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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籌措

  滿室紅光瀲滟,三百六十五滴陰水凄凄放光,照耀人目。

  其忽明忽暗,旋于身周,若星之拱斗,精瑩璀璨,不可逼視。

  陳珩隨意捉攝過一滴在手,細細察過一番后,又將之拋開,旋即肩膀一抖,便把紅水都化為血光一道,悉數收入了身內穴竅。

  于是滿室的陰光瞬時慘氣不見,廓然清朗……

  陰蝕紅水若欲煉得大成境地,需以黑水氣息襄助,去清抽性,渾渾淪淪,自存真宰。

  這一步,在紅水的真笈當中又是謂之“移爐換鼎”!

  唯是三百六十五滴紅水都經得這一步,才可順利成章,晉升到大成境地。

  而一旦煉得大成境地,就可修出一枚法種存身,自此之后,這紅水的形質若是在斗法時候現出損耗,便不再需特定的陰蝕靈機來作滋養,隨意尋得一方靈氣充裕之地,便可將其補足。

  且數目也不再拘于三百六十五之數,只要真炁或法力足夠,不計損耗,便是將紅水催發出無窮無盡,若汪若洋的數目來,都不乏可能!

  唯有臻至這般的大成境地。

  才方是紅水的真正殺力展現!

  屆時一掀一動,都足有搖天撼地,倒海翻江的莫大威能,收發如意,叫人無法應對,難以與其爭鋒。

  不過煉法艱難,耗神耗時皆是非常,極為費力,不是等閑三五年便可以功成。

  對于這九州四海大多紫府高功來說。

  能夠將任意一門上乘道術煉得大成,若無意外的話,都足以在同境當中稱雄,睥睨一時了。

  而陳珩得到黑水的法門距今還未過多久。

  這點時日,他也自難將紅水修得大成境界,仍是差了一線。

  不過想起這幾日在一真法界中的反復嘗試。

  陳珩對于下場法會,心中倒也是隱約浮起了一個想法,紅水是否大成,對于下場法會倒是添力不多。

  反倒是一個人。

  他若想在大比當中獨占鰲頭,坐穩頭名,卻是難繞開那人!

  尤是那人手中的一門秘法,更是對他制約不小……

  這時,在略沉吟片刻后,陳珩也站起身來,在室中踱步幾個回合,將前后細節復盤算一遍。

  自當日同青枝一別后,他便在一真法界中召出眾心相,提先將下一場法會的情景預演過數百回。

  但繞來繞去,卻總有一處阻滯在前,在妨他全功。

  而反復盤算,在半晌功夫過后。

  陳珩他也是有了決定,輕嘆了一聲,忖道:

  “太素玉身之法,終還是不好太早示于眾人耳目之前,將來還有齊云山的四院大比之事,無論是修成劍道五境的和立子,極樂天大阿羅漢轉生入道的石佑,或是那個與師姐同出一族的衛道福。

  這三人,乃是道子在臨行前特意點出的,皆并非等閑之輩。

  欲爭十大首席,怕難繞開三人,唯是那時展出肉身修為,才能起到出其不意之功用!

  否則他們若有了提防,只怕將來又橫生波折……”

  念及至此,他將手一點,屋中懸掛的一方小玉鐘便輕輕一震,悠揚發出沉響。

  此音一出,檐下掛著的數百明麗燈火,也是倏爾飛出一束,向外投去。

  不多時,屋外忽有一陣腳步聲音響起,旋即一個身著青衣,生得娉婷伶俐的鮫女叩門而入,柔聲一笑,道:

  “小奴在此,不知尊客有何吩咐?”

  “可知九真教尹權尹師兄的居所在何處?”

  陳珩微微頷首,言道:

  “我欲去拜訪此位,你且在前領路。”

  綠樹成妝,遍地奇花點綴,深蔭當中有蟬蟲的鳴叫聲音此起彼伏,甚是噪耳。

  乍一聽聞,倒仿是已不在東海的萬重水波之下,而是置身于一處尋常的避暑宅院。

  在領路的那名鮫女識趣退下后,陳珩抬眼看去。

  見小院當中矗有奇石怪巖數十,幾條小徑被葳蕤花樹掩映,若隱若現,個中露出的間隙,倒也不似能容人落足的模樣。

  在遠遠之處,才能夠看得一座亭閣的模樣,但也被白霧青光所遮,也是朦朦朧朧。

  而見他身臨此間,那些繁茂的綠樹枝椏忽簌簌發出一聲響,齊齊分出了道來,枝干半垂,如是守門侍者躬身禮遇來客的模樣,其意不言而喻。

  陳珩眸光一動,笑了聲后,也不猶豫什么,將袖一動,隨意擇了一條小徑而行。

  其身軀瞬時被重重花木所籠,消失在院外……

  而同一時刻。

  在陳珩入得陣圖后。

  花樹昌繁處,一座乘涼所用的四角亭閣。

  尹權忽嘿然一笑,也不用杯盞,只隨意拿起一壺酒湊到唇邊,張嘴便一飲而盡,大叫了一聲好酒,眉宇飛揚。

  在他身邊,是幾個姿容美艷,媚意橫生的鮫女,偎香倚玉,倒是好不快活。

  見尹權這般做派,幾日相處下來,眾鮫女也摸清了他的脾性,并不覺畏懼,好奇直言道:

  “同為八派玄宗,這位又是特意在法會之前來拜訪,想必也與公子是有要事相商,為何不直接見他,還要用陣圖來阻上一阻?”

  尹權慢慢搖搖頭,道:

  “合縱連橫之策,固然無差,不過這個中的主次之序,又該如何來排布?

  若是出手相爭來分高下,難免是要傷了情面,聊以此陣,讓賓客見見我的手段罷。”

  實則對陳珩會來此地。

  尹權心下倒也是頗覺意外。

  他特意出手改動園中的山水地勢,營造出此局,所候的倒也非陳珩,而是另有其人。

  不過既來都來了,又是趕在這等時候。

  想必無論是誰的來意,應也大差不離。

  那么他的這一陣仗,倒也不算是白布了……

  “這一位劍法厲害,極擅斗法,又有其他手段高明手段傍身,想必同沈性粹一般,皆是心高氣傲的主。

  不過我這法陣雖是就地取材,未用上太多珍材,但也另有奇巧,費了一番心血的,縱是以他之能,想要輕松破去,只怕也無那么容易。”

  此時,見園中美木交枝,清陰接影。

  翠煙相互掩映,幻化出無窮形狀來,氤氳飄灑,時聚時散。

  尹權起身,在庭中走了幾步,手中掐訣,聽響聲如潮浪拍岸,一波接著一波。

  半晌后,他微微散了手中決印,轉身一笑,對眾鮫女吩咐道:

  “看來,是我小覷這位了,奉上茶水來,我與陳兄要靜坐談玄!”

  幾位鮫女連忙領命,將身一躬,不過還未等她們走出閣子,忽有一聲大響傳徹開,弄造出好似旱地驚雷般的動靜,整座閣子都是一震!

  驚疑視去時候,只見霧氣大散,亂葉紛紛如雨,被卷蕩到十數丈的高空之中,旋即如秤砣般猛得一墜,撲通落地。

  一道堂皇白光自遠處小徑飛了出來,將崩亂的靈機皆是撫靜,強自壓得溫馴起來。

  旋即光華一斂,一個紫衣金冠,腰束絲絳,以烏木道簪束發,神清目明的俊美道人便信步而來。

  他眸光微微含笑,氣度雍容清貴,與旁人不同,叫尋常人一見,便難免要心生好感。

  “他不是才尋得陣中樞機,將地氣攪亂,怎會這么快便將法陣給破了?”

  尹權不免有些吃驚,腦中瞬有無數念頭轉過,神情也不自覺凝重了些許。

  此時陳珩看向遠處亭中面上微訝的尹權,長笑一聲,道:

  “尹兄倒是有雅興,還特意做此布置,久聞貴教的弟子擅長法陣一道,尹兄更是其中佼佼者,今日一見,倒是更勝聞名了。”

  “區區小道,不過聊以自娛耳,又怎敵得過了陳兄道法玄奇?”

  尹權盡管心頭嘀咕,面上的禮數卻分毫不落,同樣長笑了一聲,迎上了前去。

  待得兩人比肩步入亭中。

  不多時,便有鮫人女侍奉上香茶瓜果來,在一旁殷勤侍奉。

  “見笑,見笑,尹某生平除修行之外,一好醇酒,二便是好美人,龍宮卻最不缺這兩者,一時之間,倒是忘形。”

  入座之后,嗅到自己身上酒氣綿長,熏人欲醉,還摻雜著鮫女身上的香甜脂粉味道。

  尹權也不覺尷尬,拱手告了一聲罪,便喚出一道清風吹過,散了雜氣。

  旋即他目視陳珩,并不過多寒暄,只端起茶盞,在潤了一潤嗓子后,便開門見山言道:

  “不知道陳兄今日來見尹某,是所為何事?同為八派玄宗弟子,陳兄只管開口便是,尹某便是能辦得到,必不敢推辭。”

  “關乎下場法會,恰是有一事要勞煩尹兄。”

  陳珩一笑。

  尹權心想果然如此,也并不意外,只是揮手令眾鮫女暫且退下。

  旋即做出一個洗耳恭聽的手勢,面上帶笑。

  不過待陳珩說完一席話后。

  尹權臉上的那絲笑意卻緩緩斂去。

  在沉吟半晌后。

  他上下將陳珩打量記下,目光透出一絲鄭重之色,同時也有些古怪……

  “此事若欲做成,只怕不易,就算尹某不插手,可場中之人,卻也并非土雞瓦狗之輩,如周師遠、章羽玄,還有那個出身天外的釋家弟子……”

  尹權手指輕敲桌案,不解道:

  “我知陳兄的劍遁訊快無比,無人可及,但場中諸修保不齊就煉得有什么厲害法術,可以阻你行動。

  恕尹某直言,似此舉,是否太過行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陳珩揮手,自信道:

  “我向龍宮所求之物,非比尋常,上幾屆法會,血河宗的那位之所以能求得一片上佳福地來,不就是因他技驚四座,在一番籌措之下,壓服了當時的修士嗎?

  此等戰果,甚至是惹得龍宮的幾位重卿都出面關注了一二,在一番商議了,終允了他的所請。

  而既血河宗的那位都可做成此事。

  我陳珩。

  又如何不能是下一個?”

  這語聲雖然平淡,里內的那股慷慨豪邁,仿是無物之阻、無人能攔的意念卻溢于言表,足以感染他人,令一旁的尹權也不覺動容!

  龍宮盡管豪富大方,對于法會頭名者,更是慷慨。

  但也終是有個限數的,并非是予取予應。

  而在上幾屆法會時候,血河宗的那位之所以能從龍宮求來一片上佳福地,也是因他在法會當中表現,著實是驚才絕艷,風頭大大壓過了以往幾屆的頭名,才能得開例。

  陳珩今日卻欲再演一次血河宗那人的故事。

  這令得尹權在訝異之余,心下也是難免生出了些好奇。

  也不知道陳珩究竟欲求何物,才會令他這般大膽施為,堪稱兵行險招了……

  場間一時無聲。

  而在沉默半晌后,尹權心念百轉,終有了決意:

  “此事我可從你所言,但卻有一個條件。”

  “尹兄但說無妨。”

  陳珩笑道。

  “伱若做成此事,必是當之無愧的法會頭名,聲名也是要再度遠播,遍徹九州四海了。”

  尹權目光灼灼:

  “我也不求你的什么財貨、人情了,陳兄,同我斗一場!

  你若是能勝,我便應了你!”

  陳珩深深看他一眼,忽起手一指,便有一方五色蔚然的圓環飛出,寶光湛湛。

  “此間斗法不便,這法寶名為五炁乾坤圈,里內有一方內景天地,還算廣大,你我不妨入內一戰。”

  陳珩道:

  “尹兄,請。”

  隨著尹權頷首。

  五炁乾坤圈微微一動,兩人身形便瞬時不見,消失原地。

  入得這法界的內景天地后,尹權也并不看周遭景物,只將肩一抖,果斷化出來一頭鳳凰模樣的法靈,將身護住,顯是防備著陳珩的飛劍攻殺。

  旋即他也不答話,又將真炁運起,雙手一攤,便有二十四座山岳齊齊現出,放射風雷隆響,高懸于虛空。

  又緩游慢搖,蕩漾出來片片瑰麗云霞,照得周遭十數里皆是燦光紛披,上下通明!

  “二十四羅經山……果然是此法!”

  陳珩眸光一動,心下暗道。

  約莫過得一個時辰。

  五炁乾坤圈忽一搖,將兩人身形吐出。

  在收起此寶,同尹權寒暄幾句后,陳珩也不多停留,很快便告辭離去。

  而直到瞥得一角紫色的衣袂沒于重重花樹間,在視野不見后。

  亭閣中。

  尹權臉上掛著的那一抹笑才漸次淡去,心下長嘆一聲,面色發苦。

  “怎么了?尹公子,垂頭喪氣的,斗得如何了?”

  此時,尹權耳畔忽響有一道揶揄聲音。

  “你知道了還來問?問什么?三戰三敗!好極了,真是好極了!”

  尹權對這聲音也見怪不怪了,搖頭答道。

  “看來除開顧漪和陰無忌外,總算又有一個可以讓你服氣的了。”

  那聲音笑道:

  “不過,與那兩位魔宗弟子不同,你需與這位打好交情方是,若細細說來,他與你之間,其實倒也存著一番淵源呢。”

  “淵源?什么淵源?”

  尹權聞言一怔,撓撓頭,腦中轉了數轉,還是沒想出什么來。

  “你姐姐喜歡他姐夫。”

  那聲音如實提點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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