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諶慢慢悠悠的走出屋子,一雙眼睛看向遠方蒼穹:“今日是個大晴天。”
說完話張諶施展遁術,身形向著崇正書院趕去。
崇正書院的氣氛依舊熱烈,往來旅客無數,從四面八方趕來,或者是在金陵城住下,或者是直接登門拜山。
張諶看到了周求乘的大管事陳琦正站在大門前迎接往來的賓客,卻不見周振的影子,倒是叫他看的心中奇怪。
按理來說,周振應該站在山門前迎接往來的賓客才對,在撫摸著懷中的書信,張諶那夜的想法越加深重了幾分:“不會吧?周振可是讀書人,不會干出那種事情吧?”
事實上張諶想多了,就在張諶心中思緒流轉的時候,就見面帶疲倦的周振,從遠處緩緩的走了進來,站在山門前開始迎接各路賓客。
周振大婚,需要提前通傳遠方的賓客,許多賓客要提前來,然后在書院內住下來。
張諶看到了周振后覺得是自己想多了,然后扭頭去幫忙布置山中的擺設,幫忙招呼各路賓客。
周振身為江南的十一階強者,大勝朝廷在江南的定海神針,其一身修為驚天動地,乃是整個江南道都數得上號的高手,他兒子大婚江南道的各路權貴豈敢怠慢?
張諶白日里忙了一日,夜晚回去繼續在漫漫黃沙中穿行,一夜時間悄然間過去。
第二日又是如此,張諶的日子安靜了下來,一切都好似回歸于正軌。
近些日子山中來了許多賓客,還有許多儒家人,整日里談論著陳三兩論道江南的事情,張諶利用自己的千里耳不斷悄悄的竊聽著。
陳三兩在江南之地銳不可擋,所過之處沒有人可以與其論道一個時辰,所有人盡數被其道理所折服,已經有數十家書院投入陳三兩麾下,成為了陳三兩麾下的走狗。
而此時妖族氣勢洶洶踏過黃河,已經開始在江南道肆虐,妖族血洗江南道,順昌逆亡霸道無比,無數權貴為了活下去,不得不選擇投靠妖族。
各路權貴之所以來此,一者是為了周振慶賀,二者是想要來陳三兩這里探探底細,看看其有幾分把握戰勝陳三兩,到時候大家也好早作打算。
可惜周振閉關了,眾人來了后根本就看不見周振的蹤跡。
大婚正日,伴隨爆竹聲響,一股子喜氣在崇正書院彌漫,陳三兩終于從閉關之地走出,與各路賓客寒暄。
整個崇正書院鑼鼓喧天,有戲班專門在山下唱戲,倒是顯得好生熱鬧。
張諶與眾位弟子負責迎接各路來賓,招待各路來賓,張諶身為周求乘的大弟子,自然是要幫助統籌調度的。
伴隨時間流逝,很快就到了拜堂時間,主婚人一聲高呼:“請新郎新娘拜堂。”
伴隨著其一聲呼喝,有侍女攙扶著一襲大紅袍的姜楠,從后院走了出來,就見一襲大紅袍的姜楠踩著紅毯,來到了大堂內,身上掛著披蓋,靜靜的站在大堂內等候。
“新郎呢?請新郎來拜堂。”證婚人高呼一聲。
伴隨著證婚人的呼喊,卻并不曾聽聞動靜,叫一旁觀禮的張諶不由得心頭一緊。
“新郎何在?”證婚人又喊了一嗓子。
端坐在上首的周求乘眉頭微微蹙起,面無表情的端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聽聞證婚人的話后,對著一旁的管事道:“去公子的房間催促一下,叫其不可誤了良辰吉日。”
管事腳步匆匆的離去,不多時又滿頭大汗腳步匆匆的趕回來,湊到周求乘身旁小聲的道:“老爺,不好了!之前有仆從說,大公子脫掉喜袍下山去了。”
那仆役的聲音雖然小,但在場的都是什么人?可全都是耳聰目明之輩,哪里能聽不到此等言論?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霎時間整座大廳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而張諶更是注意到,姜楠手中的大紅絲綢霎時間攥緊,蓋頭下傳來了咬牙的聲響。
逃婚了!
所有人都知道,周振逃婚了。
此時眾位來賓一個個將目光看向姜楠,想要看看這位新娘子什么反應,就見新娘子呆呆的坐在那里,好似一根毫無反應的木頭樁子。
然后張諶目光又一轉,看向了周求乘,就見周求乘面無表情的站起身:“諸位,今日因為意外事件,婚事暫時推遲,大家就當是親朋好友的宴飲聚會,咱們暢飲一場。”
說完話又吩咐丫頭道:“請新娘子先回去吧。”
姜楠身形一個踉蹌,被兩個丫鬟攙扶著,向大堂外走去。
張諶看著姜楠的背影,不由得輕輕一嘆:“奇恥大辱啊!”
結婚的當日新郎居然逃婚了,傳出去她姜楠還有何臉面去面對天下人?
她大概是沒臉活在世上了!
張諶掌握血道,對于血液最為敏銳,他能察覺到姜楠有指甲刺入了掌心,不斷有血液緩緩的流淌而出。
“周振這小子辦事不地道啊。”張諶暗自嘀咕了一聲。
宴席依舊在繼續,只是氣氛多了幾分變化。
待到夜幕降臨,各路賓客送走之后,張諶一路來到周求乘的屋子內,敲響了周求乘的屋門,站在屋門外畢恭畢敬的道了句:“先生!”
“進來吧。”周求乘在屋子內道了句。
張諶走入屋子內,就見周求乘正坐在屋子內泡腳。
“弟子拜見先生。”張諶起手一禮。
“張諶啊,你來有什么事情嗎?”周求乘詢問了句。
“三日前師兄曾經給我留下一封書信,請我大婚后轉交給先生。”張諶拿出書信,遞給了周求乘。
周求乘似乎并不驚訝,接過書信后看了一眼,臉上不曾有任何波動。
片刻后周求乘看完書信,幽幽的嘆息一聲:“他果然是逃婚去了。”
張諶一雙眼睛看向周求乘,他不但沒有看到周求乘臉上的難過,反而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一抹輕松。
似乎是察覺到了張諶的目光,周求乘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他不喜歡姜楠。”
“先生既然知道師兄不喜歡姜楠,為何還要湊成這樁婚事?”張諶心中不解。
周求乘拿出擦腳布,將腳掌上的水漬擦干凈,然后慢慢悠悠的道:“你覺得我和陳三兩論道,有幾分勝算?”
“弟子不知。”張諶連忙回了句。
他當然知道周求乘沒有勝算,但就算心中清楚,也不能說出來,忠言逆耳所以沒有人喜歡聽。
周求乘看了張諶一眼:“我是故意逼他下山的,免得他留在山中為書院陪葬。我聽人說,陳三兩很是霸道,順昌逆亡無人可擋,他性格剛毅寧折不彎,要是留在山中必死無疑。我要是勸他下山,他是萬萬不肯下山的,倒不如趁機逼他一把。”
張諶聞言大驚失色,想不到其中竟然還有如此算計。
“那姜楠???”張諶試探著詢問了句。
“只是苦了她。”周求乘幽幽一嘆:“此女工于心計,并不適合嫁給周振,我會再度撮合她與沈丘的。”
“可沈丘已經走了啊?”張諶詢問了句。
“誰說沈丘走了?”周求乘意味深長的道。
張諶聞言一愣,不得不驚嘆一聲,周求乘好算計。
“我之所以和你說這些,是因為咱們不是外人,周振也相信你,希望你日后下山,若有機會的話好生照顧他。你師兄是個單純的性子,是個直愣的人,其性格以后不知會惹出多少麻煩,我希望你日后若能在山下遇見他,代替我好生照顧他一番。”周求乘開口道了句,聲音中滿是凝重:“這是我的懇求,不是命令。”
“我與師兄倒也投緣,日后在山下遇見,自然會照顧一番。只是我覺得先生的擔憂未免有些太超前了,陳三兩雖然行事霸道,但卻未必沒有回旋的余地。”張諶安慰周求乘。
周求乘搖了搖頭沒有說話,而是慢慢放下手巾,站起身來到一個柜子前,從里面掏出了一個匣子。
匣子很大,好像是前世網上賣的一個藥箱子。
周求乘將那匣子放在了桌子上,推到了張諶的身前:“這箱子里,是我畢生積蓄,你自取一半,剩下的他年若是遇見你師兄,拜托你交給你師兄。當然你要是遇見什么難事,只管取用了就是,不必留給你師兄了。”
“箱子里的是我財物累積,至于說的學說、我的道……我若論道勝了,到時候再傳你也不遲。我要是論道失敗,一條失敗的道,沒有什么值得學習的,就讓他徹底消泯在時空中吧。”周求乘對著張諶道:
“你今晚下山之后,就趕緊離開金陵城,日后不必再來書院了。若是我和陳三兩論道僥幸活下來,消息自然會傳遍大江南北,等你聽了消息再返回來也不遲。我要是死亡,只怕黃天道和白蓮教都會再次席卷金陵城,在金陵城內作亂,到時候無人庇佑你,你必死無疑。”
張諶看著那箱子,再看看周求乘,整個人不由得呆愣在當場,眼神中露出一抹愕然,一時間嘴巴張開又閉合,閉合又張開,不知道說些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