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光明媚,在樹蔭下漾起一環一環的光影,無數瑣細的微塵浮動其間,隨著風一動。便也晃來晃去。
此刻的外界雖已停了落雪,但還是寒雨飄空,凍人非常。
但在這片不算大的神域里,依舊是溫風暖煦,仿佛三月陽春,好似四時的輪轉都與它無關。
陳珩也曾好奇詢問過,這神域里明明也沒有日月星光,為何卻得如此明亮。
但涂山葛支支吾吾說了半響,非但沒能說明白,反而還把自己給繞了進去,最后只能怏怏閉嘴。
他修行的神道法門,本就是前主人斬殺了一頭為惡的山神地祇才得來的,算不上什么神道大典,其中的術語、乾理也殘缺不清。
而且涂山葛在得到這一法門后不久,前主人就身死,連帶著自己也被逐出了赤明派。
其中不通的關竅就更無人教導、也無從證驗了……
“不是你自己非要同我比劍的嗎?說你在赤明派成曾見過幾位高強劍修,自己也因此悟出了幾手劍術,是三千靈寵中的劍法第一。”
陳珩將桃枝一收,淡淡道:“這才過去了幾合,怎么便不繼了?”
眼見吹得牛皮被揭破,涂山葛嘿嘿一笑,也不赧顏。
“老爺這劍訣雖是凡俗世界的劍擊術,但也頗多不凡了,很有幾分意境。”
涂山葛將法劍撿起歸鞘:“老爺于這境界上,只怕不止是小成吧。”
“中成境界。”
“原來,原來!老爺果然是神人之姿!”
涂山葛嘆息。
這些時日,他對陳珩的天資也算是有了些通曉。
此人實在是個天生的修道種子!
不拘什么法,不拘什么術。
一學便會!一學便精!
不過短短幾日,便將到手不久的氣甲術修至了中成境界……似這等悟性,即便是赤明派弟子中也不多見,或許唯有那些將來承襲道脈的真傳弟子才能比擬一二了。
“不過區區中成而已,和師兄比起來又算什么,他已悟出十步一殺,我這點微末道行……”
聽到涂山葛的恭維,陳珩搖頭。
兩人收了劍,涂山葛看陳珩神色,便猜到他有事要詢問自己,也不待陳珩先開口,便將他引向主樓坐定,奉上茶水。
“老爺想我問什么,請開口吧。”
涂山葛呵呵一笑,道:“我好歹也在赤明派了呆了十幾年,像這等玄門八派,即便是茶余飯后的閑談,放在外界,那也算是了不得的秘辛了!”
說到此處,涂山葛不免有些自傲。
“你倒是聰明,我還未說明來意,你便已猜出我有事要相詢了。”
陳珩一笑,端起茶盞輕輕吹了口氣。
他難得今日不在一真法界內修煉道術,卻來了涂山葛的神域,正是有件事情要相詢。
只是初一登門,也不好直接開門見山,反而被涂山葛拉著比了一回劍。
但這狐貍不愧是已經成了精怪的,雖說修為不怎樣,但卻是世情練達,還未等他開口,就自己挑起了話頭。
“老爺平日里都是在洞府苦修,甚少出門,連我讓寧寧送去的飯食,都要忘記去吃。”
涂山葛得意一笑,拍手道:“但今日卻有暇來我這神域,肯定是有要事相問了!”
“不錯,的確是要事。你也知玄真派是小門小戶,不得根本經典,也無什么福地洞天,你在赤明派呆過些時日,畢竟要見多識廣。”
陳珩緩緩放下茶盞,注目涂山葛,道:
“我想問,如我這種出身,要如何才能夠拜入大派?”
“……”
涂山葛一呆。
臉上的得意之色也猛得僵住。
過了許久,他才尷尬清咳一聲,撓撓了腦袋。
“這個……倒是鮮有先例……如玄門八派、魔道六宗這等宰執胥都天的大勢力,他們的弟子多數都是自幼培養的,出身清白。偶爾有長老在外出云游收徒,但那也是少之又少,要撞仙緣的,不提也罷!”
涂山葛這時倒真的有些羞愧去看陳珩,只是訕訕道:
“老爺,如果是這件事的話,只怕我還真沒有什么計較……”
玄門八派——
玉宸派、赤明派、斗樞派、太符宮、中乙劍派、北極苑、陰景派、九真教。
魔道六宗——
怙照宗、神御宗、血河宗、先天魔宗、瘟癀宗、玄酆洞。
這幾家便是此方胥都天的真正主人了,九州四海的萬千大小門派皆是要仰其鼻息生存,才能夠得以保存。
并且這幾家的勢力也不僅僅只是一個胥都天,在其他天宇陸洲,也有別府、外脈存在,可謂是真正意義上的仙道巨頭!
正因是如此的至清至貴。
這幾家大勢力的收徒也是極為嚴苛,非但要自幼培養,而且要看根骨、心性、元靈、資質和道心,缺一都不可。
東彌州——便是玉宸派、怙照宗和赤明派的山門所在。
這二玄一魔,也便是這片州陸如今的修行格局。
但在這偌大東彌,除了二玄一魔這三大頂尖仙道巨頭外,實則還有九個二流門派,和數百個如玄真派一樣的小門派。
涂山葛雖然沒有什么好計較,卻也在絞盡腦汁后,也給陳珩講出了一則秘辛。
“你是說,花神府不定期會召開一場‘擷芳宴’,以吸納散修入門嗎?”
“正是正是,雖然參加一場‘擷芳宴’頗耗資材,也只有最后活著的三人才能拜入花神府,但花神府可是正經的二流宗門!有元神真人坐鎮的!”
涂山葛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想參加‘擷芳宴’需上繳供奉,這供奉可是一筆大數目。”
“究竟多大?”
“老爺,這我便不曉得了……不過聽前主人說,每次參加‘擷芳宴’都有散修賣妻賣女,想來也是不菲。”
“不僅要上繳供奉,而且只有活著的前三人才能拜師嗎?聽起來倒是不易。”
陳珩嘆了口氣。
在無路可走的情況下,花神府倒是可以當做備選。
不過要繳納供奉……
“看來,地淵之行我得拼命些了,至少也要多采幾株陰馬。”
陳珩暗自思忖。
實則,若是有可能的話,他還是想拜入玉宸派和赤明派這等玄門正宗。
但具體該如何施為,就要再仔細思量了。
“多謝涂山兄為我解惑,只是我這次還有一個疑惑。”
陳珩猶豫了片刻,但想起眼前這狐已經與自己立下了法契,生死都在自己一念之間,也便不隱瞞了。
“不知涂山兄可曾聽說過‘神屋樞華道君’這個尊號。”
他說:
“或者,太始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