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不我待,這是陳逸心底最真實的想法。
自他從劍峰山前往南蠻秘境開始,妖庭、南蠻教、西陸佛國等在他身邊交織糾纏,并隨著他一路斬殺、抽絲剝繭,方才找到籠罩魏朝數百年的黑手——極樂凈土!
周觀霧、土行僧、三先生,乃至朝堂諸多傀儡、江湖邪魔外道和佛門僧侶等,他們竟然都是為了“大空佛子”浮沉而存在!
當陳逸認清這一點,并且真正面對“將軍”和“極樂凈土”之后,他才明白——這一切的根源都在太周山上!
更為精準的說法是,“將軍”等人謀劃這么多,都是因為上古道統之爭,他們是為了在當前的年月開啟新的“道統之爭”,并且他們還要搶占先機!
不,如今的“極樂凈土”已經在“道統之爭”中占據了先機!
李輕舟側頭看著他,“逸兒,有些事情還沒到你獨自承受的地步。”
“師父,”陳逸抬頭看著夜空,語氣平靜的說:“若是您的眼中只有天元大陸的人族、妖庭紛爭,便看不到更加廣闊的世界。”
聞言,李輕舟不禁暗暗嘆了口氣。
他這個弟子的修為、天資都是他平生僅見,無論是在天元大陸還是在太周山戰場,他都未曾看到過比陳逸更強的天驕人物。
雖然可以確定太周山上的那些如星河密布般的界域中,擁有堪比陳逸的絕世天驕,但是那些人的起點絕對遠遠超過陳逸——天元大陸如同它所屬的位置,是太周山各界域的最底端。
這就像陳逸方才說的話,所謂的“井底之蛙”也是天差地別。有的青蛙在井底,有的蛙在井口,雖然它們看到的都是那般大,但是越接近井口的位置,所看到的世界越寬廣。
“除了‘極樂凈土’外,你還查到了什么?”
陳逸沉默不語,腦海里想起先前在光幕上看到的未來,其中有妖庭圍殺人族堡壘,有“將軍”攜一眾“極樂凈土”之人,前來斬殺他這位上古道庭傳承人。
很多人死了,其中有林雪茹、花仙子、蕭玄真、詹紅袖等和他親近的人,也包括李輕舟、呂成等人。
盡管那樣的“未來”只是冰冷的金色篆字呈現,但是在陳逸眼中,那每一個字背后都是與他息息相關的人,是能夠讓他感受到溫度的活生生的人。
“師父,上古道統之爭開始了。”
不論李輕舟相不相信,上古道統的爭斗在經過無數年的時光后,再一次在太周山上演。
道庭、靈山、妖庭,以及其他上古傳承會將殺伐蔓延至每個界域,無數的生靈都會死在其中。
陳逸并非冷血無情,也沒有太大的野心,他只想在這場浩劫中能夠保護好身邊人。
不過如今看來,想要做到這一點,他就不能停下來,甚至連一絲一毫的松懈都不能——他再也無法像在劍峰山上修行的那十年般,每日練劍,閑時指點花有香,并與林雪茹等人談笑風生。
“你……”
李輕舟僅是聽聞過上古傳承,從未見到過,他很難理解陳逸的憂心,但他的劍道卻能感受到陳逸身上涌出的劍意。
其中有殺戮,有溫情,有悵然也有幾分豪邁。
“上古道統之事,你知道多少?”
“一知半解,但我清楚若是不抓緊時間,后果一定超出所有人想象。”
陳逸只接觸過所謂的“白虎神君”,清楚他自身擁有的劍道神意乃是上古道庭的傳承法門之一,卻從未看到過真正的上古道庭。
“師父,以您的天資若是……”陳逸沒再繼續說下去,轉而道:“待盛會結束后,我便會前往太周山。”
這是他在今晚第二次說出這句話,不僅是在表明他的態度,也是要讓李輕舟知道緣由。
“逸兒,不論你要做什么,為師都會支持你。”李輕舟嘆了口氣:“時間還站在你這里,凡事要三思而后行。”
好像除了這一點外,他無法給陳逸說更多,就像陳逸方才所說的那般,他的眼中只有太周山戰場,只有妖庭,在沒解決掉妖庭之前,他的一切時間精力都在那座堡壘中。
“多謝師父。”陳逸輕笑了下。
他能明白李輕舟的想法,也知道魏朝境內各宗門圣地對太周山戰場的執念,那是千年以來無數人族修士的心血和付出,輕易割舍不掉。
若是換做他的李輕舟,或許現在也無法做到義無反顧,心神都被妖庭柱石們牽扯住。
沉默片刻。
李輕舟收斂心神,正色道:“明日我會與玄鑒師叔祖一同前往皇城,此次盛會……你不用參加。”
陳逸點了點頭,笑著說道:“弟子再參與其中,對他們太不公平。”
李輕舟也露出笑容,顯然想到那番景象,的確太過欺負那些少年天驕。
該說不說,他為陳逸的同輩天驕感到遺憾,爭斗還未開始,同輩最強者便也已經確定下來。
“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嗯。”
“逸兒……”李輕舟拍了拍他的肩膀,笑著說道:“趁著這段時間,好好享受這場魏朝盛會。”
“弟子會的。”
陳逸目送李輕舟回返廂房,臉上的笑容逐漸恢復平靜,目光落在其他廂房外。
他還能聽到夏綰綰和夏青海等人與陳家主脈旁支中人的笑聲,也看到蕭玄真、花有香兩女站在窗口偷摸打量外面的視線,不由得心神寧靜下來。
“的確應該放松一番……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想到這里,陳逸周身涌現一縷縷霧氣,頃刻擴張蔓延籠罩至大魏朝十七州府。
“聞人櫻,給你一天時間,趕到京都府!”
“半天足矣。”
已經掠出濟州府的聞人櫻聽到耳邊的聲音,當即嬌笑著說道:
“大人,奴家還未恭賀大人成功大鬧妖庭呢”
這幾天江湖都傳遍了,四方樓更是透露出“小劍仙”陳逸在十萬大山內斬殺了數萬萬妖魔,為大魏朝揚威。
哪怕其中有幾分夸張,甚至只有一成的真實度,都足以讓聞人櫻嬌軀酥軟——那可是數萬的妖魔血核啊。
若是她能夠從陳逸手中拿到一些,一枚……不,兩枚大妖王的血核,她的九尾妖狐血脈神通便能突破至二境。
這樣的提升速度遠遠超過她獨自修行,換做是誰都不可能無動于衷。
陳逸自然清楚她心中所想,輕哼一聲:“交代你的事情做得如何了?”
“正要稟告大人,陸家之人與‘潛龍’聯手,的確在濟州府內做了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
聞人櫻停下飛馳,找了一處荒山休憩,一五一十的講述著她和孫正秋調查到的有關陸家在濟州府的所作所為。
特別是站在陸府身后的“潛龍”,很多事情直讓她這位邪魔都感到不恥。
“奴家還找到幾冊賬本,其中金錢去向最多的便是敬業侯周家,其次是江南府的永祿商號,據孫正秋查探來看,那個商號乃是‘潛龍’暗中經營。”
“另外還有幾個世家中人,分散在魏朝大半州府,特別是河西府內的馬家和秋家,這兩個家族背后都是無量山,家族內都有一兩位無量山長老……”
陳逸聽完她的話,神情不變,目光卻是看向西北方向,那里乃是敬業侯周家所在。
因為春雨劍的緣故,他清晰的感知到周府內的動靜。
“周天策,沉疴……唔,這是遣散了家內所有人嗎?”
陳逸思索片刻后,傳音聞人櫻道:“你去一趟四方樓,將這些家族、商號的情報收集齊整,特別是他們家族的核心人員。”
聞人櫻下意識的應是,緊接著疑惑的問:“大人,您是打算將他們……”
“既然他們著急投胎,本侯自然要送他們一程。”
“大人,這些弱小之輩,不如由奴家出手?”聞人櫻感受到那道平靜的聲音,心中不由得為那些人悼念,嘴上卻是勸說道:
“如今奴家手中還握有拜神宗,發揮發揮余熱剛好算是廢物利用。”
陳逸想了想,那些家族所在的確不值得他親自動手,便同意道:
“那他們就交給你了,待京都府盛會結束后,你再動手就好。”
“大人放心,奴家一定為您掃清那些宵小”
陳逸不置可否,“盡快趕到京都府吧。”
“是”
陳逸收斂心神,將感知范圍控制在京都府內。
因為盛會即將開啟,此刻的京都府街巷都是張燈結彩,可謂萬家燈火,將四處照亮。
而在敬業侯府內,盡管只剩下周天策和沉疴兩人,同樣也是燈火通明,仿佛要為沉寂的周府增添些火氣。
陳逸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現在這等境地不過咎由自取!”
也是時候了解他和周天策的恩怨了!
盡管陳逸知道魏皇還打算留著周天策,以彰顯他身為皇帝的胸懷,但那是魏皇等人的想法,代表不了他!
如今的陳逸不需要考慮朝堂之上的至尊,更不會去顧慮文臣、武侯紛爭,若他們有膽子就攻訐下陳家試試!
一墻之隔的后院大宅內。
陳凡聽到了隔壁春和苑內的熱鬧,眼神不覺有些艷羨。
他知道二哥從妖庭回返,且在十萬大山那里做了幾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用京都學府內幾位同窗的話說——“小劍仙”陳逸距離成為人族老祖,只差年齡了!
連學府內大儒都這般說,可想而知如今的陳逸在魏朝上下的聲望有多強盛。
陳凡聽著耳邊隱約傳來的歡聲笑語,微微抿嘴。
他和陳逸接觸不多,準確的說只有一次——便是那日在京都學府,陳逸當著他的面,僅用兩句話便讓京都府三個百年家族跪在陳府門外。
那是他第一次直面陳逸的威勢,遠比什么《天驕榜》第一、屠戮南蠻這類傳聞更讓他受到沖擊。
“二哥……”
陳凡神色有幾分黯然,轉身看向院內佛堂所在,遠遠看到背對著他跪在佛像前的身影。
自從得知大哥陳遠被人從敬業侯府帶走后,周婉儀便一直跪在佛堂內,即便是吃飯睡覺,她都沒有離開佛堂半步。
陳凡不明緣由,但他卻知道在這武安侯府內,“陳遠”二字已經成了諱莫如深的存在。
陳凡猶豫片刻,輕聲走過去,“娘親……”
周婉儀眼眸微睜,低眉順眼的問:“凡兒,這么晚了還不歇息?”
陳凡拱了拱手道:“娘親,再過兩日便是魏朝盛會,孩兒想讓娘親一同前去觀看。”
周婉儀盤繞的佛珠頓了頓,緩緩起身,轉身看向他,眼眸閃爍著莫名的光彩:
“你要參加盛會?”
“不不不,娘親,您誤會了,孩兒,孩兒參加不了。”陳凡笑得很苦澀。
他的天資不高,努力讀書也不過位于學府同輩中游,連一些天資超絕的師弟師妹都比不過,怎么有資格參加那場盛會與魏朝天驕同場競技。
他倒是想……
“哦,”周婉儀眼中光彩收斂,沉默幾息,看向春和苑方向問:
“你二哥回來了?”
陳凡點頭道:“二哥今早剛剛回返,還有夏綰綰和夏家的幾位長輩。”
“二爺爺和三爺爺等人白天的時候幫著收拾出幾間廂房讓他們住下,這會兒是幾位嬸娘、叔伯前去拜訪。”
“綰綰也回來了嗎?”周婉儀走到佛堂門口張望著。
“娘親,您要過去瞧瞧嗎?孩兒也很久沒見二娘了。”
“去……去是要去的,不過等天亮之后吧。”周婉儀神低頭看了看身上寬松的居士服,語氣低落下去。
“那,明日一早孩兒陪娘親一起去。”陳凡笑著說道:“剛好孩兒有些事情想請教二哥。”
周婉儀身體一頓,側頭看向他,神情略有幾分復雜。
“你二哥如今已貴為英武侯,你可要注意些言行。”
“娘親,您就放心吧。”陳凡嬉笑著說:“孩兒與二哥見面不多,但神交已久,必然不會孟浪。”
周婉儀轉過頭,眼眸中映照出春和苑墻上露出的光霧,腦海中浮現十多年前的景象。
那時候夏綰綰和陳逸還沒搬進春和苑,但陳遠卻經常會跑去找陳逸玩,兩個孩童同吃同住,一同學習……
不知不覺已經過去十多年了,一晃眼宛如在昨日。
“凡兒,如今你大哥不在,往后你能靠得便是陳家,是你二哥,切不可莽撞行事,做出不利魏朝、陳家的事。”
陳凡愣了一下,旋即笑道:“娘親,我還能靠著您。”
說完,他又道:“不過孩兒一定牢記娘親交代的話,定然不會做出有違家、國之事!”
周婉儀默默低下頭去,“這樣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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