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戩面無表情,只是眼角帶著一抹笑意。
一旁的風洛雖然全程看戲,但也正因為如此,也品出了一些味道。
至于在場的眾神,就沒有一個蠢的。
只要一看老魏和北極四圣的表現就知道,什么給自己孩子出頭,什么神霄玉樞待遇不公,都是假的。
這就是一場戲,一場唱給天庭一眾仙神,唱給三界的戲。
為的就是讓姜法師能合情合理合法合規的從北極驅邪院跨到神霄玉樞。
此時眾神也反應了過來,神霄玉樞考功司,富得流油都不足以形容的位置,能在這個司部穩坐司正之位的,自然不是蠢貨。
而就是這樣一位在刀尖跳舞都安然無恙的老油條,居然有膽子當著北極四圣和魏法祖,以及少君的面,光明正大的撬墻角。
丫就是一個演員。
具體的事情,神霄玉樞和驅邪院的大佬早就商量好了。
起初,眾神以為這是神霄玉樞無恥的挖墻腳,但現在轉念一想,這個安排對姜法師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黑律法師位卑而權重,這是共識,也是規矩。
除了魏法祖之外,無人能夠打破。
而姜法師若是想要在天庭走的更高更遠,就必須要盡可能的淡化掉自己身上黑律法師的標簽。
那么暫時脫離北極驅邪院的天曹序列,就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正好,借著這次機會,姜法師立下的戰功毋庸置疑,把北極天曹轉到同為武臣一列的神霄玉樞,合情合理,而且神霄玉樞也絕對不會不同意。
這樣的天才,即便是暫時擁有,也好過干看著不是?
似姜法師這般,未來要么是北極少府,要么是酆都繼承人的存在,能在神霄玉樞有過一任天曹經歷,這就是一份香火情。
這樣的香火情,即便是神霄玉樞頂門杠子的那兩位大佬也不會拒絕。
更何況,等到姜法師升任神霄玉樞三品天曹之后,再從武職之內安排,范圍就大了很多,就不一定要在“監察”的范圍之內,如此一來,自然能夠更大幅度的淡化黑律法師的標簽。
“既然都沒有意見,那么這件事就如此定下。”
楊戩最后拍了板,這種事自然是瞞不過他的,從老魏越眾而出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最后的結果。
而楊戩也樂見其成。
誰也不知道大天尊未來到底要多久才能歸來,這個時間可能會很長,也可能很短。
但坐在楊戩的位置上,他必須未雨綢繆,不管是鞏固自己的權力也好,還是守住舅舅的基業也罷,他都必須培植屬于自己的力量和派系。
而數一數姜臨身上的標簽。
少壯派,新生代,有背景但背景太高太厚反而導致超然物外,性情殺伐果斷,從不瞻前顧后,身居高位,但卻從無貪贓枉法,更是楊戩原本所在的司法殿執事。
最重要的,姜臨還是楊戩的便宜妹夫。
若是不出意外,日后還是大天尊的駙馬爺。
這么多的關系累積下來,再加上楊戩看姜臨怎么看怎么順眼,自然不會少了栽培。
而楊戩也相信,只要自己持身正大,那么姜臨絕對不會介意站在自己這一邊。
其實姜臨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楊戩和北極的利益本就是一致的,不跟著楊戩混,難道去跟著那些蟲豸?
“來啊。”
楊戩擺擺手,道:“發文天樞院,擬訂關于姜玄應升神霄玉樞正三品天曹一事,一應儀式典禮不得延誤,越快越好。”
“另,神霄玉樞考功司,即刻將姜玄應應的賞賜賜下,不得再有延誤。”
三言兩語的,楊戩就把事情定了下來。
隨著天樞院和考功司領旨,事情便再也沒有更改的可能。
姜臨有些懵懂的眨眨眼。
實話說,升官發財,在他的預料之內,畢竟北俱蘆洲一戰他確實立下了相當顯赫的功勞。
但姜臨怎么也沒有想到,魏法祖居然會聯合神霄玉樞搞這么一個騷操作。
自己直接從驅邪院的四品天曹,跳到了神霄玉樞的三品天曹。
雖然姜臨也明白其中的深意,更知道這恐怕有著老頭子和帝君老爺的安排。
但……
自家人知自家事,姜臨絕對不是一個能夠統兵作戰的人,正如他自己所說,管轄的士兵一旦超過三千,姜臨自己都會無所適從。
他能夠做到愛兵如子,但絕對做不到用兵如麻。
沒有這份狠辣和冷酷,就注定了姜臨不是大將之才。
而神霄玉樞,身為武戰天曹,必然是要統兵的……
姜臨張了張口,卻也沒說什么,因為他相信,既然老頭子做了這個安排,那么必然就考慮到了方方面面。
“臣姜玄應,領旨謝恩。”
一念至此,姜臨也不再猶豫,對著楊戩躬身行禮。
“嗯。”
楊戩擺擺手,沒有說什么,只是看向一旁的風洛,歉意道:“讓殿下看笑話了,天庭諸事繁多,處理事情也要見縫插針,耽誤了殿下時間,實在抱歉。”
“不妨事,妾身雖有職責在身,但也絕不是建立在阻撓天庭正常運轉上的。”
風洛微笑著搖搖頭,話鋒一轉,道:“既然此間事了,那妾身可否帶著姜法師去做事了?”
“自然可以。”
楊戩痛快的點點頭。
而后,看向姜臨,說道:“玄應,輔佐殿下的事情,一定要公事公辦,不可有絲毫的藏私,更不可徇私舞弊,你可記下?”
姜臨眨眨眼,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總覺得楊戩意有所指。
“下官謹記。”
“如此甚好。”
楊戩點點頭,再次強調道:“記住,一定要公事公辦,我天庭雖大,但也沒有能藏私的地方。”
“是。”
姜臨確定了,楊戩絕對是話里有話。
而且聽這意思,為什么會有一種,在楊戩看來,自己和風洛殿下就一定會有私事的樣子?
目送楊戩離開通明殿,回到了凌霄殿繼續“坐牢”。
以及一眾同僚也在行禮之后紛紛散去。
不多時,除了幾個侍衛之外,通明殿內就只剩下了風洛和姜臨二人。
“不知殿下想要從何查起?”
姜臨見沒了人,也就說起了正事。
風洛卻微微一笑,道:“臨兒你只管去做自己的事情,姑姑跟著你四處看看就是了。”
這么隨意的?
姜臨撓了撓下巴,想了想這也沒什么問題。
畢竟監察嘛,要么就是突擊檢查,要么就是跟隨監察。
突擊檢查肯定是來不及了,那些老油條肯定會在接下來一段時間,進入完全的公事公辦模式。
那么也就只有跟隨監察了。
跟著姜臨,看看姜臨如何辦事,在這個過程里,順著姜臨所做的事,去看看其他人有沒有不法事。
這個邏輯本身是沒問題的。
但……
“不瞞殿下……”
“叫姑姑。”
風洛淡然的打斷了姜臨的話。
您還真把禹王亂點的輩分給當真了啊……
姜臨無奈,只能重新說道:“不瞞姑姑,下官……咳,侄兒倒是有些任務要做,只是不在天庭,而且還有些危險。”
他所說的,自然就是清繳界外邪物一事。
這是一個長久的任務,反正姜臨是不知道,在三界到底還藏著多少的邪門玩意。
而且這東西,對于姜臨來說不是什么大問題,畢竟特攻日神仙,但對于其他人來說可就不一定了。
“不在天庭?”
風洛有些猶豫的點點頭,道:“也不是不行。”
姜臨欲言又止,雖然這位便宜姑姑一副勉強的樣子,但眼里的喜悅卻又很明顯。
“至于危險……”
風洛想了想,抬手一招,手里出現了幾個稀奇古怪的物件。
有極古拙的龜甲,有一枚切削粗陋的平尺,還有一個樹杈子,和一枚火紅的羽毛,以及一些其他奇奇怪怪的物件。
姜臨瞪大了眼睛,因為這些看似平平無奇的玩意上面,卻帶著濃郁到幾乎化不開的人道大運。
風洛如數家珍。
“這是父親送我的洛書,當然,不是原版,是當初那只神龜的后裔所蛻之殼。”
“還有神農陛下的神農尺,少昊陛下的百鳥令,顓頊陛下賜予的建木殘枝,哦對了,還有這個。”
說著,風洛有些小心的拿出一道赤金神光。
僅僅是看一眼,就有一種眼神都要被斬毀的恐怖殺力。
“這是軒轅陛下賜予的三道軒轅劍殺力。”
姜臨默默的點點頭,心里從震驚到麻木,轉變極快。
這就是三皇五帝第一位后人的含金量嗎?
都說小兒子大孫子,老爺子的命根子,但除了這個之外,還有一個超越此二者的,更讓老爺子們護犢子的存在。
那就是大閨女……
三皇五帝以兄弟相稱,而風洛,就是三皇五帝的第一位后人,用時也是第一個閨女。
而且還是受了很多苦的閨女。
這些buff疊起來,也就無怪乎風洛能一口氣摸出這么多驚世駭俗的玩意了。
倒不如說,僅僅是給寶物護身,而沒有安排人族大能護法,三皇五帝就已經很收斂了。
看來就算是三皇五帝,護犢子也是有極限的。
總不能真的有一位人族大能先賢在護法吧?
姜臨心里默默的想著,帶著風洛從南天門離開了天庭的范圍。
剛剛踏出南天門,姜臨就察覺到了幾道氣機。
有的熟悉有的陌生,但無一例外,都是天庭赫赫有名的大神通者。
單單是姜臨能認出來的,就有四大天師中的兩位,以及自家北極四圣的黑煞和天蓬。
至于其他的幾位,看氣機,顯然也都是大神通者。
這些大佬似乎是在跟某一位存在搭話?
姜臨看了一眼就沒有多看,大佬們行事,跟姜臨沒什么關系,看多了反而不好。
但就在這時,姜臨卻感覺到一股目光,在自己的身上打量了片刻。
那氣機給姜臨一種極為親切和熟悉,但又非常陌生的古怪感覺。
風洛在此時抬頭,輕聲道:“倉頡先生,晚輩已經做好了計劃,接下來就不勞煩您跟著晚輩了。”
姜臨呆呆的看了一眼風洛,與此同時,那打量姜臨的目光也隨之消失不見。
他這次真的有點傻眼了。
倉頡,人族禮儀榮辱之祖,人文之始,僅僅是造字這一項,就足以讓倉頡大佬名垂青史,被無數人族銘記。
只要人族還有典籍傳世,只要人族的傳承還需要“字”這個道具,那么倉頡就是絕對避不開的大賢!
倉頡造字,天雨粟而鬼夜哭,這個含金量,不必多說了吧?
姜臨發現自己還是高估了三皇五帝的底線……
而且……
姜臨默默的抬頭看天,大佬您沒事看我干嘛。
我身上有虱子?
“臨兒,現在去哪里?”
風洛含笑開口,也打斷了姜臨在心里的吐槽。
姜臨聞言,卻搖搖頭,無奈道:“實不相瞞,侄兒也不知道該去哪里。”
關于界外邪物這種邪門玩意,姜臨雖然對其有不講道理的特攻,但也并非毫無破綻。
至少,如果界外邪物鐵了心的要隱藏,姜臨除非靠近其周邊,否則也察覺不到。
更沒有可能隔著成千上萬里地感應到。
所以,對于接下來去哪,姜臨還真沒有什么頭緒。
“可以說說嗎,臨兒你要對付的東西。”
風洛輕聲問道。
姜臨想了想,說道:“一種很邪門,很詭異的東西,平日里可能不顯山不漏水,可一旦現身爆發出來,就是能夠殃及無數生靈的恐怖災厄。”
“一種邪物嗎……”
風洛沉思片刻,問道:“似這般的邪物,它隱藏的目的是什么,它爆發出來又是為了什么,或者說,它一旦有了動作,對它,或者說對布置這邪物的存在來說,有什么好處?”
姜臨聞言一愣。
他還真沒考慮過這個東西,主要是那界外邪物對他來說真不是什么威脅,只要能逮到,不過是一刀一劍的事情而已。
此刻,面對風洛提出的問題,姜臨開始了回憶。
第一次遇到那界外邪物,是在被反向融合了的祭苯道上……
第二次,是南海。
然后是妖族祖庭……
看起來沒有什么牽扯,而一旦那界外邪物爆發,幾乎整個南海都成了絕地,不再存有任何生靈,而且這種程度的爆發顯然不是極限。
界外邪物為何隱藏在三界?
爆發出來之后,又為何是能締造出絕對死寂的環境……
等等。
環境?
姜臨若有所思的眨眨眼,喃喃自語道:“或許,這是一種改造?”
“改造?”
“對。”
姜臨無意識的點點頭,而后繼續道:“那邪物爆發威能之后,并沒有徹底的毀滅一地,而是覆滅了其中的生靈,從而締造出一個絕對死寂的環境……”
“如果真的是被投放而來的,那么幕后黑手所要的,是不是正是這種改造?”
“至于為什么隱藏著……或許是因為……”
風洛神色一動,搭話道:“或許是因為,此刻三界存在的邪物數量,不足以在同時改造整個三界?”
姜臨眼中閃過一抹精光。
風洛所說,與他所猜測是一致的。
但如果真是如此,那這恐怕是一個極為恐怖的大布局。
有什么存在,想要把整個三界改造成所預想的環境,好方便后續的某些進程?
至于這些邪物出現的規律和關聯……
祭苯道,南海,妖族祖庭……
此三者,有什么聯系嗎?
姜臨突然想到了什么,瞇了瞇眼睛。
“姑姑,侄兒知道該去哪里了。”
“嗯?”
“咱們,去西牛賀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