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風撼,暖氣薰蒸。
滿空晴光正好,恰時一派旭日曈曈之景,叫人不免心曠神怡。
而此時長空之中,正有十余名鴻光蕭氏的年輕男女同乘一艘寶光飛舟,說說笑笑,飲酒作樂,甚是熱鬧的模樣。
見藍衫少年抬頭望向長空,忽微微一笑,神態莫名。
一個身材高大,頭戴沖正冠的男子不免有些疑惑,上下將他掃了幾眼,道:
“蕭良,你怎么了,是生了何事?”
這話一出,周圍的蕭氏男女都是轉目看了過來。
其中一名身穿青綢衫,與蕭良面容十分相似的少年更是跑了過來,輕輕一扯蕭良袖袍,面露疑惑不解之色。
“等等,我知曉了,是因為快到蕭氏族地了罷?無妨,今番雖是玄政真人召見,但他卻并未提到你姓名。”
那頭戴沖正冠的男子本已有三分醉意。
這時卻兀得情醒了不少,將語聲放緩,忙勸慰一句:
“不妨事的,你便在這飛舟上等我們便是,我等為玄政真人尋來了一方螢母貝,真人正是需此物,必當重重有賞的!
得了這賞賜,蕭良你與你弟蕭景的道行,卻也可再進一步了,若是運道上來,再多幾回這種好事,你便是幫蕭景說上一門好親,攀上一些小族的嫡女,也不乏可能呢!”
這最后一句調笑讓飛舟上的眾人都是莞爾,紛紛出出言應和。
惹得那喚做蕭景的少年人更是赧然,只不住撓頭傻笑。
這飛舟上的一伙人雖然是姓蕭,卻是再偏不過的旁系外支了。
除了這個姓氏之外,便再無什么殊榮恩待,還往往要為生計而奔波勞苦。
若真個論起。
比散修也僅是稍稍好上了一成,全無什么世族子弟的體面可言。
而他們今番之所以特意趕來鴻光蕭氏的族地,也是因機緣巧合下得了一只螢母貝,正要去邀功請賞,賺上一些符錢,好用于修行。
似這等為蕭氏族人跑腿的苦差事,實則也正是這些外支族人的主要生計之一。
雖面上說來不甚好聽,但卻也并不好得,還需他們這些外支子弟們在內部爭搶一番,才能應上這差事。
蕭良的父祖也曾是這行當中的老人了,美其名曰“外派管事”,專為替真正的蕭氏子弟打雜跑腿,收拾手尾。
不過蕭良父祖后來因斟酒時候未能理清先后順序,將一位生面孔放在了后頭,只因此事,他們便被那蕭氏主脈出身的少年大怒打殺,當場便斃命,事后更是無一句言語留下。
當時還尚年幼的蕭良親眼目睹了此幕,因這般慘事,蕭良對蕭氏族地向來是懷有驚懼之心的。
雖礙于生計難免要替蕭氏辦事,但卻從不敢入進入蕭氏族地半步,畏之如獅虎。
這時,在聽得男子的勸慰后,蕭良搖搖頭,淡然道:
“無妨,今番我與爾等同去。”
“同去?這……”
飛舟上的眾人聞言都是吃了一驚,但轉念一想,蕭良終究是要為蕭氏做事的。
此時能夠將芥蒂放下,倒也不失為是一樁好事。
心下雖有些訝然,但還是點首應下,很快便略過不提。
而場中唯是蕭良的親弟蕭景此時心中隱隱有些不對,但有說不上來到底是何處不對,只能撓了撓頭,小心翼翼道:
“兄長,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事瞞著我嗎?”
“無事。”
蕭良瞥他一眼,微微拍了拍他肩頭,和藹可親:
“還能有什么事呢?”
很快,飛舟便臨近了一座海中大島。
其出水三千丈,寬廣無邊無際,儼然如一方小陸洲,直叫人瞠目結舌。
而除開數之無盡的城邑聚落之外,島上又有神山三十六數,極是高聳,仿佛直達云霄。
自云上縱目望去,只見山列如屏,水瀠成帶,風廊水榭,繁花如錦,著實是風景大好。
而飛舟眾人顯也不是第一次來此了,在駐足觀望了一番,贊嘆幾句后,同幾個巡守的搬山、覆海力士打了個招呼,便輕車熟路將飛舟一催,向著一座水泊當中的金觀落去。
及一下飛舟,眾人便被門外童子迎進金觀內坐定。
童子知他們這是為了正事而來,一改往日間的倨傲姿態,識趣奉上茶水來,并向內通傳去了。
未多時,從里間便轉出一個看似六十來歲年紀,花白長須,長眉細目,眸光冷淡的老道人。
此人腰金衣紫,氣度森然,在走動時候,有雷火霹靂相隨,軀殼之上華光片片,極為煊赫,叫人莫敢逼視。
眾人知面前這老道便是蕭氏的玄政真人,也便是此行的東主。
心下緊張,忙從坐席上跳起,恭敬行禮。
而就在眾人都是躬身俯身的時候。
場中卻唯有一人安坐不動,只審視著老道人,面上微有好奇之意。
“豎子,你好大的膽!見本真——”
玄政真人見狀面色一沉,而還不待他發怒。
蕭良卻忽得拍手一笑,道:
“想起來了,你這副蠢模樣,倒是同蕭抱珍頗有一些相像,你叫蕭玄政,初成金丹境界?
那蕭抱珍是你何人,應是祖父罷?”
玄政真人聞言一驚,蹬蹬后退幾步,眼中的怒氣瞬轉為驚愕。
他皺眉將面前蕭良上下掃了幾轉,卻仍是未察出來什么異樣,不由得提了個小心:
“你乃何人?怎會識得家祖的名諱?這身軀的原主是被你怎了,你為何要奪他軀殼,來我蕭氏生亂!”
蕭良搖搖頭,道:
“你祖父蕭抱珍當年自不量力,在我出逃斗樞派的路上,竟伙同了幾個世家子弟想截殺我,不過蚍蜉如何能撼大樹,吃我一記五帝大魔擒拿手,便筋骨盡毀,軀殼半壞,他如今還活著嗎?
若是活著,那也算是本事,可以將之當做日后談資了。”
“斗樞派……出逃……”
這幾個字眼讓玄政真人如遭雷擊,腦中一片空白。
再聯想起自見到此人后,他那股若有若無的異樣。
玄政真人腦中終是得出了一個名字,大駭退后,袖袍抬起,手指顫抖道:
“是你!是你!陳玉樞!”
“自來這島上,我便已是氣機放出,毫不遮掩。若再不找過來,那蕭氏,卻也太過沒落了罷?”
蕭良也不理會他,只望向窗外,自言自語道。
而在他話音落下的剎那,極天之中,忽然數聲如雷暴喝同時響起,震得人心旌搖蕩,不能自已:
“魔賊!該死的魔賊!你怎還敢來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