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除夕日還有兩天,大街小巷已經充滿了年味。
洛家的動蕩對于老百姓而言最多也就是只字片語里的一些閑談,反倒是西楚館的被查封,依然讓不少人在茶余飯后津津樂道。
主要還是在談論那些仙子級別的姑娘們去了哪兒。
是最終被送往教坊司,還是被推到菜市場斬首,或是隱姓埋名被某位大官私養了……甚至已經流傳出幾版情艷話本。
可惜這些話本都寫的比較粗糙,老色批們買來以后都很失望,不僅眼睛沒能過癮,就連二弟都不屑一顧。最終不知道是誰把某位官員彈劾洛家家主勾搭兒媳婦的案稿給泄露了出來,一時間聲名大振,人們爭相購買,把二弟們都給看吐了。
那段時間,有不少老漢被兒媳婦趕出了家門,生怕被人嚼了舌頭。
而洛府家主也逐漸多了幾個外號,什么“扒灰老祖”“無敵旋風鉆”“倒掛天尊”“一指斷浪”“元嬰哺圣”等等,使得洛府再次成為討論焦點。
洛府,書房內。
“這個時候你敢動他一根頭發?”
虎爺告退。
洛洺堂忽然嘆息了一聲,“算了,再給她一次機會吧,讓她去青州。以袁安江的性子,等姜墨身上的那層保護衣沒了,肯定會讓這小子陪染輕塵去青州查曲紅靈殺知府一案。畢竟待在京城,遲早沒命。詩兒能不能自證清白,就看她自己了。”
虎爺暗松了口氣。
“老爺,我先退下了。”
洛洺堂想了想問道:“之前你對我說,姜墨要殺納蘭邪?”
事實證明他賭對了。
他扭頭看向虎爺,“內鬼查出來了沒有?”
洛洺堂擺手笑道:“管得了他們的眼睛,閉得了他們的嘴巴,可禁不住他們的想法,這種事情就由他們說去吧,無妨。”
年輕婦人臉色這才緩和了許多。
“咚咚……”
虎爺點頭,“他是這么說過,但不曉得是不是故意借我的口去嚇唬納蘭邪。”
虎爺猶豫了下,問道:“要不要派人殺了姜墨?”
洛洺堂無奈掐了掐眉心,“行,我去教訓一下那臭小子,外面的流言我也管管。”
卻是一位身材婀娜的端莊少婦出現在門口,眼眶紅紅的,臉上掛滿了寒霜。
“不用杯子了。”
虎爺沉聲道:“老爺,要不我帶人去把那些書坊給封了。”
洛洺堂笑了起來,“怎么?就這么舍不得啊。”
等虎爺離開后,女子進入書房氣憤道:“老爺,外面的人都議論我們,就連夫君他也……也責罵妾身,您就不打算管管!?”
虎爺猛地握緊拳頭,低聲說道:“老爺,我實在想不出琴詩兒背叛我們的理由,或許這件事跟她沒關系,也許——”
“此次洛家風波,責任全在于我。”虎爺語氣透著濃濃的自責,“若非我失策低估了姜墨,也不會鬧出這么大的爛攤子,讓洛家損失慘重。”
作為洛家的頂梁柱,洛洺堂年歲雖高卻鬢發如墨,不見霜雪之跡,身體也是頗為健壯。
而洛洺堂則是力排眾議,不顧家族諸多聲音反對,毅然押寶在了最不看好的皇子周昶身上。甚至強迫洛婉卿嫁給對方,用掉了最后一絲和女兒的親情。
洛洺堂摘下一朵梅花,輕輕放在指間捻轉著,“這丫頭很有野心,天生腦后長有反骨,以前她就壞過很多規矩,都被你保下了。
這位小兒子剛滿月不久的婦人腳步一頓,低頭咬了咬唇,走到案桌前拿起一只空杯子,輕輕解開自己的衣襟……
書房門驀然被敲響。
“明白。”
當初先帝身體每況愈下,朝堂諸多官員開始往各個皇子身上押寶。
可是阿虎啊,情義這東西是有價的,是可以用秤去稱量的,用一點少一點。這么多年過去了,那點情義也該還完了吧。”
洛洺堂靠在椅背上,對準備離去的年輕婦人隨口說道:“有些渴了。”
洛洺堂坐回椅子上,笑著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閑話是堵不住的,由他們說去吧。”
洛家從此扶搖直上,成為大洲第一外戚家族。
我知道你看重她的原因,無非是她父親是你曾經的好友,救過你的命。你一直念著這份情誼,想要替老友照顧好她女兒。
“她跟了你有十六年了吧。”
這位出身書香世家、平日里尤為恪守禮儀女戒的女子顯然咽不下這口氣,厲聲道:“若是如此,那妾身就投井自盡!”
洛洺堂笑道:“那就給他機會,雖然我們不能主動去傷害姜墨,但是遇到危險總可以防衛吧。姜墨若真有膽子找納蘭邪,出了什么事就怨不得我們了。”
虎爺眼中浮現出些許黯然,輕聲說道:“我會親手解決。”
洛洺堂起身走到窗前,淡淡說道:“水滿則溢,月盈則虧。洛家遭此一難是早晚的事情,說來說去,其實都是陛下一念之間。雖然損失慘重確實讓人心疼,可也算是消除了陛下的一些郁氣,至少短時間內,洛家會很安全的。”
看完管家呈上來的那些坊間流言,身為洛家家主的洛洺堂一笑付之,對恭敬站在書房內的虎爺打趣道:“也虧得他們能想出這些名字來,一個比一個有意思。”
洛洺堂輕輕撫摸著從窗外延伸到屋內的一枝梅花,無奈說道,“陛下本來給了我們補償,可惜袁安江執意要保那小子,陛下既然同意了,我們再出手,就不適合了。”
虎爺說道:“還在查。”
洛洺堂疲憊的闔上眼睛。
年輕婦人嬌軀一顫,略一猶豫后,最終還是走到老爺面前,將對方的腦袋摟在懷中。
“元嬰哺圣?”
聽著陸人甲閑談那位洛家家主的新外號,姜守中也是挺無語的。
此時三人坐在無風觀前,一邊喝著小酒,一邊閑侃。難得清閑幾日,便找了個比較僻靜點的地兒,享受一下年前余味。
整日混跡在春雨樓的陸人甲聽多了坊間各種傳聞,聊起最近大名鼎鼎的洛家艷事,嘴角哈喇子都沒止住。
對于一些外號,張云武則是一臉懵,完全聽不懂。
姜守中倒是聽得有趣。
夏荷又變回了以往的冷性子,一個人站在門口謹守護衛的職責,除了簡單跟這些人打過招呼外,不參與任何話題。
偶爾少女會將眸子落在姜守中身上,帶著些許迷茫與小小的懊惱。
閑談過后,姜守中談起了正事,“雖說目前我們挺安全的,但畢竟得罪是洛家,以后有什么危險還說不準。我打算給袁大人說說,看能否想辦法給伱們找個護身符。
其實相對而言,洛家最恨的是我,只要我還能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你們都是次要的。所以,他們肯定會先對付我。”
陸人甲拍著胸脯說道:“小姜你放心,洛家的人想要對付你,先過我甲爺這一關。我告訴你,洛家雖然勢大,可四海之內我都有自己人,道上人稱‘面子哥’,不是白叫的。”
張云武后知后覺,用力點頭,“我會保護你的。”
忽然想起目前姜守中好像已經是一品武夫高手了,張云武撓了撓頭尷尬一笑,又換了個說辭,“我會幫你的。”
“那就謝謝你們了。”
姜守中笑了笑,也沒拒絕二人的好意,盡管這二人也幫不上什么。
已經給二人想好退路的姜守中轉移了話題,對陸人甲打趣道:“說起來皇帝賜你的那幾錠金子呢?不會又給青娘了吧。”
“怎么可能,我算了明白了,錢是給女人看的。”
陸人甲侃侃而道。
“喲,開竅了?”姜守中一臉驚訝。
陸人甲嘿嘿笑道:“所以我給青娘的茅房鑲了一層金的,以后青娘去茅房時,就能看到我的心意,肯定感動的稀里嘩啦。”
“好吧,當我沒問。”
姜守中不想跟這家伙聊了,不然越聊越想打人。
陸人甲靠在門框上,莫名感慨道:
“當初咱哥兒三湊到一塊,我就在想啊,小姜肯定是第一個娶妻成家的,風流倜儻的甲爺我是第二,老張肯定是排最后一個。沒想到啊,先娶媳婦的反倒是這頭蠻牛。”
說到這里,陸人甲忽然興致勃勃的對張云武問道:
“老張,甲爺我很好奇,就你這體格,在房事肯定如一頭蠻牛嚇人,弟媳就沒有給你找個小老婆分擔一下的想法?”
“滾一邊去!”
姜守中踹了一腳對方小腿。
看到衣袍粘上腳印的甲爺罵罵咧咧,想要回贈一腳,卻被對方死死踩住腳面不得動彈,于是硬扭著身子用另一只腳去踩。
一腳落空,不甘心繼續踩。
最后張云武也稀里糊涂的被扯進來。
哥三個就這么坐在荒棄道觀的門檻上,你踩我,我踩你,樂此不彼。
身前陽光明麗。
身后殘破神像靜靜凝視。
難得偷來的半日閑中,總能在流逝的時間長河里烙印下淺淺淡淡,回味時卻微醺的記憶。
少女看著這一幕,嘴角微微彎起。
雖說張玥兒精神狀況沒什么問題,可為了保險起見,老張依舊每天親自去學院接對方放學。
姜守中閑得無聊,也一并跟去。
甲爺則去了春雨樓找青娘。
在路上,姜守中又問了張云武一些關于修習武技方面的經驗。
對方目前修為不如他,可畢竟從年少時就打下了扎實的底子,這里面有還一些金剛寺高僧授予的經驗,運用在拳法之上很是受用。
來到軒明學院,還沒到放學時間,兩人在路邊等待。期間,張云武去附近買了些蜜棗糖栗等一些小零食。
而這時候,姜守中的面色忽然變得古怪起來。
因為在靠近書院后,他明顯感受到了一股很濃郁的氣息,乃是純正的至陽之氣。
丹田內,這些天一直加班開辟穴竅而顯得有些萎靡不振的陽符小金人,在這一刻好似看到了滿漢全席,打了雞血般狂吞吸聚。
上次小陰人因為那顆珠子吃了個飽。
這次總算是輪到它了。
“日出東方為陽,四季朝氣為陽,喜為陽,善為陽……”
姜守中輕輕念叨著晏先生曾經所說的話語,看向面前的書院。又想起那位妖尊之前說過,想要吸收陽氣就多去寺院,道觀,高山。
但最好是書院。
因為,那里有儒家浩然氣。
“難道這就是儒家浩然氣?”姜守中內心驚訝,有些后悔之前沒早點來。
軒明書院,一座草堂之內。
此刻一位身著寬大白色長衫,頭戴四方帽,鬢發斑白的儒生老者正端坐案前沉思讀閱。
長衫隱約散發著淡淡青光,流動著天地間的清正平和。
案上的古卷每翻動一頁,便有清風拂過,墨香與仙氣相融,充滿了靈性。
驀然,他神色冷肅,目中綻出凌厲怒色。
“好大的膽子!敢竊取我儒家浩然氣!”
儒生老者重重一拍桌案。
靜擱在硯臺上的一支紫毫筆飛掠而出。
筆尖上有瑩潤的光華流轉,散發著劍意殺機。
舒坦啊。
狂吃狂喝的陽符小金人甚至都打了個嗝。
摸摸圓滾滾的小肚子,心滿意足的化為一道流光,繼續幫姜守中開辟竅穴,開辟穴竅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止一倍。
果然,想讓打工人拼命干活,就得多給好處。
而不是一味的剝削。
讓小家伙“吃飽喝足”的姜守中摸了摸腹部丹田位置,決定以后要經常光顧這地方。
根據妖尊的說法,只要來到書院你就放心大膽的吸收儒家浩然氣,不要怕被人打,這玩意根本不值錢,沒人會在乎。
姜守中相信妖尊。
她說不值錢,那肯定可以白嫖。
那么漂亮的妖尊小姐姐,應該不會坑人!
挾裹著磅礴劍氣的紫毫筆飛至半空后,突然又生生折了回來,落回硯臺。
老儒生神色巨變。
草堂內,倏然多了一道人影。
晏長青坐在儒生老者對面,笑瞇瞇的說道:“不就一點儒酸之氣嘛,多讀幾本破書,多教幾個學生,也就補回來了。”
老者怒道:“晏長青!你是要與我儒家為敵嗎?”
“你瞧瞧,動不動就上升到與儒家為敵。”
晏長青取下酒壺聞了聞,笑道:“我只是跟你商量一下而已,你這些儒家浩然氣反正也是放著浪費,還不如成人之美。”
儒家老者冷笑,“若老夫不愿商量呢。”
晏長青想了想說道:“前些天去了一趟真玄山,也是與他們商量一事。剛開始確實沒法商量,那些老家伙倔得很。最后我只能斬掉他們的一座五華道峰,這才有了商量的余地。老先生覺得,我們還有商量的余地嗎?”
“你是在威脅我?”
老儒生漲紅了臉,怒極而笑,重重一拍桌子,
“你以為我不敢跟你商量嗎?我告訴你晏長青,這點浩然氣老夫還真不在乎!有本事你就讓他吸,老夫要是阻止,就是孫子!老夫就是這么剛烈!你不服也得憋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