。
一眾僧侶如臨大敵,立刻將那些繩索都固定在地面上的一些粗大鐵柱上,然后齊齊念誦經文,似乎想要讓這丹爐安靜下來。
這丹爐所束縛的那數十名如同行尸般的少年,則是四處游蕩。
突然,幾個行尸仿佛惡鬼一樣,猛地撲倒了剛才開門的兩個小沙彌,不顧他們驚慌失措的嘶喊掙扎,將這些小沙彌拖到那丹爐旁,猛地丟了過去。
那丹爐的上方,瞬間張開一張如同七鰓鰻一般的血盆大口,其中密密麻麻的觸手蠕動,將這兩個小沙彌徹底吞入其中!
隨后,通過一條條觸手連接著丹爐的行尸少年們,全都全身顫抖,如同過電一般,口歪眼斜,口水難以抑制地流下來。
下一個瞬間,那丹爐的大口張開,猛地將兩個小沙彌千瘡百孔的殘破尸體吐了出來。
實力弱小天賦平平的小沙彌,只是開胃菜。
“叮————”一聲輕響,卻是袁俊搖響了手中的銅鈴,鈴聲清越,將這丹爐安撫下來。
隨后袁俊這才看向李炎,嘴角微揚,帶著戲謔的笑容,說道:
“李大人,這丹爐如何?”
李炎淡淡說道:
“有趣。”
袁俊仰天大笑,說道:
“如此,還請李大人進爐一煉。”
此言一出,在場的一眾官員也都是現出戲謔之色,死死盯著李炎,想看他到底是如何反應。
是痛哭流涕跪地求饒,還是木然錯愕難以相信?
這李炎估計還以為這場法會只是想要向他施壓,根本想不到,這是直接奔著要他命來的!
煉成金丹,得成大道!
不過這金丹是你李大人,這大道,就是我們的了。
卻見那李炎此時并未說話,仿佛已經被嚇傻了。
就在這時,一個剛毅的聲音猛然響起,從眾人之中沖出一道身影,擋在了李炎身前,氣血升騰,筋骨齊鳴,目光如炬:
“誰也不能動小李哥!”
是牛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