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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9【安得猛士守四方】(八)

  效節軍的動向當然騙不了齊軍將帥,其實撒合烈壓根就沒有想過假動作欺騙,他不想錯過這個殺死或者生擒敵軍主帥的機會,因此效節軍的動作突出一個快字。

  泰興軍都指揮使康延孝神情劇變,立刻率領麾下將士朝北邊移動,試圖擋住想要突入中軍的敵人。

  撒合烈將康延孝的反應盡收眼底,頓時心中大定,從容不迫地指揮剩下的一半兵力纏住泰興軍。

  雙方的立場猛然倒轉,先前是泰興軍死死纏住效節軍,防止對方和南邊的防城軍匯合,如今變成效節軍糾纏泰興軍,阻止對方去保護中軍帥旗。

  在這個急促轉變的過程中,兩邊的陣型已經完全散亂,不復之前的整齊和穩固。

  兩員景軍虎將率八千人直沖齊軍帥旗,氣勢洶洶猶如驚濤駭浪。

  帥旗之下,蕭望之神色鎮定。

  當最強的親衛營被派出去之后,他身邊就只剩下三千多普通士卒,這點兵力想要擋住孤注一擲的景軍銳卒,看起來似乎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實情也是如此,面對景軍銳卒的兇猛沖擊,這三千多人艱難抵擋,但是沒有一人選擇做逃兵,因為就在他們的身后,那桿淮州軍的帥旗依然矗立,那個并不偉岸魁梧的身影依然肅立。

  這就是軍魂所在。

  戰場上的廝殺無比慘烈,面對景軍瘋狂的進攻,齊軍三千多人不斷倒下,但是他們依舊頑強地站在陣地上。

  蕭望之輕吸一口氣,扭頭看向南方。

  雷聲滾滾,奔襲而至!

  滿懷期待的撒合烈聽到這雷聲,轉頭看清東南方向的景象,臉上的振奮之色瞬間凝固。

  南齊騎兵!

  起初他還沒有太多的慌亂,作為一個經驗老道的步軍主將,他深諳如何應對騎兵,畢竟大景有很多精銳騎兵可以配合步軍進行攻防演練,他麾下的將士們也都很熟悉這種戰法。

  只要站住陣腳長槍如林,再精銳的騎兵也得掂量掂量,直接沖陣是得不償失的方式。

  除非是那種人馬具裝的重騎兵,平原之上確實有沖垮步卒大陣的能力,但是出現在視線中的南齊騎兵顯然只是輕騎。

  下一刻,撒合烈陡然變色。

  在他分兵之后,留下來的效節軍一半兵力為了阻隔敵軍救援中軍,眼下的陣型已經完全散亂。

  “收攏陣型!”

  撒合烈凄厲地吼出四個字,傳令官迅疾發出號令。

  可是已經晚了。

  獵獵風中,大齊騎兵殺到!

  陸沉、厲冰雪、李承恩和葉繼堂各領兩千余騎,徑直殺入效節軍后陣!

  如滾湯破雪,似利刃割喉!

  陸沉的長刀,厲冰雪的馬槊,李承恩和葉繼堂的長槍,如尖刀一般所向披靡,帶著各自部屬狂飆突進,頃刻間便攪亂效節軍的隊列,然后展開無情且瘋狂的殺戮。

  撒合烈雙目噴火卻又無可奈何,這個時候他顧不得叱罵蒲察為何沒有攔住敵軍騎兵,一邊強令麾下將士堅持,一邊連忙讓那八千人退回來。

  這是最無奈又必須要做的決斷。

  蕭望之身邊的兵力確實很弱,但是再弱也有三千余人,也能抵擋一段時間,這段時間足夠齊軍騎兵和泰興軍聯手徹底完成對撒合烈部下的分割包圍。

  喧囂的戰場上,蕭望之極目望向前方,終于看到了那個年輕的身影。

  仿佛心有所感,陸沉抬頭看著遠方的帥旗,他看不到蕭望之的面容,但是可以看見那個肅立的身影。

  經年未見,此刻也無法打個招呼,但是他們憑借心有靈犀的默契和提前的謀劃安排,在戰場上完成一次絕妙的配合。

  僅僅一次,便足以奠定勝利。

  齊軍的號角聲響徹在天地之間,徐桂和賀瑰率領的步卒在景軍騎兵回撤之后,隨即快速抵達戰場,他們切入的角度是在戰場中部,將景軍效節軍和其他兩支步軍完全隔開。

  與此同時,蕭望之的親衛營、孔顥和張顧率領的六千銳卒猛然轉向,讓鎮北軍繼續纏著景軍防城軍,他們則堵住效節軍的前路。

  至此,蕭望之的戰略意圖才真正顯現。

  從一開始他的目標就不是術不列和陀滿烏魯率領的防城軍,而是這三支景軍步卒之中最強的效節軍兩萬人,只不過他將意圖隱藏得很好,通過對防城軍的圍攻分散效節軍的兵力,又主動派出親衛營制造中軍腹心的空虛,從而讓效節軍上鉤分兵突襲。

  等到陸沉帶領的騎兵甩掉景軍騎兵切入戰場,一輪沖鋒便徹底攪亂效節軍的陣型,這個時候蕭望之再將親衛營和六千銳卒調過來,讓效節軍陷入死地!

  “撤軍!”

  趕回主戰場的蒲察目眥欲裂,這個時候他當然不想放棄效節軍,然而齊軍的布置極其穩健,根本沒有給他沖擊的機會,再加上防城軍被長時間圍困導致士氣非常低迷,想要只靠牢城軍步卒去救援效節軍,最后的結果極有可能是全軍被拖入泥潭。

  混戰之中,防城軍在術不列和陀滿烏魯的率領下終于擺脫鎮北軍,后者沒有繼續追擊,在蕭望之的指揮下轉身沖向被重重包圍的效節軍。

  戰場中部,徐桂和賀瑰率領的援軍步卒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似乎很期望西邊的景軍沖上來。

  他們就像是一堵堅固的城墻橫亙在景朝牢城軍和防城軍面前,在他們身后,齊軍其余各部包括騎兵在內,一刻不停地圍毆著效節軍。

  “撤!”

  蒲察雙目泛紅地怒吼著,沒有再去看東邊,無比恥辱地吼出這個字。

  景軍只有三萬余人開始向西邊撤離,徐桂和賀瑰遵照陸沉的指令,象征性地追了追,并未太過遠離主戰場。

  毫無疑問,蕭望之和陸沉今天所做的所有謀劃,都只是為了吃掉效節軍兩萬人。

  夕陽西下之時,戰事逐漸落幕。

  效節軍最后的反撲十分兇悍,對齊軍造成了不小的殺傷,但是這無法改變最終的結局。

  今日一戰,齊軍全殲景朝效節軍兩萬人!

  寥廓的戰場上彌漫著刺鼻的血腥氣,以及齊軍將士的歡呼聲。

  “蕭叔!”

  陸沉渾身是血,策馬來到帥旗之下,朝著那位中年男人拱手一禮。

  “見過蕭大都督!”

  他身邊的厲冰雪也好不到哪里去,人馬皆是血跡斑斑。

  “不必多禮。”

  蕭望之神情溫潤地看著這對年輕人,滿眼欣慰之色。

  他的視線停留在陸沉臉上,問道:“接下來你有何打算?”

  陸沉轉頭看向西方,堅定地說道:“敵軍現在只能往柏縣方向敗退,我軍不能讓他們從容地撤回去,必須要一路追殺,盡可能削弱他們的兵力,然后抄截慶聿恭的后路!”

  “好。”

  蕭望之稍稍提高語調,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一字字道:“是該見見那位景軍元帥了。”

  雍丘城外,戰事再起。

  正如慶聿恭預料的那般,齊軍東線援兵依舊停留在淅川一帶,面對出現在余家鎮附近的五千景軍騎兵,他們似乎不敢逾越雷池一步。

  陸沉沒有抽空東線援兵的所有兵馬,但他的確帶走了絕大多數的主力精銳,剩下的兵力用來防守沒有問題,想要主動進攻卻很難,畢竟他們面對的是慶聿恭麾下的主力。

  正常情況下,哪怕只是為了提防外圍的兩路齊軍援兵,慶聿恭只能采取穩妥的方式,這就是陸沉想要達到的目的。

  只要慶聿恭稍稍遲疑,等到鹿吳山下分出勝負,他和蕭望之就能領兵一路奔襲至雍丘東北邊,從而化虛為實,徹底粉碎慶聿恭反攻雍丘的打算。

  然而慶聿恭看穿了他的布置,僅用五千騎就震懾住齊軍東線援兵,繼而毫不猶豫地強攻雍丘。

  僅僅兩天之內,雍丘城各面城墻便險象環生。

  這一次景軍沒有絲毫保留,慶聿恭親自督戰,顯然根本不擔心守軍有那種用之不竭的奇火。

  東線援兵沒有動靜,所有的壓力就來到劉守光身上。

  這位大齊軍務大臣對戰場的形勢很了解,他對厲天潤、蕭望之和陸沉三人的謀劃也十分配合,從一開始的緩速行軍,再到如今堅守雍丘南邊的白馬關,并未刻意想過要出風頭,他知道不能打亂己方的戰略布局。

  但是此時此刻——

  “侯爺,雍丘告急,我軍如果袖手旁觀,恐怕會置厲大都督于死地!”

  虎威軍都指揮使元行欽滿面焦急之色。

  劉守光沉吟不語。

  按照之前陸沉的安排,雍丘外圍的兩路援軍最好不要暴露真正的實力,等到他和蕭望之解決鹿吳山的景軍,趕來雍丘之后再一起出手。

  問題是現在他麾下的三萬京軍再不行動,雍丘極有可能守不住。

  堂下眾將都贊同元行欽的意見,他們在白馬關里憋了太久,先前不敢直抒胸臆,現在如果眼睜睜地看著景軍攻破雍丘,看著厲天潤死在敵人手中,到時候他們這些人會是怎樣的下場?

  長久的沉默之中,劉守光長吁一口氣,隨即目光變得堅毅,環視眾人道:“各部點明兵馬,明日一早隨本將北出白馬關,解救雍丘之危!”

  “末將遵令!”

  眾將起身領命,殺氣騰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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