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已經小了一些,宣政院的院子里,此時正有幾名兵丁緹騎,護送著的確是一輛大車,載滿了甲衣、綢緞、金銀之類的賞賜。
看起來,比李炎得到的賞賜還要多不少。
領頭那名緹騎身上背著一個隨身錦囊,向蕭楚才抱拳行禮,隨后珍而重之地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盒子,交給蕭楚才。
蕭楚才當即在牛麻面前打開,一股大藥的味道撲面而來。
就見這盒子里面,赫然是一枚烏沉沉的丹藥,散發著濃烈的藥香,哪怕是在這風雪之中,同樣讓整個院子里都有藥香繚繞。
正是能夠助人突破筋骨境的大藥,破境丹!
葉青青等一眾宣政院的屬官早就已經走了出來,聞到這藥香之后,不由紛紛贊嘆:
“好個破境丹!”
“當初大師兄吃的也是此藥吧?”
“還是不同的,大師兄吃此藥的時候已經三十多歲,小師弟才十七歲。”
“今夜直上筋骨境!好一個天才少年!”
蕭楚才大笑道:
“好丹!麻兒,那司天監監師李炎將你視為眼中釘、肉中刺,為師偏要讓他明白自己只是個井底之蛙!和你這等天才相比,什么司天監監師,不過只是跳梁小丑!走,現在就去演武廳服丹沖境!”
牛麻點點頭,跟著蕭楚才來到那演武廳之中,盯著那破鏡丹片刻,突然抬頭問道:
“師父,那些被乾德上師殘害的少年,還能伸冤么?”
聽到這話,蕭楚才不由一怔,隨后說道:
“還是你這孩子想的仔細,為師差點都忘了,還有這些麻煩在,放心,明日為師就找人滅口,來,快把這破鏡丹服了。”
牛麻的眼神之中閃過失望,暗沉下來,目光也變得如同兩柄烏沉的匕首。
不再遲疑,拿過那破鏡丹,運轉體內氣血,服了下去。
他要變強,要入筋骨境!
清河縣,德興樓。
作為鎮上雖然不是最大但是卻最貴的酒樓,這德興樓后院向來都有一座小樓,名為“雅苑”,整晚都有廚子仆役伺候著。
專供那些喝花酒的、嫖宿的、晚上無聊的富貴之人們,來這里消遣休息。
只是今夜這德興樓的雅苑之中,則是一片安靜,只因整個清河縣的主官,除了司天監監師和宣政院院正之外,基本上都來了。
就連縣令丁有德,此時也坐在那里,由縣丞和縣尉陪著,不發一言。
整個房間里此時是愁云慘淡,更像是清河縣的一個班子會。
主座之上坐著的,卻并不是縣令丁有德,而是安定郡宣政院同儉袁俊袁大人。
袁俊是從六品,坐在主座之上,倒也合適,而且丁有德巴不得有個主心骨出頭鳥,幫他擔了這許多事情。
袁俊看看在場的一眾清河縣的官員,微微一笑,緩緩說道:
“諸位大人,應該也都看見了,那位李大人是如何的不知好歹愣頭青,竟然連五大神廟的事情都要管,都要查,今天被壓了下來,往后還不知道要闖出多少禍事。那柳云鶴在的時候,壓諸位一頭,難道現在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兒輩,也要騎到大家頭上么?”
此言一出,一旁的縣丞立刻微微搖頭,嘆息道:
“確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五大正神的事情,那是平常人敢碰的么?不過那乾德也確實有些不成體統,玩樂也就玩樂,怎么還讓羽化妖人給殺了?讓那些少年跑出來一通說,現在搞得四鄰不安,不知道多少人都知道了這事兒……”
“說不得,常縣尉,還得讓你的人把那些少年找出來,消一消聲,另外再讓那些今晚到場的百姓不要多嘴。”
縣尉常威冷哼一聲,反唇相譏道:
“鄒縣丞,那乾德不是向來和你交好么?前年六月,你在他那小院里歡宴,跑了一個小沙彌,不還是本官幫你抓人擦屁股?怎么現在又裝作不知道了。”
那鄒縣丞大怒,立刻說道:
“常縣尉,你是什么意思?我知你不喜男風,對我等多有鄙視,難道那拜神捐你沒拿!?你那幾處宅子靠俸祿能買得起嗎?你老家魚骨村的田地有多少都在常家冊下?在這里惺惺作態,裝什么清高!?”
常威猛地按住腰間長劍,雙目一瞪,說道:
“你……”
丁有德皺眉喝道:
“好了!這等時候,難道還要內訌不成?讓袁同儉看了我清河縣衙門的笑話!這是男不男風的事嗎?清流,相爺,不染仙,你們得罪得起哪一邊?非得等事情鬧大了,讓這位李大人參咱們一本,夾在中間,被人車裂了么!?聽袁同儉說!” 面對清河縣衙門的這些屬官,丁有德此時全然沒有了平時的昏聵無能的模樣,而是霸氣側漏,瞬間震懾住了不合的縣丞和縣尉,剩下的一眾官吏,此時也是安分了許多。
袁俊微微一笑,接著說道:
“本官知道,諸位大人在這清河縣也是清苦不易,不過是聽從皇命,為這大齊的社稷操勞罷了,五大正神和朝堂在上,這些格局萬萬不能動,是誰也不能改的,大家求的也只是一個安穩日子。”
聽到他的話,在場的一眾官員,包括丁有德在內,此時都是微微點頭。
袁俊接著說道:
“所以,這小兒輩的事情,諸位大人都不需操心,有袁某一手包辦就是了,諸位大人要做的,只是將那司天監的捕快衙役全都撤走,自此之后,不許再向這司天監派一個兵卒,送一粒糧米。”
“另外,過幾日就是不染仙神誕之日,不染節在即,到時候還要請諸位大人到不染寺之中觀禮納福。”
“等事情了結了,那柳云鶴就算是想要怪罪,也要怪罪到袁某頭上,和諸位大人沒有半點關系,諸位大人大可高枕無憂。”
聽到袁俊的話,在場眾官僚都是心中凜然,明白這袁俊是要在不染節的時候動手。
那丁有德不由身子一顫,隨后迅速說道:
“本官……本官不知袁大人做何打算,本官也不想知道,本官今夜只是來宴飲的,袁大人說的話,本官也都沒聽到……都聽明白了嗎?”
最后一句話卻是對著在場的一眾清河縣官僚所說。
眾官連忙點頭稱是,表示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今晚也從未前往城南,一直都在這德興樓里面吃酒聊天,而且早就已經吃得醉了。
把話都說開了說明白了之后,房間里的氣氛立刻變得輕松了許多,一掃剛才的沉悶。
一眾官僚也開始推杯換盞,猜枚行令,好不熱鬧。
縣丞鄒義方笑瞇瞇地向袁俊問道:
“袁大人,那不染節上,是不是又到了煉仙丹的時候?嘖嘖,猶記得五年前的不染節煉丹那日,香氣撲鼻,令人垂涎欲滴,只可惜下官福薄,沒那個資格……不過據說這仙丹也分三六九等,不知道這次袁大人主事的話,我等有沒有那個福氣?”
頓了一頓,似是覺得自己的要求有些過分,他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不需什么仙丹,有那藥渣能分一分,下官就知足了。”
聽到縣丞鄒義方的話,在場的一眾官員此時全都是眼睛一亮,就連那原本有些不爽鄒義方的縣尉常威,此時都是目光炯炯,望了過來。
這不染寺的仙丹,可不是凡物,要是能分上一點,不說什么延年益壽,起碼修行之路突飛猛進,那是必然的。
袁俊的眼睛一瞇,掃過在場這些目光之中帶著貪婪之色的清河縣官員,笑著說道:
“諸位大人莫要心急,都有,都有。”
此言一出,眾人立刻都是心花怒放,紛紛向袁俊道謝。
心中原本還有的那一點對柳云鶴和清流一黨的畏懼,此時也蕩然無存。
袁俊隨后拱手道:
“諸位大人且歡宴,本官先行告退。”
眾官立刻齊齊拱手作揖,人人笑臉相送,一團和氣。
袁俊出了這德興樓之后,立刻上了馬車,來到了清河縣不染寺。
雖是夜晚,不染寺的偏門卻都已經開了。
袁俊孤身一人,邁步而入,在他身前,則是一名僧侶接引。
這僧侶比乾德還要年長一些,不過卻要清瘦很多,正是清河縣不染寺的首座乾空,在這寺中的位置僅次于乾德。
乾空此時喜不自勝,說道:
“您能親自前來,屬下實在榮幸之至!那乾德畢竟在這清河縣經營了這許多年,屬下到這寺中日短,很多事情還真不好繞過他來做,圣教一直在那竹海縣之中潛伏,近來剛剛到了這清河縣,很多事情確是沒有根底。”
袁俊在這乾空面前顯得極有威嚴,緩緩說道:
“那乾德已經被羽化會所殺,或是那大祭酒的報復,倒是幫我們省了許多麻煩……讓樊炙把羽化會盯緊一點,這幾日鬧些動靜,我也好以此為由頭做事。”
乾空點頭道:
“是!好叫您知道,今晚大祭司剛著人傳信過來,說是得到了羽化會圣子的通神啟示,向真神貢獻了硝石、硫磺、木炭,真神大悅,祭祀之中都顯得比之前的回應激烈了許多,甚至隔空吸干了兩名童子哩。”
袁俊眼睛一亮,說道:
“哦?還有此事?那羽化圣子比之天生神選如何?告訴樊炙,既然已經知道了真神喜好,那就快快向真神進獻,越多越好,那不染節之時,才能令真神愉悅,行那大事。”
此時兩人已經來到了這不染寺的正殿之中,殿中油燈長燃,如同白晝。
袁俊深吸一口氣,森然笑道:
“托真神的福,一切都很順利,得知了真神神諭,又找到了那煉丹藥引……帶我去看看那丹爐,等那邪神不染仙的誕日,就用這不染仙的丹爐,祭煉了仙丹,奉獻給真神!等到真神下界,這天下就能知道,血靈交融,真神至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