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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師尊老友

  “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老君曰: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

  等到姜臨醒來的時候,耳邊是以全真十方韻誦唱的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唔……”

  姜臨坐起身來,他很想矜持一點,但還是沒忍住伸了一個懶腰。

  四肢百骸都在用力,而后猛地一松。

  一股子無言的松快感,讓姜臨不由得暢快出聲。

  與此同時,那誦經聲音也停了下來。

  道爺隨之睜開了眼睛,笑道:“醒了?睡的如何?”

  “此番安睡,精氣神足矣。”

  姜臨笑著站起身來,整肅衣冠,拱手行禮。

  “祈望道爺賜下名號,好容晚輩拜見。”

  道爺笑道:“貧道,沈微元。論起輩分也好,論起交情也罷,你喚一聲師叔,虧不了你。”

  “見過微元師叔。”

  姜臨再次行禮拜見。

  微元道爺點點頭,示意姜臨坐下,說道:“時間還早,坐下,陪貧道聊聊天。”

  姜臨坐了下來,看了一眼天色,發現天邊已經泛起了一絲曙光,這一夜睡的真是舒服。

  他再次感嘆了一句,而后盤膝坐好。

  微元道爺看向姜臨,感嘆道:“你這一番,怕是整個周國的真修高功都知道了你的名字。”

  “法師行禁令,百萬民得生,大功德也。”

  姜臨有些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這一路上,不少的道爺道兄都說過這件事。”

  “哈哈哈哈哈。”

  微元道長笑了一聲,而后突然輕聲說道:“崽兒,受苦了。”

  姜臨臉上的笑容頓了一下,而后愣住。

  “騰!”

  姜臨猛地站起來,不可置信的看向微元道爺。

  微元道爺與他對視,嘴角帶著微笑,說道:“坐下坐下,多大人了,怎這般毛躁?”

  姜臨回過神來,緩緩的盤膝坐下,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師叔……您方才那句話……”

  “不是我說的。”

  微元道爺搖搖頭,沒有了下文。

  姜臨默默的點點頭,抿起了唇角,雙手緊緊的握住。

  師尊沒死!

  我就知道!

  那般混蛋的老東西,該是禍害遺千年的命!

  方才那個稱呼,只有那個老混蛋會這么喊自己!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姜臨閉上了眼睛,眼角不自覺的劃過一抹水光。

  雖然早有猜測,但如今能夠徹底證實,如何不讓姜臨激動莫名?

  他張了張口,想問老頭子在哪,在做什么,過的怎么樣,自己能不能見到他。

  但姜臨很清楚,眼前的微元道爺不會說,如果要說的話,早就說了,不會等著姜臨去問。

  不過,也夠了。

  知道老頭沒有死,至少沒有徹底死,姜臨就已經很滿足了。

  姜臨深吸一口氣,平復了情緒,而后看向眼前的微元道爺。

  “師叔,晚輩此次前來京都,乃是有事要辦。”

  到了現在,姜臨基本上可以確定,眼前的道爺可以絕對的信任。

  其他的不說,雖然老頭確實混蛋,但既然是老頭的朋友,那就不會有錯。

  “我知道。”

  微元道爺不等姜臨說,便笑著開口道:“你要做什么,就大膽去做,一切,自有老道為你擔著。”

  姜臨聞言,面帶意外之色。

  看來,眼前的道爺和自家老頭子的聯系,不是一般的緊密。

  而且,自己現在發生的這些事,似乎老頭子也知道?

  那么老頭子現在是在酆都?

  姜臨默默的思索著。

  微元道爺笑道:“這京都的水,說深也深,說淺也淺。”

  “這地界,早就沒有仙凡之分,修仙者不許顯露人前的規矩,也早就沒了。”

  姜臨若有所思的點點頭,現在世道亂,周國之外有外敵環伺,國內也有起了歪心思的人。

  不敢說國將不國,但也已經有了兵荒馬亂的跡象。

  有人喜歡太平,就有人喜歡混亂。

  這一點,不單單是凡人,修行者也是一樣。

  修魔道的,修邪道的,自然是盼著世道越亂越好。

  而即便是修正道的,也有那修扶龍術,準備出山證道的存在。

  “說它水深,是因為這地界皇家貴胄,豪門世襲,歷代朱紫不知有多少,也不知其背后到底有什么牽扯。”

  微元道爺慢悠悠的說道:“說它水淺……”

  說著,微元道爺看向了姜臨,笑道:“對你小子來說,至少大多數修行者,是不愿意招惹你的。”

  對于修行者來說,即便是同為正道,除非同屬北極一系,否則還真沒什么人想和一位黑律法師有太多的牽扯。

  “更何況,你的底氣,也不止如此吧?”

  迎著微元道爺似笑非笑的眸子,姜臨也笑了起來。

  當然不止如此。

  當初北極驅邪院敕命,命姜臨徹查鬼胎一事,一直查到了三個邪道獻祭杭州。

  可到了這里,事情還沒有完結。

  宋王也是棋子,而且是隨手而為的棄子,背后有更大的牽扯。

  封戾魈以六洞天魔的手段去審那黑齒僧,沒有多問,但得到了一條絕對可信的消息。

  京都。

  一切都在京都。

  所以,現在的姜臨,依舊身負北極敕命,這一樁案子,可還沒有完呢。

  不敢說在京都能百無禁忌,但有北極敕命在身,有許多的東西,姜臨不用去在乎。

  “如何,有頭緒了嗎?”

  微元道爺笑瞇瞇的問道。

  姜臨想了想,說道:“無外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

  “只要晚輩在京都,著急的就不是晚輩。”

  微元道爺捋須微笑,道:“以不變應萬變,上善也。”

  “不過,老道還是要給你提個醒,或者說,給你一個線頭。”

  “這京都,到底是千頭萬緒,你也好有個起點。”

  姜臨聞言,站起身來,躬身行禮道:“請師叔教我。”

  “昨夜,老道看到了三道炁,分別乃一朱一紫,半朱半紫之氣。”

  “或許,有所得。”

  微元道爺說著,上下打量了一番姜臨,挑了挑眉毛。

  “真武法劍,好東西,內藏真武正炁,外覆正一神符。”

  “這物件怕是只有太素宮那幾個老不死的牛鼻子才能摶煉出來。”

  “也罷,既然你來了老道的地方,若是不出點血,暗里免不了被混蛋攪擾。明里也被比了下去。”

  微元道爺摸了摸袖口,拿出來一個拳頭大的木盒子。

  “我全真不似正一那般闊綽,僅有這丹藥還算是拿得出手。”

  “拿去拿去。”

  姜臨一點磕巴也不打,雙手接過那小木盒,嬉笑道:“多謝師叔!”

  “哈。”

  微元道爺笑罵道:“老道還說,那混蛋玩意有一個正經弟子,未成想,內里這股子痞勁一模一樣。”

  說著,道爺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已經是清晨時分,便擺手道:“去吧。”

  “切記,不可魯莽,不可傲慢。”

  “是,晚輩謹記。”

  姜臨正色行禮,而后告辭離開了老君殿。

  一時間,這殿內只剩了微元道爺自己一人。

  老道爺眸子開闔之間,閃出一道神光來,落在眼前,顯出一道香火。

  “老混蛋,你的弟子不錯,老道得想個辦法忽悠過來。”

  微元道爺笑著開口。

  “忽悠你個棒槌!”

  香火之內傳來一道懶散的聲音。

  “呵呵呵呵……”

  微元道長冷笑道:“旁人不敢去挖黑律一脈的獨苗苗,但老道這里,供的可是道祖,怕你北極?”

  那聲音毫不示弱,同樣冷笑:“你今天敢挖,明天老子就敢帶著所有黑律法師去兜率宮門口蹲著。”

  “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是奉了你微元道長的命,來門口做看門狗的。”

  “屆時,看你如何收場。”

  微元道爺聞言,不由得挑了挑眉毛,嘆息一聲,喃喃自語道:“我也是失心瘋了,居然和你這混蛋去比不要臉……”

  “呵,一個未成仙道的凡間老牛鼻子,也敢跟道爺我炸刺?”

  那聲音呵呵冷笑著,說道:“道爺我現在可是在酆都干活,當心我一紙條子遞出去,馬上叫閻王銷了你的生死簿。”

  微元道爺掀了掀眼皮,懶得理這個混蛋,正色道:“道友,這周國京都的水可深的很,便是有黑律為憑,北極為命,一個不小心,也有的是陰招讓你那弟子萬劫不復。”

  “可你偏偏還讓老道說的那般輕松,你到底要做什么?”

  那聲音回道:“老子當然知道這地界水深,不然要你干什么?”

  這話說的理所當然,一副老子就是賴上你的語氣。

  微元道長翻了個白眼,說道:“我不過是凡間一個未成仙道的老牛鼻子,能做什么?”

  “一個不小心,還要被你這位酆都的大人勾了生死簿。”

  “給你家弟子托底的事,老道可不夠格。”

  “嘿!你小子!”

  那聲音氣急敗壞的罵了一句,而后嬉笑道:“好道兄,我的弟子,那不就是你的弟子?你我可是異父異母的親親兄弟啊!”

  “我可……”

  微元道長沒等話說完,就揮散了眼前的香火。

  懶得聽那個家伙假肉麻。

  “這混蛋牛鼻子,藏得可真是深,連我都不告訴?”

  微元道長搖搖頭,眼前突然顯化一道黑炁,他看也不看,一甩手,直接把這道黑炁鎮壓到了老君爺的神像下面。

  “讓你說你不說,現在你想說,道爺還不想聽哩。”

  微元道長笑瞇瞇的說著,能反將這家伙一軍的時候可不多,當然得珍惜。

  “道可道,非恒道,名可名……”

  老君殿內,道爺誦念著道德經,看也不看那蔫巴的黑炁一眼。

  姜臨自然聽不到微元道爺和自家老頭子吵架的動靜。

  他離開了老君殿之后,徑直朝著過堂的地方走去。

  能混一頓是一頓,不然進了京都,下一頓是什么時候都還不知道呢。

  姜臨如此想著,混了一個肚圓,又厚著臉皮鉆進了伙房,要了五張大餅。

  “不愧是京都上善之地,這餅都比他處的扎實。”

  姜臨掂量了一下手里的包袱,心滿意足的離開了上清觀。

  至于微元道爺所說的一朱一紫,半朱半紫三道氣,姜臨也沒有刻意的去尋找。

  京都千頭萬緒,有個線頭捋著自然是好的,但若是沒有,其實也差不了太多。

  “主動去找,和無意相逢,可不一樣。”

  姜臨笑瞇瞇的嘟囔著,低頭看了一眼懷里,笑道:“你說是不是?”

  “嘰嘰……”

  小青鸞從姜臨懷里鉆出來一個小腦袋。

  “天亮了,莫要再睡,你最近怎么這么多覺睡?”

  姜臨笑著說道。

  昨天一夜,小家伙一直在自己懷里睡覺,和微元道爺聊天的時候,小家伙都沒有醒。

  “嘰嘰!”

  “你這是在長身體,跟我吃了你的口糧有什么關系?再者說,我不過吃了你一點……”

  “嘰嘰!!”

  “好好好,吃了你一大半的糧食嘛,回頭再給你取一些就是了。”

  “至于這么記仇嗎?”

  “嘰嘰嘰嘰!!”

  “好,剩下的都是你的。”

  姜臨和小青鸞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順著青石路離開了上清觀。

  走出青竹林,姜臨眺望東方。

  只見巍峨城池在目,明明是掛露的清晨,城門前卻已經是人頭攢動,摩肩擦踵。

  “京都……”

  姜臨意味莫名的嘟囔著,邁步走了過去。

  “踏踏踏……”

  半路上,姜臨聽到了一陣馬蹄聲,也不在意,往旁邊走了走。

  “吁……”

  誰知,到了姜臨近前,那馬上騎士卻突然勒住韁繩。

  只見馬上那紅衣少年眉目細致,低頭笑問道:“道長哪里去?”

  “自然是往京都去。”

  姜臨抬眼微笑,并未多言,點點頭后,邁步前行。

  “踏踏……”

  那紅衣少年卻沒有放棄,而是繼續跟了上來。

  “昨夜上清觀門前,在下曾見過道長一面。”

  姜臨聞言,笑道:“當時,居士似乎還有兩位伙伴?”

  昨夜姜臨確實有看到三個錦衣少年,但實在是沒什么精力去注意。

  不過現在看來,第二次偶遇,有些說道了。

  “他們兩個還未起哩,我是一個人跑出來的。”

  紅衣少年說著,翻身下馬,牽著馬和姜臨并行。

  “道長去京都,是要做什么?”

  姜臨沒有回答,只是停下腳步,側身,直勾勾的盯著眼前的紅衣少年。

  “道長……”

  紅衣少年被那眼神看的有些羞澀,不由得低下頭去,霞飛雙頰。

  正心猿意馬之間,聽聞那道長開口。

  “居士皇家貴胄,卻女扮男裝獨自而行,可比立于危墻之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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