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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祟郁魔神

  虛空幽邃處,遙遙看去,只有十二道燦金的龍虎鎖鏈,在縛著一道曼妙無比的美婦身姿。

  細腰婀娜,鳧臀酥胸,峨眉輕掃,云鬢高挽,在微開的衣襟之下,是滑膩無比的雪膚,如瓷似玉,只略一晃動,便有一股撩人的媚態,叫人忍不住心頭火起。

  可再朝上一看,視線停在了美婦面目上,這時饒是再如何欲念大炙的人,都是要熄去了那股邪火。

  在那美婦顱首處,唯有一團在不停蠕動蜷曲的黑泥,時時刻刻都在變幻著形狀,像水淵正中的那一口旋渦,吸附著種種性質,散著股強烈到令人無法忽視的邪祟妖異氣息!

  只單望上一眼,便要叫人血流加速,兩腿發軟,忍不住要跪伏倒地。

  “……這便是惡嗔陰勝魔?”

  陳珩心頭一訝。

  “二百年!我們等候了足足二百年!總算是來了一個能與‘寂然天宮制圣祈禱大法’交感的人物,等到離了這該死的胥都天后,這萬千的界空,都在待我去據有!

  天魔!唯有如此,才是真正的天魔!”

  美婦只略活動了一下手腕。

  登時那縛住她的十二道龍虎鎖鏈都兀得鏗鏘發響,傳徹出龍吟虎嘶的爆鳴,大作金光!

  她又笑了一聲,脖頸處的黑泥登時湊聚成了一張千嬌百媚的的妖冶面容,眉目精致慵懶,姣好似工筆細描。

  “他的胎息僅只尋常,玄真派三階中品的‘錠金真炁’,倒是不必多費口舌……可身上卻藏有一門頗是不俗的煉體道術,連筑基二重的修士,都能被其一拳打殺,兇烈的很。”

  懷悟洞主只將目一掃,便有一股無形力道,將陳珩牢牢定住在蒲團之上,分毫動彈不得,又道:

  “柳娘,在奪吞了他的軀殼后,你搜一搜他的元靈,記得將那門道法給找出來。”

  “煉體?肉身成圣的法門么?聽起來倒是有些意思,此術倒是合該你我二人所有,今番可莫不是天幸嗎?哈哈哈哈!好!好!”

  懷悟洞主聞言微微笑了一聲。

  實則,他對陳珩的太素肉身早便就是眼熱非常了。

  不過區區練炁之身,依仗著此術,竟能有如此表現,非僅屠同境的練炁士有若屠狗,還生生格殺了好幾個筑基真修,稱得上是兇焰滔天了。

  仙道修行中,洞玄之上,便是金丹。

  而若想要凝得上品金丹來,需采夠十三味大藥,“神符火”,便是其中之一。

  此藥非得肉身血氣強絕者,才方能夠凝練而出,又以九尺九寸為至極,再增無可增。

  在過往年歲中,他之所以不敢炸碎體內的先天金汞,行險結丹。

  一方面礙于是修道資質所限,縱是結丹,也怕只是最次的黃白金丹,得不償失,還白白延誤了大道時機。

  而另一方面,則是肉身實在甚是孱弱,被惡嗔陰勝魔采補了多次后,已是一副朽木枯株、外強中干的模樣。

  縱是也修行了幾類肉身壯血的道術,但于事無補,只是個勉強支撐的局面。

  若是強行炸碎體內的先天金汞,失了道行境界的支撐,只怕還等不到服藥凝丹,頃時就要被反噬斃殺。

  道書有云:肉身是修道寶筏,元神是風帆檣楫,二者缺一不可。

  他的肉身在惡嗔陰勝魔的屢屢采補下,已然是個漏了口的水囊,縱是如何的傾力加注,也終是要流泄個干凈,絲毫也不存。

  而這時。

  陳珩的太素玉身,對懷悟洞主而言便無異是一根救命稻草了。

  這門神通的異力他已是在懷悟洞中親目瞧看過,若是能得手修行,非僅能夠縫補住肉身的漏口,還能順理成章,凝練出“神符火”來。

  到了那時候,若能再從天外尋求到幾味大藥來,下品金丹必是已然在望,中品金丹說不定也能一搏。

  成道之機……

  便要將現矣!

  他在這邊正懷揣著百樣心思,略略沉吟失神。

  而幽邃處,那身材豐腴妖嬈的美婦已一根根將捆縛住自己的龍虎鎖鏈扯斷,不過幾息,便只是滿地的碎鐵靈光,縱身一躍,不知橫渡了幾許虛空,就躍進了這座宮闕內。

  這一連串動作疾若流火飛電,仿是只在倏忽眨眼之間。

  那三丈三的法壇下,散修路玉和血蓮宗的練炁士都是震愕莫名。

  驚得從蒲團上慌亂起身,臉上神色驚疑不定,一雙手都不知該要如何擺放。

  他們并看不見剝皮血尸和那些六塵魔。

  在其眼中,這一切皆是來的莫名其妙——

  先是蒲團畔,好端端的講道正在聽著,陳珩臉上卻莫名流出驚悸猶疑之色,還屈指彈出胎息,似要擊打什么個事物。

  但他面前。

  分明就是一片空茫茫……

  雖是對陳珩的舉止心頭存了幾分不解,但講道的機緣在前,連法壇上的懷悟洞主都未說上些什么,散修路玉和血蓮宗的練炁士也自然懶得多管他發癲。

  但沒過幾息,連法壇上,懷悟洞主也倏忽停了言語。

  這老兒先是莫名搖頭苦笑,旋即當空喊了一聲。

  便在幽邃處,顯出了一個被十二道龍虎鎖鏈捆縛住形體的美婦。

  從他倆言語來猜看,倒像是老相識了,今日的這場講道,也是存著不為人知的別有用心。

  可那美婦人——

  分明便是一頭活生生天魔!

  而且是在天魔中,也身份種性頗高的惡嗔陰勝魔!

  “該死!該死!一切都明了,我還說這懷悟老兒真有那般樂善好施,專愛接濟我等散修不成?連懷悟洞的前三名次,都定然要是我等散修,聽說還因此跟花神府都鬧了不快。

  這哪是什么樂善好施!分明是欺我等散修沒有家世背景!縱是死了,也是條野狗斃了命,不會有人來過問!”

  散修路玉心思急轉,冷汗涔涔淌下,手指禁不住地在顫。

  他雖從未切實見過天魔,卻也聽說過這邪物能夠以修道人的血肉靈氣作食膳,兇戾的非常!

  “這么千方的百計,費這么大心思,就是要把我等喂天魔?若僅只如此,何須這般的大費周章……”

  情知已是生死一線的時候,散修路玉反而勉強鎮定了下來,在一番心思電轉后,猛得將目光投向陳珩處。

  這番講道必是藏著番他錯過的東西。

  不單是他,連那個血蓮宗的練炁士,都未有覺察。

  唯有陳珩在這講道途中透了些異樣,與他們二人不同……

  “原來不是憑空發癲么?此人到底看到了何物?懷悟這狗老兒又究竟是想作甚……”

  而路玉在此時驚疑不定時。

  血蓮宗的那個練炁士已是從震愕中回轉過了神來,一拍胸口,從心竅中連連逼出了數口精血,合身一撲。

  霎時間,就化作一道褐煙遁走。

  但此時大開的四門似是設立有一道無形禁制,只當空一聲金銳炸響,便破開了遁術,將他從褐煙中狼狽逼出身形來。

  “黃吉,血蓮宗黃廷煉師的次子,也是最受寵的一個小子。”

  注意到這動靜。

  法壇上的懷悟洞主終是回了過神來,收起種種念想,將拂塵一揮,不緊不慢道:

  “勿要再做困獸之斗了,黃吉,我早已施了閉鎖天地之術,封了這宮闕連帶著整座浦嶼,任里內是如何地覆天翻,外界都是查不著什么的異樣。

  只可惜,你本是不必死的……”

  他笑了笑:“我向來只邀前三名次來聽講道,也向來是只對散修下手,卻湊巧,這次那個叫做袁揚圣的小子逃了,伱卻要急不可耐補進來,搶著送死,卻也是一樁奇事。”

  “老狗!老狗!我原以為你還真是什么仁厚長者,原來竟是與天魔有染!你活該千刀萬剮!”

  血蓮宗的練炁士黃吉一邊吐血,一邊厲聲喝罵道:

  “你既然心知我的身份,又怎敢還對我出手,難不成當我父是擺設嗎?我的命燈若是滅了,你又能夠活到幾時!”

  “你是宗門弟子,資質也不錯,殺你實在可惜,我要奪了你的心智,將你煉成魔眷。”

  美婦人笑盈盈接口道:“日后,你便是我的走狗忠犬了,每一次的道行增進,都能有一份回饋到我的身上,如何?你可滿意這般下場么?”

  “惡嗔陰勝魔?!”

  黃吉此刻終是駭然了。

  下一瞬,隨著‘咔咔’幾聲響,他的四肢便被折斷下來,右臂彎折出一個詭異弧度,從掌中無力滾出一口小葫蘆,被美婦人一腳踩住。

  “這是?”

  她將小葫蘆舉起,看向法壇上的懷悟洞主,道:“紅粉真光?”

  “紅粉真光,血蓮宗的秘傳道術,看來是黃廷煉師特意留給這小子的護身手段,但僅此一道,卻還破不開你我特意布下的閉鎖天地之術。”

  懷悟洞主搖頭。

  “餐后的茶水容之后再來享用吧。”

  美婦人一揮手,還欲掙扎的黃吉便登時昏厥倒地,口鼻都溢出黑血來。

  她緩緩發出一聲嬌媚輕笑,便朝著蒲團上被定住的陳珩走出,直直越過了滿頭冷汗的散修路玉,一眼也不多瞧看。

  “……我活了?”

  路玉既驚且喜,在幾息后,更不遲疑,連忙化光便走。

  可還未等得抵進門戶,面前虛空就如紗幕一般被輕輕分開,露出了一頭幽靄罩身、目若金燈的魔類。

  它的頭顱上長有三面,分是呈著嗔、怨、喜之相,只輕輕伸手一撈,便將路玉抓在掌心,一口就咬落下了半邊身子。

  “……力異魔,果然是這般。”

  陳珩眼神閃爍了一下。

  在他前來浮玉泊,遇上衛令姜的最初,兩人便遭逢了一場小魔災。

  數千的天魔浪滾如潮,烏泱泱一片,幾是要無物不吞的感觸。

  而場小魔災的首領,便就是這頭力異魔……

  “雍兒,別當著你爹的眼前吃人,他若是耍上性子來,為娘也保不住你。”

  美婦人順著陳珩目光瞥過去,淡淡笑了聲。

  那頭叼著路玉殘尸的力異魔嘟囔一聲,不情不愿又鉆進虛空內,只余下滿地的淋漓鮮血和一些稀爛臟腑。

  “陳珩,我知你此時心頭在想些什么?但他乃是我和柳娘的獨子,縱是貪玩了些,可我又怎會殺它?

  之前擒他那一幕,不過是做給你們看的罷了。”

  法壇上,懷悟洞主聲音淡淡:

  “至于其他那些魔類,不過是柳娘煉法時剩下的殘渣,能死在我的四明破骸真火下,也是它們的榮幸了。”

  “看來洞主是要讓我死個明白了?”

  陳珩嘆了口氣。

  “實則,若是有得選的話,老夫也不想殺你,陳珩,你乃是正真的天縱奇才,雖多少有些露怯,但在生死當頭,又有哪人能臨危而色不變?

  你能忍住驚懼,和那些魔類共處在一處,多少也是有膽量的,已是很不凡了……

  二百年,我足足開講了兩百年的道,你還是第一個,不僅能與‘寂然天宮制圣祈禱大法’交感,還能毫發無損過了六塵魔試法的人。”

  懷悟洞主也莫名一聲長嘆:

  “你若是肯摒了人軀,轉生為天魔,前途必是不可限量!連老夫都要遠遠望塵莫及!”

  二百年的講道里——

  懷悟洞主自然并未膽大妄為到敢于直接將“寂然天宮制圣祈禱大法”全篇誦出,那樣無疑是自己尋死。

  而是將這門大神通一句句分開揉碎,潛藏在了章頭末尾。

  串聯起來。

  便是“寂然天宮制圣祈禱大法”的全文!

  但這頁地闕金章縱是被祟郁魔神抹去了道廷的禁制,也依然是個擇主的。

  有道則現,無道即隱。

  若是無緣,如懷悟洞主這般的,已是誦個二百年,卻依然生不出交感,更見不著什么試法的六塵魔,只有一種莫名的心悸感,在擾得神識不寧。

  至于境界低微的路玉和血蓮宗黃吉,更是連心悸感都不存,只是一派茫然無知。

  二百年內,能與“寂然天宮制圣祈禱大法”交感者可謂寥寥,不過十指之數。

  而這十指之數中,能毫無無損地過了剝皮血尸和六塵魔試法者,卻是一個也無……

  在懷悟洞主看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

  陳珩倒是個命定的天魔種子,和這門天魔法,恰恰是要相契的很——

  “祟郁?居然是祟郁這個老東西?!”

  正在那個美婦人一步步走近時,懷悟洞主目光也愈發森寒之際。

  腦海中。

  卻又忽得傳出符參老祖興奮的聲音:

  “在道廷崩滅后,祂可是第一個扛著反天大旗的,連太子長明都被祂們那些亂黨逼進幽冥深處!

  “不是說祟郁在法圣天中,被劫仙之祖一劍便給削去了半顆道果嗎?好久好久都未有祂的聲息了,你小子居然被這門神通選中?奇了!奇了!”

  他興奮催促道:

  “你趕緊變成魔子啊,跟寂然天宮通個訊息,讓老祖看看,這祟郁老魔究竟還是否活著!

  這可正真是個大消息,能夠賣出大價錢的!”

  反正都是4k,感覺拆不拆兩章區別都不大,以后還是二合一算了。

再說說有書友問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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