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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倏爾霜刃揮

  這語聲出口時候,擲地有聲,紫袍男子似極為自信從容。

  兩個女修皆笑而不語,唯是那少年修士眸光微不可察閃了閃,若有所思的模樣。

  “雖然同為一族,但九兄那一脈卻是煊赫的緊,與族主干系也甚是親善,我遠遠不如也……說不得他身上就留有什么厲害手段,可以抵御那陳珩手中的符箓?”

  他心中暗道一句,眼中不禁流出一抹隱晦的艷羨之色。

  同時對投靠向蕭修靜麾下之念頭。

  也是愈堅!

  西方佛家雖然言說六道眾生平等,但其中的一些圣賢尊者,猶是將種性覺悟之高低,給清清晰晰分作三六九等。

  這世間之物自生來那一刻起。

  便就逃不脫一個高低貴賤。

  至于十二世族,自也分毫不能例外。

  修道資糧哪怕再是豐裕,也終究是有一個定數的。

  你多便我寡,難以雨露均沾。

  再加之人丁一旺,自然便也就有了嫡庶區別、長幼之序、前人舊怨種種,世族中的陰私算計,也不比宗派要少,某些程度上,甚至還猶有過之。

  少年修士本是資質不顯,身后勢力也薄弱,平素時候在族中,沒少受欺壓,便連修道下賜被克扣縮減,也不止是三兩回的事了。

  對于這些,紫袍男子當年并未插手,只冷眼旁觀,權當在看熱鬧。

  早在那時,少年修士便已將紫袍男子等眾給暗暗記恨下了。

  不過他到底還是知曉厲害,未敢在明面上表露出來。

  而直到他得了一樁前人遺府后,才開始一飛沖天,在族中大出風頭,分量愈重。

  自那之后。

  紫袍男子對他的態度,也是愈發親善,倒真像個儒雅長兄了……

  “倘若修行事泄,我在族中絕然是個死無葬身之所,連父母都難容我!而蕭修靜既隱約存有拉攏我的心思,出手時候也甚是大方。

  若他在族中地位穩固,我又成了蕭修靜的腹心,將來縱然走到最壞地步,也應還存有斡旋余地!”

  他心中喃喃自語,但也不免生起了些急躁。

  喬彥同蕭修靜自幼長大,情同手足,其親近遠非他人能比。

  他若想成為蕭修靜的心腹之人,自也少不了要討好喬彥。

  但陳珩和喬蕤行蹤緲緲,已是數年都不見人影,且這些協助喬彥搜尋之人,也只是虛應故事,并不甚上心。

  這令少年修士思來,著實也氣惱焦躁不已。

  若錯過此遭。

  想要再交好喬彥,便就千難萬難了!

  念及至此,他忍不住又將眾人催促一番。

  個中說辭。

  倒是惹得紫袍男子和兩位女修都是輕笑不已,紛紛搖頭……

  “此事若能夠做成,我焉能不為?只是那兩人著實難尋,我雖修成了‘三老返聽術’,但此法也并非是無所不能。”

  紫袍男子嘆了一聲,無奈道:

  “我知曉你立功心切,蕭世兄又身份尊貴,你想通過此事交好蕭世兄,也實屬是人之常情,不過莫要忘了,你終究還是謝氏之人!

  此間都是自家人,為兄便直言了,你若表現的太過諂媚,時人恐會譏你嘲你!我等可為蕭世兄的臣子幕僚,卻不能為他的奴仆之流,可明白了?”

  少年修士聽了心頭極是不屑,但還是離席謝罪。

  見他這般恭謹模樣。

  紫袍男子微微頷首,心下稍覺滿意。

  “九兄的言語,小弟必謹記在心,我只是可惜,蕭世兄出手甚是大方,若能得他襄助,我就又可煉成一面九陽焚炁幡了,所以才會焦心那喬蕤的行蹤,勿怪勿怪……”

  少年修士半真半假言語一句。

  紫袍男子聽后,灑然一笑,喝道:

  “放心,此不過區區小事罷了,待得出離洞天后,不必蕭世兄添力,我便可出資助你!當然還有那喬蕤,若她和陳珩膽敢露面,必是逃不出一個死!我還要用他們尸身,用來喂養我的藏影蟲呢!”

  見少年修士驚疑模樣。

  他淡笑一聲,自傲道:

  “爾等只知曉陳珩有劍箓的手段,連赤朔劉氏的劉觀煉師都要畏懼,可我身上,難道就沒有殺手锏嗎?我的底牌,未必就會比他的劍箓差!

  兩個碰上一碰。

  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呢!”

  少年修士聞言既驚又喜,剛欲開口,卻神色一動,猛得扭頭朝后方視去。

  只見一道雷光乍現,迸發出宏烈的霹靂聲音,蕩開罡風,呼嘯而至!

  一個白衣長帶,眉清目朗的年輕修士從雷光中緩緩現出身形,其神情間一派疏冷淡漠,雖然俊逸美麗,氣度如若皎月之初升,端華沉靜。

  但觸到他冷刻眸光時候,卻還是令旁人不敢生出親近的心思,心里下意識就要敬而遠之,無法正對。

  “陳……陳珩?!”

  少年修士還未反應過來。

  那兩個貌美女修已是忍不住驚叫出聲,神情是見了鬼般的駭然。

  “孰勝孰負,還未可知嗎?”

  陳珩垂眸,視線落于紫袍男子之身,笑了一聲:

  “不知是何手段,可否令貧道見識一二?”

  紫袍男子雙手微顫,不能作答。

  而此刻。

  那少年修士已經是眼珠子一轉,陡然厲喝一聲,就抬手放出數條丈許長的火蛇,朝陳珩撕咬過去!

  “你在干什么?瘋魔了不成?!”

  電光火石之間。

  見得少年修士出手的這一幕,紫袍男子亡魂大駭。

  而自猜得了紫袍男子或存有保命底牌時候,少年修士便就想將他拉下水,來個坐山觀虎斗,最好是讓兩人拼個你死我活,他好從中得利。

  如此一來,非僅報了舊日的怨恨,也是好方便去討好蕭修靜,為自己搏一個前程。

  “我既然出手,爾等就斷沒有坐視不理的道理!我不信那陳珩的底牌是無窮無盡的,你們打生打死時候,我便趁隙走脫,去將此事報與喬彥,賺他一個大人情!”

  少年修士心中暗自言道,對紫袍男子的呼喝充耳不聞,反而飛身而起,縱起了一道黃煙,將他和陳珩距離拉近,將真炁凝聚起來,發出一門道術繼續打去。

  “該死!該死!”

  紫袍男子大惱,憤憤一跺腳,眸中閃過了一絲陰冷只色,忽得縱光而起。

  而同時。

  他身畔的那兩名女修也是不約而同,將遁光一縱。

  “這位師兄倒是好膽識。”

  陳珩微微一怔,沒想到自己還未做什么,那少年修士竟搶著動手。

  似這般主動來求死的,他還的確是第一次見。

  此時。

  那數條丈許長的火蛇已瞬時飛掠過了數十丈距離,搖首擺尾,自上下四方,朝向陳珩撲殺過來,帶著灼人非常的焰光,而少年修士打出的道術,也緊跟而來。

  陳珩微微一笑,身形不動,也不用其他手段。

  只待得火蛇近身時候,從腹下炁海調起一股真炁,隨意拿手一拍!

  這一擊落下,猶如晴空突兀響了個暴雷,氣浪洶洶炸開,倏爾將火蛇和那緊跟而來的道術都輕易打滅,傳出震徹里許的隆隆動響!

  少年修士瞳孔微縮,顯然是吃了一驚,但也未耽擱什么,而是趁此功夫急忙伸手掐訣,呼喚出來了一座琉璃小鐘。

  此物名為慈光蓋玉法鐘,乃蕭修靜特意贈送的見面禮,是一件收物攝人之寶,變化多端,威能不凡,一旦修士被小鐘罩住,立時就要骨軟筋社、神智昏沉。

  不過一時三刻,就要靈性蒙昧,成為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除非是有大手段之人。

  否則絕難破開。

  在少年修士十指掐訣,念了個法決后,慈光蓋玉法鐘便化作一道宏光飛天沖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陳珩狠狠圈進了鐘身內!

  做完這一切后,少年修士喘了口粗氣,臉色發白,真炁損耗不小,但臉上卻微有些喜色。

  他轉頭一望,剛欲招呼紫袍男子和那兩名女修趕緊趁此機會動手。

  目光所及,卻只是看得是三道遁光倉皇在逃竄。

  不過片刻功夫。

  就已經是去得遠了。

  少年修士神情一呆,旋即便是驚怒、駭然、疑惑等情緒,都紛紛涌至了臉上。

  不待他再多思什么了,天中陡然又是炸開了一聲霹靂巨響,琉璃光碎,玉屑紛飛。

  那慈光蓋玉法鐘竟是被陳珩生生從內部打爆,再不能使用!

  “你——”

  少年修士面皮更慘白,心神交感的慈光蓋玉法鐘被毀,反噬之下,令他當即就是一口鮮血吐出。

  然而此時,陳珩袖袍一抖,阿鼻劍已是飛出,穿了他的胸腹。

  若不是匆匆掐了個遁法,躲閃及時,只怕當場就要斃命。

  少年修士大叫一聲,砸落在地,跌了個頭暈眼花。

  他強忍住痛意,剛欲從乾坤袋中摸出符箓來守御,又是一道劍光劈空飛來,慌得他捂住流血不止的胸腹,不顧風儀的就地幾滾,才險而險之閃開。

  “勿要殺我!我有一卷怙照宗的無上秘法,愿獻給陳師兄,還望——”

  方狼狽躲開,劍光卻得勢不饒人,撕裂大氣,繼續悍然殺將過來。

  少年修士只覺神魂皆顫,腦中一片空白,又將身一晃,下意識就出言討饒。

  不過這回,他卻未有先前的那般好運道。

  阿鼻劍如電而至,自他后腦正中處掠過,將頭顱貫穿同時,也將元靈給攪了個稀爛,身魂兩消。

  而那血淋淋的殘尸猶在原地站了幾息,才兩腿一抖,仰天倒去。

  這時。

  陳珩不急不緩將阿鼻劍收入袖中,移步到少年修士身前,取了他的袖囊,搜尋一轉。

  雖是見了不少符錢、符器,但至于功決道術,卻是半本不見,更莫說那什么怙照宗的無上秘法,更蹤跡全無。

  陳珩也不再多想什么,只閉上雙目,將意識沉入到一真法界中去,又喚出了那少年修士的心相。

  不過半盞茶功夫。

  他就睜了雙目,搖搖頭,不禁一笑。

  “《黃箓五老飛天儀科》,通過殺戮血親,將之煉成幽鬼,然后焚鬼禱告,以此提升自身功行的邪功……這個中立意,倒的確是魔道的手筆。”

  少年修士本是資質不顯,在族中也備受欺壓,只是因一次外出游獵,遇天雷降下數道,震塌了一座峰岳,大膽入內一探,見一妖嬈女子箕坐在亂石之間,手捧一本道書。

  以手觸時,妖嬈女子全身衣物盡作輕煙消散,白皙玉體也瞬時融成一捧無垢清水,向萬丈地底遁去,只留下她手捧的那本道書。

  那本道書,正是《黃箓五老飛天儀科》。

  在得了此法后,少年修士也按捺不住貪欲,悄悄將幾個血親騙出族地,宰殺煉成了幽鬼。

  因他那一脈在謝氏的地位低下,且他在動手也極小心,這些年來,倒也未被察覺到什么端倪。

  不過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隨著少年修士在謝氏的地位日益提高。

  他也憂心,昔日的丑事會被人揭破,屆時就難以自處了,

  因此見了蕭修靜的權勢,他才會心思萌動,欲成為蕭修靜的心腹之人,出個風頭。

  卻沒想便是這一心思。

  令他凄慘喪了命……

  而陳珩對那《黃箓五老飛天儀科》也并無多大興致。

  若欲成就上境,修道人的道基就需得純粹,不容外力沾染。

  似《黃箓五老飛天儀科》這類邪功,雖然可以速成,但這施為,卻無異于秧苗助長,對今后的功果修持,并無好處。

  “才出門不久,就有這般所得,看來這洞天于我而言,果然是一方修道寶土了。”

  陳珩將少年修士的袖囊收起,目芒一閃,將遁光一起,就到了高空,朝著紫袍男子等離去的方向,一路追去。

  與此同時。

  茫茫云海中,紫袍男子面沉如水,神情之中,隱隱還有些難以掩飾的不安。

  他一面提起真炁,將遁速加快,一面朝不遠處的兩名女修厲聲喝道:

  “蕭修靜和喬彥呢?這兩人可得傳訊了?說要何時趕過來。”

  “喬彥已經回話,說他正是在帶人趕來的路上,叫我等勿要急躁。”

  一名女修搖了搖頭:“至于蕭世兄,他或是正在火霞老祖的那座行宮之中,訊息不通,至于還未有答復。”

  紫袍男子聞言一驚,額角青筋用力跳了一跳,深深皺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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