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有紫金光聚,彌滿四周,好比水銀瀉地一般,將原本逼仄昏暗的室內都是照得一片澄明通透。
旋即陳珩等人又覺身軀一輕。
整個人被憑空攝起,消失在了原地。
東海之水浩浩萬頃,極目無際……
而此是海水至深之處,接近地根的場所。
凡人世界常言九幽地獄,萬仞龍宮,將這二者并稱于一處。
大多皆是認定這兩處集幽明之異趣,乃詭怪之多端,遇之者不利于人,遭之者有害于物。
非陽間百姓所能夠提及,乃是憂思恐怖的世界……
但而今諸修親身至此,真切一觀。
卻只見一片出塵仙土,光明世界。
珍樓壯麗,寶座崢嶸。
朱欄玉戶,畫棟雕梁——
龍宮的占地也不知究竟有幾千萬里,一眼難以窮盡。
在天有風有月,在地有山有水,在草木有花有柳,在鳥獸有禽有魚,有居室有玉堂有金屋。
若論規模氣象,著實是宏翰莊嚴!
而陳珩目光視去,只見一層琉璃晶壁綿延鋪開無窮,直將整座偌大龍宮都給嚴實罩住,阻斷重重海水,分隔開了內外天地。
于琉璃晶壁之外。
那無窮無盡的海獸、精怪正在漆黑重水當中自在游動,舒展身軀。
密密麻麻,不可記數。
便是其中最小的海獸,也足有百丈大小,渾似一條小山脈。
種種千奇百怪。
倒也是一景。
而此時陳珩等已是被那頭浮羅鯨自腹竅內吐了出來,置身在琉璃晶壁內的一座高聳山頭。
其身周盡是前來參加法會之人。
一時之間人頭攢動。
倒足有數千之眾,實是不少。
場中絕大多人皆是同他一般,第一次來到此等海中地界。
眼見霞光炫耀,彩色飄曶,入目皆是種種華美堂皇之景,富貴氣逼人,與陸洲上的華美天宮也無什么不同了。
不禁嘖嘖稱奇,口中發出贊嘆之聲……
“好龍宮!果真好生的奢美!一些世俗之人竟在評書當中,將這水府龍宮來與地獄幽冥等同,實在大謬也!若能在此賺得些好處傍身,便是一生都受用不盡了,無怪師祖厚著臉皮,也要頻頻在此間做客,流連忘返。
若不是他老人家特意提點。
我倒是險些要錯過一樁造化了!”
祁彬深深吸了口氣,只覺一股清靈之息沁入鼻端,令得心肺皆舒,有股說不出來的暢然感,好似骨頭都是輕了幾分。
他一面感慨這龍宮的靈機之充裕,實是要勝過景國生米潭不知凡幾。
一面卻心下暗自思忖。
想到了臨行前景都觀師祖的言語,不免頗多為難……
玉宸派山門位于東彌州東域的宵明大澤。
因此緣故,東域的無盡土地,也皆是在玉宸派治下,容不得其他兩宗輕易插足。
若有妄動,難免要被視做無端尋釁,勢必要生起戰端來。
而在多年下來,歷經無數次分分合合。
至得今日,東域的俗世土地,已是被細分作了二十四大國,三百方小國。
人煙繁盛,生靈不絕——
其中這三百小國乃是虛數。若真個論起來,這東域這等靈機昌繁之地,似小國的興衰成敗,改朝換代之事,實是家常便飯,分毫不足為奇。
也因此,東域的小國也多如夜間群星,遠不止三百之數,著實不好去細細記數。
而有法力神通者也皆懶得理會,不愿為此耗費精神。
但若論起二十四大國,那便是大不同了。
其非僅是個實數,無論疆域、靈機、人口、富庶或是土地上的玄宗仙門,皆是要遠勝于小國,何止百千倍。
且每一任國主在即位之初,都需筑土建壇,焚香默禱,得了玉宸派的符書冊封正名后,才可自號為天子,代玉宸派來牧民執政。
否則便是妄登大寶,須臾就有禍患臨頭。
而在治國期間,若是有天災流行,妖魔動亂,國中的修行門戶力有未逮,國主自可傳書出至宵明大澤,請動玉宸弟子出面,解決亂事。
但國主若是荒淫無道。
致使民怨沸騰,百姓民不聊生,國中無人可制。
玉宸派也自會有懲處降下,輕則國主身死,自宗嗣當中再擇賢良,重則裂土除國,也并非是從未發生過。
可以說這二十四國的皇室,同玉宸派干系實在不小。
除了有功弟子外,絕大多數,甚至便是玉宸派諸位上真的親族……
而景國乃東域二十四大國的其一。
祁彬所在的生米潭景都觀,卻是堂而皇之,以國都來為名。
自此一點。
便也可看出景都觀在景國中地位,著實是尊顯,絕非等閑的道統!
而至于祁彬此番之所以會前來東海龍宮。
則全是因師門前輩的一樁許諾。
他師承于真人刑漾。
真人刑漾之師,卻是景都觀的老觀主金馮。
此老也曾是玉宸四院弟子,還爭得了十大弟子之位,成了真正的玉宸中人,只是一次在西海游歷時,與瘟癀宗的弟子生出沖突,被生生污去了金丹。
在心灰意冷之下,這才隱退到了景國,執掌起了景都觀。
而祁彬的天資根性,雖放在玉宸下院當中,并不算出眾。
但在放眼生米潭景都觀,卻是出類拔萃,著實是個天才人物,甚是風光!
非僅他師尊刑漾真人對其偏愛有加。
連景都觀老觀主金馮,也對其勉勵了幾句。
其還特意承諾祁彬若能夠在龍宮的選婿法會上擠進前八十,便會將自己年少時候得來的一樁造化賜下,助他全力攀登仙途。
此語一出。
自是激得祁彬雙目發赤,心血滾燙,當即便叩首應了下來。
不過等祁彬到達廣容仙城,真切見了世面,心下便已涼了半截。
如今在抵得龍宮后。
更是幾乎棄了先前的奢想,只求開開眼界,增長見聞便好……
而正在祁彬心潮涌動難安。
峰頭上的諸修也皆議論紛紛之際。
忽聽得有鐘鳴鼓響傳徹滾蕩,香云自遠處悠悠飄來,天光繽紛墜空。
一隊人馬執香披衣,駕著迤邐彩光,款款而來。
諸修將頭一抬,循聲視去,不禁微微訝然。
而陳珩在看清那隊人馬后,也是一笑,心中暗道:
“還真是龜丞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