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炸得好!”
第三道寨墻之上,七星軍將士們雀躍高呼。
前方的平地中,不可一世的夏山軍死傷慘重,爆炸本身還不足以造成如此恐怖的殺傷力,畢竟這個時代的火藥雖然已經盛行,可是威力一直乏善可陳。
然而在經過陸沉的改良后,火藥的威力有了一定的提高,更關鍵的是那些被火藥激發射出的鐵片碎釘,在觸手可及的距離內對夏山軍形成毀滅性的打擊。
冉玄之站在角落里,聽著前面傳來的慘嚎聲,心中涌起無盡的暢快之意,又有幾分完成重托的釋然。
其實在陸沉刺殺陳景堂返回總寨的時候,他便通過林頡找來冉玄之,讓他做兩件至關重要的事情。
其一是準備制作希臘火的材料,這種遇到火星就會爆燃而且無法撲滅的奇火可以讓敵軍損失慘重,更能從根源上打擊敵軍的軍心和士氣。
其二便是從燕國境內盡可能多找一些火藥和鐵器匠人,專門制作眼前這種埋在地里的火雷。這種火雷通過游線、火石和鐵輪擊發,當火藥爆炸后會濺射出預先配置好的各種零碎尖銳物,在峽谷這種相當狹窄逼仄的地形威力極大。
此時此刻,兩百余枚火雷在寬度約二十余丈、長度僅六七十丈的空間內相繼爆炸,沖過來的上千名夏山軍便如身處地獄之中,躲無可躲,避無可避,血流漂杵,死傷無數。
爆炸聲終于停歇,冉玄之扭頭看向遠處的陸沉,心生期盼之意。
“七星軍——”
陸沉揚起手臂。
寨墻后方,數千名熱血男兒翹首以待,齊聲回應:“在!”
“出擊!”
陸沉舌綻春雷,提刀在手。
全軍將士轟然響應:“殺!”
寨門被打開,陸沉當先而行,李承恩、余大均、婁成元等一眾統領緊隨其后,率領將士們一往無前,好似水銀瀉地一般沖向藝塞塔帶領的千名夏山軍。
在遭遇極其綿密的爆炸襲擊后,夏山軍已然十去五六,還活著的人無不面色蒼白眼神發直,非親身經歷永遠無法明白那種恐怖的感覺,這個時候的夏山軍實力相較往日最多只剩下兩三成。
面對養精蓄銳猛虎撲食的七星軍,這些縱橫北地的景廉族戰士變得極其脆弱,簡直不堪一擊。
刀光劍影之中,鮮血四處飛濺。
李承恩從出來便盯上了藝塞塔,先前防守第一道寨墻的時候他和烏烈哈戰成平手,這顯然不是他真正的實力,只因陸沉讓他故意放水,只為將夏山軍的主力引誘到埋伏火雷的地點。
如今大功告成,他自然不需要繼續偽裝,當即一馬當先沖向藝塞塔,突進的過程中長槍如龍,左拍右打殺死幾名景軍,如閃電一般來到藝塞塔面前。
藝塞塔身高七尺,此刻面目猙獰滿臉是血,身上的重甲也已出現十余處傷口,皮肉外翻之狀尤其可怖。
他抬手抹了一把臉,望著快要沖到面前的李承恩,咬牙發出一聲吼,揮動著雙斧迎上去。
李承恩面色冷峻,長槍猛然一抖,十余朵絢爛的槍花迷了藝塞塔的眼。
下一刻,他腳步連續疾進,槍尖蕩開藝塞塔的雙斧,直取這蠻人胸前要害。
藝塞塔側身一讓,右手揮動著巨斧斬向槍桿。
李承恩長槍抽回,腳步交錯擰身發力,一記犀利無匹的回馬槍穿透藝塞塔的防御,刺入對方的肋下,旋即雙手抵住槍桿,勃然怒喝道:“啊!”
磅礴的力量從他體內奔涌而出,這一刻他不再是先前那般沉默內斂的姿態,暴戾的氣息顯露無疑,直推著藝塞塔往前沖出十余步。
槍尖入體,藝塞塔只覺臟腑間一片撕裂的劇痛,然而這時候他亦爆發出兇狠無比的威勢,雙手合掌握住槍尖,避免其進一步深入自己的體內。
他雙目赤紅地望著李承恩,張大的嘴巴里,牙縫中滿是血跡,臉上卻沒有半點懼色,在后退的過程中猛地右腳蹬地,死死抵住身形,同時雙手再度發力想要奪過這桿長槍。
李承恩眸中泛起銳利的光,雙手猛然一松放下長槍,身體如一陣風飄向前方,剎那之間來到藝塞塔的面前,左手扯住他的頭盔,右手帶起一片雪亮的光華。
鋒利的腰刀從藝塞塔的咽喉處抹過,一蓬鮮血在空中濺開。
幾瞬之后,藝塞塔的人頭出現在李承恩手中,但見他高高揚起,怒吼道:“敵將授首!”
夏山軍在爆炸中損傷過半,正常情況下已經不具備繼續作戰的能力,只是因為被暫時困在這個狹窄的空間內,陸沉的決斷又快到根本沒有給他們撤退的時間,故此只能被迫迎戰。
當藝塞塔授首之后,早已崩潰的夏山軍失去了所有的意志,還活著的人一窩蜂扭頭就跑。
陸沉贊許地沖李承恩點點頭,隨即揚刀指向前方,洪亮的聲音響徹峽谷之內。
“決戰來臨,殺光他們,一個不留!”
“一個不留!”
士氣高昂已到巔峰的七星軍將士掩殺而去,一路銜尾追擊,殺得夏山軍猶如落花流水。
短短數十丈距離,倒地身亡的夏山軍便超過百人,只有兩百余人回到第二道寨墻和第一道寨墻之間的區域。
敗兵倉皇失措地沖向烏烈哈率領的五百步卒,這距離烏烈哈攻下第一道防線才過去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的部下尚未休整過來,極其無奈地被敗兵裹挾著繼續后撤。
在遠方爆炸聲連綿響起、如春雷滾滾一般傳來的時候,仆散嗣恩便已經面色大變。
隨即戰事的發展并未出乎他的意料,前方的部屬被七星軍打出一個倒卷珠簾,狼狽不堪地逃了回來。
如今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么是率領主力接應敗兵,與七星軍在峽谷中展開決戰,或者先行撤出峽谷,另外再找機會。
對于仆散嗣恩而言,這根本不需要太多的思考。
雖然峽谷之內他的兵力處于弱勢,而且前軍又遭遇致命的打擊,但是峽谷外面還有近萬燕軍嚴陣以待,這一戰無論如何都不能后退。
一念及此,仆散嗣恩立刻派人去谷外傳令許存,命燕軍做好分批入谷支援的準備,同時率麾下一千五百人往前迎去。
從上空俯瞰而去,只見七星軍數千將士匯聚在一起,峽谷中漫山遍野,猶如一道泥石流洶涌向前,烏烈哈曾經嘗試攔阻,然而七星軍沖在最前面的是以陸沉為首的高手,所有人都不再隱藏實力,直殺得夏山軍血流遍地。
大軍唯有一個信念,向前,不斷向前!
這股洪流席卷一切,直到撞上仆散嗣恩率領的夏山軍主力,就像狂暴的浪潮拍打著岸邊的巖石,矛與盾的交鋒蕩起無數淋漓鮮血。
夏山軍的陣型略有限松散,仆散嗣恩厲聲呵斥著,讓麾下盡全力擋住七星軍的沖擊。
便在這時,桑邁忽然喊道:“將軍!山上!”
他的聲音里滿是驚慌和恐懼。
仆散嗣恩循聲望去,但見兩邊高高的山壁上出現很多人,他們身姿無比矯健,在相當陡峭的山壁上如履平地,左右兩邊各有數十人,如閃電一般快速逼近。
左面以董勉和齊廉夫為首,右面則是林頡一馬當先,他們大多已經不再年輕,然而一個個眼蘊精光氣息悠長,顯然便是這么多年來跟隨林頡打天下的老兄弟。
當此時,夏山軍主力以及前方撤回來的敗兵仍然還有將近兩千人,停留在峽谷的前半段,還不至于被那些飛檐走壁的高手嚇住,然而當那些人來得近了些,仆散嗣恩看清他們的身影之后,面色遽然一變。
林頡等人手里都握著兩個陶罐,及至奔行到夏山軍的中段上方,他們居高臨下地將手中的陶罐砸了下去。
桑邁驚駭欲死,他在仆散嗣恩跟前夸下海口,七星軍不可能還有那種奇火,之前在對付燕軍的時候便使用殆盡。
戰場之上仿佛陡然間凝滯,仆散嗣恩甚至能聽到自己胸腔中的心跳聲,腦海里浮現一幕地獄中的景象。
這些陶罐砸落在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夏山軍陣中,只需要一丁點火星,將會變成一場焚燒天地的烈火。
無數陶罐從天而降,景軍將士愣愣地看著,眼中浮現驚慌的情緒。
“將軍!”桑邁凄厲地喊道。
仆散嗣恩渾身一顫,瞬間回過神來,此刻再也顧不得其他,顫聲道:
一道道慌亂的聲音傳向前后,就像是奏響這支軍隊命運的喪音。
夏山軍親眼見識過燕軍被活活燒死的慘狀,先前又遭遇一場突如其來的爆炸,這條峽谷已然變成他們心中最恐怖的所在,當仆散嗣恩發出撤退的命令后,幾乎所有人爭先恐后地朝南方跑去,甚至出現不少自相踩踏的慘劇。
數百個陶罐砸落夏山軍陣中,此刻已經沒人注意到陶罐中濺射出來的是清水,并非之前燕軍遇到的古怪液體,他們只想著快速逃離這里。
山壁之上,林頡望著夏山軍往南潰逃的情景,不由得悠然一笑,接過心腹親隨遞來的長刀,轉頭看向谷中另一頭的陸沉。
兩人仿若心有靈犀,遠遠對視一眼,陸沉眼中綻放明亮的神采,指著前方已成潰逃之勢的景軍,發出最強勁的命令。
“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