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粉色輕紗的女子頹然的癱坐在地上。
此刻,已經過了子時,七月十五中元節已經結束,迎來了新的一天。
天空之上,原本遮蔽天穹的烏云也已經散去,露出那皎潔的滿月來。
月光灑落而下,在人間描繪出銀白的底色。
而在那月光照耀下,那女子身上的粉色輕紗好似不存在一般,透著無比誘人的意味。
血紅的頭發,更是平添了幾分妖異的美感。
只是那慘白的神色,以及那淌血的嘴角,有些破壞這份美感。
姜臨視若無睹,只是上前,抬手。
“啪!”
手中天蓬尺狠狠地拍在那女子千嬌百媚的臉上。
這超越了天下九成九女子的美貌,被這勢大力沉的一尺子拍下去,再沒有半分美麗可言,半張臉都被拍的凹陷,連帶著眉骨都破碎,左邊眼睛也好似水泡,“啵”的一聲悶響。
殘破的眼眶中,流出粘稠漆黑的,好似血液一般的物件來。另一只尚且完好的眼中,帶著濃濃的驚駭與不可思議。
美感不見半點,取而代之的則是驚悚詭異,不忍直視。
“真遺憾,你準備的法術若是成了,便是貧道也得費些手段。”
姜臨低垂著眸子,看著那女子。
這女子絕對是稱心如意閣中,地位很高的邪祟,相對的,其實力也絕對不低。
這樣的邪祟,不可能被姜臨一道沒念咒沒掐訣的雷法給轟到毫無反抗之力。
雖然姜臨晉升了陽神,但稱心如意閣顯然也不能小看。
這邪祟,是故意落敗,為的就是吸引姜臨過來。
而它,在暗中準備了某種法術。
可惜,這邪祟忽略了姜臨手中的天蓬尺。
這玩意主打一個不顯山不露水,在親身體會到之前,不會有人知道,這平平無奇的木尺到底有多帶勁。
現在,這邪祟體會到了。
它本想著,在姜臨這一尺子拍下來之后,直接催發自己暗中積蓄好的法術,就算眼前這道人剛剛晉升了道行,可它也有信心,讓對方不死也殘。
可它是真的沒有想到,那天蓬尺拍下來,直接拍散了它的本源!
不要說是法術,還能活多久都是一個未知數。
這簡直不像是人間該有的法器!
“說話。”
姜臨再次揚起了手中的天蓬尺。
“盈月。”
邪祟沒有遲疑,直接開口說明了自己的身份。
它不傻,眼前這少年道人的意思顯而易見,說了還能多活一會,不說現在就是。
就算是邪祟,也有求生欲,甚至于比一般的生靈更強。
盈月?
姜臨聞言,挑了挑眉毛。
月亮有八種變化,新月,眉月,上弦月,盈月,滿月,虧月,下弦月,殘月。
“另一個在南贍部洲的,是上弦月,還是滿月?”
姜臨問道,手中的天蓬尺有意無意的在盈月的頭頂晃悠著。
這個問題在姜臨看來理所當然,既然稱心如意閣的十二月份邪祟,是四大部洲一洲三個月份,那這八種月亮變化,很顯然是在十二月份邪祟之上,應該是每個部州兩個才對。
“都在……”
然而,盈月的答案,讓姜臨皺了皺眉頭。
盈月慢吞吞的解釋道:“我們,并不是閣主造就,而是……玉君大人一手催發。”
玉君。
姜臨再次聽到了這個名字,稱心如意閣在南贍部洲挑大梁的副閣主。
很顯然,這八種月相,并不是如同十二月日的邪祟一樣,是稱心如意閣的“標配”。
而是玉君這個副閣主搞出來的“私兵”,或者說,是獨屬于這位副閣主的班底。
“下一個問題。”
姜臨沒有在意盈月那明顯緩慢的語速,知道是這個邪祟在盡可能的拖延時間。
多拖延一會,它生還的幾率也就更大一些。
說不得,其他的幾個月相正在趕來?
不過那又如何呢?
姜臨心里想著,輕聲說道:“玉君,在哪里?”
盈月聞言,沉默了下來,一直沉默著。
姜臨也不催促,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很快,就過了一刻鐘的時間。
“這個信息,就值這點時間。”
姜臨的聲音里沒有情緒,但在盈月的耳中,卻帶著沛然的殺機。
它心神俱震,連忙張開口,說道:“玉君大人所在……我也不知。”
“啪!”
回應它的,是一記勢大力沉的天蓬尺。
這一尺子下去,原本就已經接近瀕死的盈月,徹底的到了彌留之際,生命之火已經衰弱到了極點。
姜臨蹲下來身來,看著那已經慘不忍睹的臉,輕聲說道:“給你臉了?”
這邪祟在拖延時間,姜臨并不在意,或者說,姜臨在故意給她時間,所以,在這邪祟沉默下來之后,姜臨沒有催促。
姜臨和這邪祟之間有一個默契,用足夠有價值的情報,來換它更長的時間活著。
但它卻沒有在拖延足夠的時間之后,給姜臨一個滿意的答案。
“我真的不知道。”
盈月慌忙的眨動著已經僅有一只的眼睛,這是它現在唯一能做到的舉動。
姜臨盯著它,突然笑了,說道:“貧道不是什么惡人,修道之人,也向來都有一顆慈悲心。”
“所以,再給你一次機會。”
姜臨說著,輕聲問道:“皇帝,跟你們稱心如意閣是什么關系?”
盈月再次沉默了下來,想要故技重施。
“錚!”
朱紅劍光閃過,盈月的手臂被斬了下來,姜臨很好的把握著一個度,傷而不死的同時,讓真武正炁最大程度侵蝕盈月的身軀。
那蝕骨一般的劇痛,讓盈月想要哀嚎,但在那冰冷的眸子之下,什么也說不出來。
“你沒有資本再拖延了。”
姜臨一手天蓬尺,一手真武法劍,輕聲道:“現在,給我答案,或者,馬上就死。”
“合作!”
盈月不敢不說,而且它很明白,說的必須得很痛快,如果第一句話不能引起眼前這道人的興趣,自己馬上就要死!
“繼續。”
耳邊聽著那少年道人淡漠的聲音,盈月長出一口氣,她知道,自己的命算是暫時能多保住一陣子了。
“皇帝和拜月會,稱心如意閣都有合作,甚至……”
盈月停了一下,而后緩緩的說道:“那位天子,能夠在一定程度上驅使拜月會與我稱心如意閣……”
“我并不是從京都之外趕來,而是……本就在京都潛伏,就在紫禁城內。”
果然。
姜臨確定了自己的猜測,但同時也有些意外。
他只猜到皇帝和稱心如意閣有合作,但沒想到還有那拜月會的事情。
甚至于,皇帝居然能夠驅使拜月會和稱心如意閣。
與妖魔和邪祟合作……
皇帝老兒,你被剝奪天命,是一點也不冤枉啊。
姜臨心里感嘆著,問道:“拜月會的信息,知道什么,說什么。”
盈月聞言,遲疑片刻后,艱澀的搖搖頭,說道:“具體的屬實不知,我只知道,拜月會極為松散。”
“只要是妖魔之屬,只要想吃人,在吃人,就能夠自稱加入了拜月會,而且可以不用遵守拜月會下達的命令。”
“拜月會在周國的主事,我也只知道一個名字。”
它說著,停頓了下來,小心翼翼的看著眼前道人的反應。
時間再次緩緩的流逝,又過了半刻鐘,盈月眼見那道人抬起了手中的朱紅法劍。
它趕忙開口:“甲辰龍!”
“拜月會在周國的主事,叫做甲辰龍!”
“可我也只知道一個名字!其本相是什么,在何處,什么實力,完全不知!”
盈月急忙開口,同時僅剩的一只眼睛開始左顧右盼。
該死的,都這么久了,為什么還沒有支援過來。
它心知肚明,眼前的道人之所以給它時間,不是因為其慈悲亦或者發了善心。
黑律法師會對邪祟有善心?不要開玩笑了!
這道人是在用自己釣魚!
自己在盼著稱心如意閣來人,眼前的道人也是如此!
“甲辰龍……”
姜臨咀嚼著這個名字,之前遇到的過的拜月會妖魔,叫做甲辰鹿,本體也確實是鹿。
但這個甲辰龍,難道本體就一定會是龍屬嗎?
姜臨不確定,但至少知道了一個名字。
心里想著,姜臨重新看向了眼前的盈月,問道:“你等的援軍為什么還不到?”
“你不會是被放棄了吧?”
“不會!”
盈月趕忙說道:“一定會來的!”
它此刻的心里極端的慌亂,它所知道的一切有價值的信息都已經說出來了。
此刻的自己對眼前的道人來說,容許自己活著的唯一理由,就是用自己當魚餌。
若是連這個價值都沒了,自己距離死期就在眨眼之間!
姜臨充耳不聞,只是緩緩的抬起了手中的真武法劍。
“道長,久仰大名了。”
正在此時,一個陰柔的聲調響起。
黑夜之中,不知何時,出現了一位身穿紅衣的男子。
這男子生的極陰柔,男生女相不說,行走之間的姿態,也與女子無二。
男子來到了距離姜臨大概十丈的距離,嘴角帶著迷人的微笑,拱手行禮。
“在下,滿月,見過姜道長。”
“奉玉君大人之命而來,請道長留下盈月性命。”
自稱滿月的男子微笑著,說道:“在下自知,沒有跟道長談條件的資格,所以帶來了一份道長絕對會感興趣的東西。”
“錚!!”
回應滿月的,是一道朱紅雷霆!
神霄法附著在真武法劍之上,與真武正炁融合,所迸發出來的朱紅雷霆,對一切邪祟妖魔都有著極強的克制!
朱紅劍光奔流而起,其后,是姜臨那冰冷的眸子。
他才懶得聽眼前的邪祟多說,對于漁人來說,釣到了魚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提桿,然后開膛破肚,而不是和魚談條件!
“四明破骸,天猷滅類,神刀一下,萬鬼自潰。”
天蓬神咒驟然而出,真言之下,法力催動,神咒頃刻而成!
“嗡!!”
姜臨手中天蓬尺雖說沒有被激發,但同根同源的神咒,也引動了其中的威能。
雖然沒有神通迸發,但是,這天蓬尺本身就很不凡。
“轟!!”
先是那朱紅雷霆撞在了滿月的身上,姜臨看也不看,一甩手中天蓬尺!
“嗤!”
伴隨著天蓬威能迸發,黑律本源煞氣隨之而動,在那天蓬尺的頂端驟然延伸,化作一道狹長的刀鋒!
此刻,天蓬咒更像是刀柄。
那刀鋒狹長,筆直,僅在最尖鋒處驚心動魄的一挑。
姜臨雙目之中,不知何時渲染上了黑金之色,充盈,滿溢,而后迸發!
“嗡!”
酆都破邪神光自雙目而出!
幾乎是轉瞬之間,姜臨手段齊出!
神霄法融合玄天真武飛劍,以真武法劍而發,后跟天蓬尺加持的黑律本源煞氣與天蓬咒衍化之神刀!
最后,則是一道剛剛領悟的酆都破邪神光!
這幾乎是姜臨常態之下的全力!
朱紅劍光帶著雷霆,剛剛落下,驚起大片的塵土。
而后,黑金神光后發先至,驟然穿過那無數的塵土。
酆都法眼之下,姜臨看得真切。
那名為滿月的男子,結結實實的吃下了這一道雷霆劍光和酆都神光!
此時,姜臨的身影也已經奔赴到了近前。
“錚!”
天蓬尺橫掃,那在尺頭顯化的神刀自然也隨之橫掃!
姜臨很確定,自己這一刀斬到了什么東西,帶著微微的阻尼感,但馬上,就暢快無比的橫斷而過!
伴隨著塵埃落下,那出場極為神秘的滿月,被這一刀從腰腹斷成了兩節!
什么狗屁的玉君親自創造,什么狗屁的八大月相,閣主親隨。
在已經晉升陽神,可稱之為道家高功的姜臨面前,都是狗屁!
神霄法,真武劍法,天蓬法,北帝黑律本源煞氣,天蓬尺,這些手段疊加在一塊,便是那玉君來得麻爪!
滿月的上半身摔在了地上,它的臉上帶著一絲不可置信與不解的疑惑。
它想不明白,就算黑律法師再怎么殺伐果斷,難道他就沒有關心的事物嗎?
自己可真的帶著他足夠感興趣,或者說足夠讓他停手的東西而來!
然而,事實甩了滿月一個大大的耳光。
黑律法師,從不跟邪祟談條件。
不,也不能說絕對,如果邪祟準備用自己的命來跟一位黑律法師談條件的話,那后者還是會欣然同意的。
邪祟的命果斷拿走。
至于條件?
什么?這個邪祟的條件不就是想死的痛快一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