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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4【男兒到死心如鐵】

  “來得好!”

  牙里古眉峰如刀,冷眼望著前方沖過來的皇甫遇,徑直迎了上去。

  景軍兵力遠勝飛羽軍,但是想要完成包圍就必須分散兵力拉開陣型,否則飛羽軍可以輕易找到漏洞突圍。

  牙里古率領的兩千余騎處在飛羽軍的正前方,承受著最兇狠的沖擊。

  皇甫遇身先士卒,手中一桿長槍猶如蛟龍出海,幾近于所向披靡,尋常景軍騎卒根本擋不住。

  牙里古見狀便知不能輕視,再加上幾天前被對方追擊數十里、又斬殺了二百余名部屬,他的心里積壓了太多火氣,此刻毫無顧忌地宣泄出來,雙手緊緊握著長矛,策馬迎面而去。

  廝殺聲彌漫耳畔,這一刻兩員武將眼中僅有彼此。

  牙里古拍馬殺到,長矛在轉瞬之間從斜刺里捅過去,直指對方的胸腹要害,殺氣凜然。

  與此同時,兩名景軍騎兵圍攻而來,氣勢霸蠻如虎,剎那間雙槍撲面而來,幾乎遮蔽皇甫遇的視線。

  但見皇甫遇微微傾身,靈巧地躲開一名騎兵的長槍,同時腰腹發力內勁灌注,雙臂揮動,槍尖乘風而起,瞬間卷起層層氣浪。

  這一股股氣浪肉眼難見,唯有風聲呼嘯席卷周遭,另一名景軍騎兵的長槍直接被砸開,而皇甫遇手中的長槍仍未力竭,順勢向前劃出一個半圓,自下而上挑向牙里古手中的長矛。

  若隱若現的電光火花在二人交手的瞬間綻放,伴著砰然一聲悶響。

  牙里古面色微變,他只覺得一股磅礴無匹的巨力從矛尖傳來,順著矛身傳遞到他的雙手,震得他虎口發麻,差點就把握不住!

  他幾乎下意識地雙腿夾緊馬腹,坐騎如通人性一般往后退了幾步,稍稍拉開距離。

  此時他眼中的震驚根本無法掩飾。

  雖說他本人還只是一名千夫長,但在忠義軍中素來以力大無窮著稱,一般人根本不敢和他較量,故而養成極其驕傲的自信,更不會將南齊將士放在眼里。

  若是今日遇到徐桂或者張展那幾位靖州軍赫赫有名的殺神,牙里古多多少少還會忌憚幾分,但皇甫遇這個名字都沒怎么聽過,又有何懼?

  直到此刻正面交手,牙里古才意識到對面這個貌不驚人的南齊武將竟如此兇悍。

  在牙里古微微愣神的時候,皇甫遇毫不停歇,胯下坐騎矯健如虎,轉瞬間出現在第一名騎兵身前,手中長槍猶如光芒閃耀的長龍,劃破空氣,直闖敵人的胸口。

  景軍騎兵驚恐地想要閃避,但皇甫遇槍尖快若奔雷,只聽“刺”的一聲,鮮血噴涌而出,騎兵從馬背上墜落,生死已分。

  第二名騎兵見狀,不禁退了一步,打算拉開距離重新展開進攻。然而皇甫遇也沒有給他這個機會,長槍斜指,沖向第二名騎兵。在狹小的空間里,皇甫遇的反應極其敏銳,輕松躲過騎兵的猛攻,隨即雙手握住長槍尾部,猶如揮動著一桿狼牙棒,朝前奮力砸去。

  那名騎兵見勢不妙,一時間避讓不開,連忙雙手舉起長槍運力格擋。

  “砰!”

  仿佛一柄鐵錘砸在纖細的樹枝之上,景軍騎兵手中的長槍直接從中間斷開,皇甫遇的長槍繼續往下,精鐵槍頭猛地砸在對方的頭盔之上!

  頭盔瞬間碎裂,景軍騎兵的頭頂凹陷稍許,隨即七竅流血,直挺挺地從馬背上倒下!

  “啊!”

  見此情形,牙里古胸中的血性反倒被激發出來,他眼中噴涌出憤怒的火焰,坐騎再度向前沖來。

  兵對兵,將對將,殺伐再起。

  牙里古深知自己肩上的重任,如果不能擋住對方的這波攻勢,不能將飛羽軍困在原地,自己就是此戰最大的罪人,他承受不起這個后果,哪怕明知皇甫遇的武力恐怕在自己之上,他也必須咬牙頂住,絕對不能畏怯避戰。

  皇甫遇環視戰場,眼下在他的帶領下,飛羽軍騎兵已經完全沖入景軍陣中,能否殺出重圍就看他能不能解決眼前的阻礙。

  否則等景軍調整陣型完成最后的合圍,失去速度的騎兵只能陷入死戰。

  “殺!”

  皇甫遇一聲怒吼,揮槍攻向牙里古。

  兩人手中的長兵器連續交擊十余次,每過一次皇甫遇便向前幾步,在他如此兇悍勇猛的表率下,飛羽軍將士如有神助,爆發出無比強悍的戰力,一點點鑿開突圍之路。

  不斷有人倒下,但是景軍無法擋住這些大齊男兒前進的腳步。

  牙里古的臉色越來越白,對面的皇甫遇就像是陷入狂暴狀態的野獸,不再刻意講究槍法和招式,似乎格外偏愛硬碰硬的敲擊,與此同時他還能抽出精力照顧旁邊的同袍。

  他那桿長槍上已經沾染無數景軍騎兵的鮮血。

  “殺!”

  伴著怒吼,皇甫遇再次一槍橫掃而來,牙里古咬牙硬抗,他的虎口已經撕裂,雙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將牙里古再度逼退數步,皇甫遇一槍斜刺,直接貫穿側前方一名景軍騎兵的腰腹。

  長槍拔出那一刻,鮮血噴涌,甚至帶出來一截腸子。

  那名騎兵丟掉兵器,雙手捂著腹部,發出痛苦的哀嚎。

  皇甫遇視若無睹,眼中只有前方還在阻擋的敵人。

  “殺!”

  嘶吼再起,這一次不是皇甫遇獨自一人,而是周遭數百名將士整齊劃一,聲震云霄。

  這一刻牙里古終于膽寒。

  仿佛他面對的不是人,而是來自蠻荒不知死亡為何物的殺神。

  “將軍小心!”

  當皇甫遇殺得性起,又一次舉起長槍時,側后方忽然傳來一名親兵倉促的提醒。

  他下意識地轉頭微低,便有一股勁風破空而來。

  一支冷箭從他臉頰穿過!

  如果不是因為那聲提醒以及他及時的反應,這支冷箭便將洞穿他的咽喉。

  縱如此,長箭從他左臉頰穿入,自右臉頰而出。

  常人難以想象這是何等撕裂的劇痛。

  牙里古沒有錯過這個機會,雖然這一箭不夠致命,但是他不相信這世上有人能夠不被影響。

  他手中的長矛帶起一陣急促的嘯聲,剎那間穿過兩人之間的距離,猶如銳利的光芒一般刺向皇甫遇的胸口。

  一如他的預料,箭傷造成的劇痛確實影響到皇甫遇的心神,但是面對生死存亡的危機,皇甫遇面上殺氣大作,單手挺槍對面而去,同時身體微微偏向,另一只手猛然抓住鋒利的矛尖。

  那只手瞬間鮮血淋漓。

  皇甫遇此刻完全發不出聲音,但是他體內磅礴的力量沒有消失,只見他抓住矛尖往后一拽,牙里古上身被帶得往前一傾。

  長槍后發而先至,破開牙里古的甲胄,直勾勾地捅進他的胸膛。

  皇甫遇再度發力,長槍在牙里古身體一陣攪動,繼而帶出一蓬血霧!

  在無數景軍騎兵的注視中,他們的千夫長好似破敗的棉絮一般,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再看向臉頰被長箭貫穿的皇甫遇,幾乎所有人臉上都浮現懼意。

  下一刻,皇甫遇將長槍橫在身前,抬起雙手握住那支冷箭,只是稍稍用力,長箭便斷為兩截,然后他握住箭尖,直接將剩下半截箭拉了出來。

  他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可以想象這是怎樣的劇痛,但他從始至終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緊接著他從內襯撕下布條,將自己的臉繞上幾圈縛住。

  雖說他的動作很快,沒有浪費什么時間,但是前方的景軍騎兵只敢看著,卻無一人上前。

  至于手上的傷口,皇甫遇壓根沒有理會,他再度握住長槍,沉默地向前。

  這一次,三名校尉主動變成他的喉嚨,代表他發出那聲震顫大地的怒吼。

  “殺敵!”

  無數血染戰袍的大齊男兒從胸腔中迸發出呼應。

  “殺敵!”

  皇甫遇一馬當先,雙手緊緊握著那桿長槍,眼中的火焰仿佛要焚燒一切。

  在牙里古倒下之后,景軍騎兵的斗志已經被磨滅大半,此刻望著一往無前的齊軍武將和他身邊戰意勃發的將士們,有人的身體已經忍不住微微顫抖著。

  終于有人撥轉馬頭,選擇暫避鋒芒。

  這個舉動就像是引發了連鎖反應,本就薄弱的景軍陣型瞬間松散。

  從飛羽軍將士下山到此刻,其實只過了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三千兒郎在皇甫遇悍不畏死的率領下,以付出四百余位英魂的代價,殺出了一條血路。

  這條路極其狹長,灑滿鮮血,卻沒人回頭多看一眼。

  景軍合圍的陣勢尚未調整完成,飛羽軍便突圍而出,延胡和另外兩位騎兵將領策馬來到近前,那兩人看著牙里古躺在地上的尸體,臉上的表情都極其難看,同時心里又對延胡有些埋怨。

  他們不理解為何會這樣,明明己方可以構筑出更加牢固的陣地,飛羽軍不可能如此順利地突圍而出。

  延胡卻面無表情,沒有因為對方逃出生天而憤怒,他望著前方飛羽軍的身影,漠然地說道:“追上去,今天絕對不能讓這些人逃掉!”

  另外兩位景軍騎將雖然心中不忿,卻也不敢違逆軍令,沉聲道:“遵令!”

  延胡抬眼望向遙遠的東方,心中默默念道:“你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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