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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9【靖州三杰】

  汝陰城,大都督府。

  雖是新官上任,陸沉卻和李景達不同,他在這里一言九鼎,沒有任何人敢違逆他的軍令,頂多只是委婉地提供一些參考意見。

  各軍改制有序進行,補充缺額和甄選士卒同時展開,在都督府一眾屬官的辛勤操勞下,各項事務進展得非常順利。

  都督府長史乃是陸沉的老熟人黃顯峰,此人追隨蕭望之多年,曾是淮州都督府的行軍司馬,此番高升長史,成為都督府中品階最高的文官。

  此外行軍司馬、軍師、參軍、各房主事皆為良才,既有蕭望之舉薦的官吏,也有陸通提早為陸沉準備的人才,在經過短暫的磨合之后,這些人逐漸成為陸沉得力的臂助。

  其中尤以劉元和陳循這兩人格外出色,前者善斷后者擅謀,又都學識淵博精于庶務,很快便脫穎而出。

  黃顯峰雖然資歷極老,卻也知道這兩人頗受陸沉信重,故而從來不在他們面前擺架子,三人的關系越來越融洽,幫陸沉撐起都督府的骨架。

  當然這不意味著陸沉可以當甩手掌柜,畢竟基業草創,幾乎所有事情都需要他拍板決定,這些天極其忙碌,每每要到深夜才能歇息。

  后宅之中,林溪親自捧著茶盞放在幾上,望著厲冰雪似笑非笑的神情,不禁莞爾道:“干嘛這樣看著我?”

  厲冰雪由衷地贊美道:“經年未見,姐姐愈發好看了。”

  這是自然。

  林溪本就容貌出眾,如今嫁為人婦,更添幾分雍容韻致,宛如青蓮盛開無盡嬌柔。

  林溪回身坐下,輕聲道:“想不到你也會說這種哄人的話,倒也稀奇。”

  厲冰雪眨眨眼道:“這一點都不稀奇,只是有感而發而已,反倒是姐姐終于肯見王家姐姐,并且在大婚之日和她同乘一輛馬車,在我看來這才是真正稀奇的事情。”

  林溪略顯無奈地說道:“不然呢?”

  當初她和厲冰雪其實不算和諧,不談在廣陵城陸宅爭鋒相對,隨后在江華城甚至刀兵相見,雖然只是小小切磋一下,亦讓陸沉提心吊膽。

  不過后來兩人有過并肩廝殺的經歷,漸漸了解到對方的性情和秉性,那些糾葛隨風消散,兩人越來越親近。

  另外一點,林溪清楚厲冰雪對陸沉的心意,善良如她難免會對厲冰雪有憐惜之意。

  厲冰雪當然知道這些細節,語調愈發輕松:“其實我早就知道兩位姐姐不會生分,因為你們天性溫良,做不出那種爭風吃醋的事情,只是便宜了外面那家伙,否則他肯定一個頭兩個大,哪能這么安穩地做他的定州大都督。”

  林溪心中略有些訝異。

  從厲冰雪的語氣中,她感覺不到絲毫酸楚,尤其是那雙眼眸一如往日明亮清澈。

  將心比心,她覺得若是自己處在厲冰雪的位置,斷然做不到她這般豁達,不由得心生敬佩,語氣愈發柔軟:“我本以為你會先去前宅,畢竟那三位將軍都是從靖州而來。”

  厲冰雪感受到她的關切之意,微笑道:“他們與我一道來到汝陰,一路勸說我一起見陸沉。他們和陸沉不算很熟悉,過往的接觸不算多,心里難免會有一些忐忑,不過我還是拒絕了他們的請求。”

  “為何?”

  “他們曾經都是家父的部將,但如今既然調來定州,自然要聽陸沉的號令。定州這邊猛將如云,再加上陛下定死了一營九軍的建制,一些將領甚至被迫要退下來,他們當然不能高人一等,必須靠著自己的努力掌兵。我不愿去前宅,就是不想讓他們產生錯覺,以為靠著家父的關系就對陸沉的決定指手畫腳。”

  林溪聞言不禁感慨道:“還是你考慮得周全。”

  厲冰雪眼眸一彎,輕聲道:“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和陸沉相比,我當然想先見到姐姐,畢竟雍丘一別,我們有很久沒見了。”

  林溪淺笑道:“我也很想你,稍后我親自下廚為你接風洗塵。”

  厲冰雪贊道:“一來就能嘗到姐姐的手藝,那自然是最好不過了。”

  兩人言笑晏晏,相談甚歡,就連外面廊下籠中養著的鳥兒都仿佛被這歡聲笑語感染,情不自禁地叫了起來。

  與之相比,前宅正堂的氣氛顯得嚴肅不少。

  陸沉坐在主位,下首是三位腰桿挺直的武將。

  此前在京城的時候,厲天潤便和他提過一件事,從靖州都督府選出三人調來定州,在他帳下聽令行事。

  雖說在戰場上和靖州軍各部有過好幾次密切的合作,但是陸沉對靖州武將不算特別熟稔,遠遠比不上他對淮州眾將的了解。

  今日一見,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錯。

  坐在左首第一位的武將名叫徐桂,乃是原靖州安平軍都指揮使。

  此人作戰勇猛尤擅攻堅,在當初的西風原之戰表現出色,率領安平軍勢如破竹,直取牛存節的中軍。

  他身材魁梧面容剛毅,尤其是那雙圓瞪豹眼,頗有不怒自威之氣勢。

  坐在徐桂旁邊的便是原靖州陽翟軍都指揮使霍真,他和徐桂的性情截然不同,素來謹慎細致,帶兵風格謀定后動。

  陸沉對他稍微熟悉一些,因為建武十二年先帝召集邊軍十二名武將入京,他和霍真都在其中,兩人有過一些接觸。

  迎著陸沉的凝視,霍真微微一笑,態度不卑不亢。

  陸沉又看向第三人,此人是原靖州盈澤軍都指揮使皇甫遇,同樣在那十二名入京武將之列。

  “三位將軍,莫要拘束。”

  陸沉不急不緩地挑起話頭,繼而道:“厲叔說起你們的時候,面上滿是自豪和驕傲,你們身上的功勞亦當得起厲叔的贊譽。說實話,伱們愿意離開靖州,來定州助我一臂之力,于我而言真是莫大的榮幸。”

  三人對視一眼,徐桂當先說道:“大都督言重了。其實當國公爺去往江南調養身體,天子又將大公子調回京城做那個勞什子兵部侍郎,末將便不想繼續留在靖州都督府。原本想著不如脫下這身戰袍,去京城服侍國公爺,但是國公爺不許,末將不敢違逆。后來國公爺指了一條明路,末將便來投奔大都督,還請大都督不要嫌棄。”

  不愧是從綠林轉投行伍的豪杰,徐桂如今依舊沒有褪去耿直之色。

  若是換做平時,霍真肯定會制止他,此刻卻一言不發,只是微笑相望。

  “怎會嫌棄?”

  陸沉神色如常,贊道:“徐將軍在西風原一舉破敵奠定勝局,可謂神威勇毅所向披靡。”

  徐桂抬手摸了摸腦門,顯然陸沉這句話說到了他心底里。

  笑談一陣,陸沉和三人之間那抹淡淡的生疏消失得無影無蹤。

  霍真這時便開口說道:“大都督容稟,此番我等調來定州都督府,軍職并未確定。末將知道大都督麾下勇將無數,但是終究只有九位都指揮使,故此還請大都督隨意安排,即便是降職為副指揮使乃至都尉,我等亦甘之如飴。”

  徐桂和皇甫遇連忙附和,顯然這三人在來之前就已經形成共識。

  所謂僧多粥少,陸沉手里只有那么多正職,連蕭望之麾下的武將都安排不完,又怎么可能直接輪到他們三個在這邊毫無根基的靖州武將?

  陸沉逐一望過去,隨即微笑道:“三位將軍的資歷和戰功無可挑剔,而且你們是厲叔派來的人,無論如何我都會安排妥當。不過正如霍將軍所言,陛下對定州都督府的建制定得很死,所以我只能采取一些折中的法子,還請三位莫要介懷。”

  三人齊聲道:“請大都督示下。”

  陸沉當先看向徐桂說道:“徐將軍可知淮州鎮北軍?”

  徐桂笑道:“如何不知?這是榮國公一造出來的精銳虎賁,這些年在和敵軍的廝殺中屢屢建功,末將雖然遠在靖州,卻也不止一次聽過鎮北軍的威名。先前兩任主將當中,榮國公不必多言,繼任的陳指揮使如今已是京營主帥,足以證明這支雄師的實力。”

  陸沉頷首道:“在你們抵達之前,我和鎮北軍現任主將裴邃談過,副指揮使朱竟另有他用,請徐將軍暫時屈就副指揮使一職,可否?”

  徐桂喜形于色,連忙起身行禮道:“末將領命!”

  坐在一旁的霍真心中微動,臉上的笑容愈發真誠。

  徐桂這個直腸子顯然不懂陸沉如此安排的深意。

  不過這樣也好,陸沉此番不是完全出于厲天潤的托付,而是真心對待他們。

  陸沉又對皇甫遇說道:“皇甫將軍。”

  “末將在。”

  “飛羽軍如今還缺一位副指揮使,你可愿與厲將軍共事?”

  “多謝大都督,末將領命!”

  皇甫遇同樣心情喜悅。

  雖說他曾經是盈澤軍主將,但那是先帝新設江北四軍之一,完全比不上靖州都督府的幾支主力,更遑論是極其珍稀的騎兵飛羽軍?

  而且能在厲冰雪手下領兵,對于任何一位靖州系武將來說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因為他們終究是厲天潤帶出來的武將,對于厲家始終懷有極其深沉的感情。

  這兩人安排妥當之后,陸沉看向一直沉穩等待的霍真,微笑道:“霍將軍擅長謀略,便請暫時留在都督府,為我出謀劃策。”

  霍真仿佛早有預料,從容起身行禮道:“敢不從命!”

  陸沉悄然松了口氣,望著這三位軍中俊才,他忽然覺得定州都督府仍舊小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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