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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鼠鼠我呀

  血淋淋的人頭滾落在甲板上,富商怒目圓睜,死死盯著余秀才。

  余秀才呆滯了片刻,喉嚨仿佛掙脫束縛般,爆發出一聲撕裂夜幕的尖叫聲,驚慌道:“鬼……鬼……有鬼啊!有鬼啊!”

  余秀才腳步失控般向后踉蹌,一屁股重重坐倒在地,背脊緊貼冰冷的甲板,瑟瑟發抖。

  船艙休息的客人們被驚醒,紛紛出來查看。

  當看到甲板上的人頭時,一些膽小的人嚇得臉色發白,尤有甚者當場嘔吐。

  而聽到余秀才亂喊,一些人也跟著瞎喊起來。

  一時間,客船亂成了一團。

  “安靜!都安靜點!”

  姜守中正要上前查看,一位魁梧壯碩、面龐棱角分明的大漢突然出聲。

  大漢身形矯健,一步跨至頭顱面前,拿出一枚身份令牌,大聲說道:“我乃青州六扇門官員,大家都別慌!都安靜點!別慌!”

  余秀才眼里爬滿了恐懼,指著自己的鄰居屋子說道,“我上完茅房回來,看到一個白衣女人站在門前,她……她身子是飄著的。”

  楚姓官員皺眉,“可你最開始喊‘鬼’又是什么意思?”

  大漢指著地上人頭問道:“知道此人身份嗎?”

  楚姓官員疑惑問道。

  “尸體呢?”

  “對,以往他都會帶女眷,但這次就他一個。”管事連忙說道。

  結果屋內并沒有人。

  楚姓官員蹲下身子,仔細觀察著頭顱斷頸處,發現創口肌膚組織破碎有致,顯然銳器一擊之力所致,暗自揣摩著兇手可能使用的兇器類型及下手力度。

  跟來的管事說道:“大人,這間客房還未售出去,并沒有客人居住。小的可保證,自船只啟航以來,此處一直空置著。”

  聞訊而來的客船管事一邊擦著冷汗,腳步略顯急促卻又竭力保持恭敬姿態,上前說道,“大人,我是這艘客船的管事。”

  詢問鄰間的客人,都說沒見過尸體。

  管事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帶著楚姓官員來到三樓一間客房。

  管事小聲猜測道:“大人,尸體會不會被兇手拋到江里了?”

  管事也一臉懵,急忙讓船員四下尋找。

  客船管事忙不迭地回應,指揮船員將一些試圖湊熱鬧的客人給擋住。

  楚姓官員聞余秀才之言,心下頓生疑竇。

  余秀才搖頭。

  楚姓官員反問:“那兇手為何把頭顱扔到甲板上。”

  管事白著臉點頭,“知道,是鳳城寶駝商行的老板,姓莫,這次是去青州參加一位朋友的喪事,據說前不久青州一家青樓發生了命案,里面死的就有他朋友。”

  “好,大人跟我來。”

  楚姓官員撇了撇嘴,繼續問道:“你是第一個看見尸體的人,我問你,你有沒有看到他的身子去哪兒了?有沒有看到兇手是誰?”

  白瞎了這名字。

  管事一時啞口無言。

  “是,是。”

  “我……我沒看到兇手是誰。”

  大漢扭頭喝問道。

  客樓三層的房間頗為豪華,紫檀家具、云錦帷幔、青瓷花瓶……與二層普通客房天壤之別,完全詮釋了人上人的區別。

  “我只看到一個……一個女人。”

  莫非是妖物?

  他朝著對方所指的屋子前去調查。

  甚至連打斗的聲音都沒聽見。

  可連底層的船艙都尋遍了,卻找不到尸體,唯有那一顆頭顱,孤零零的扔在甲板上。

  然而讓人驚奇的是,房間內除了一灘血跡,卻不見富商軀體。

  在六扇門官員權威的震懾下,原本嘈雜混亂的客船逐漸回歸平靜。

  楚姓官員環顧四周,再度確認屋內無人居住過的痕跡,對余秀才問道:“說說那女人的模樣。”

  “管事呢!?”

  “飄著的女人?”

  “他一個人?”

  楚姓官員起身問道,“他住在哪個房間,帶我過去。”

  楚姓官員想起最先發現尸體的余秀才,來到對方面前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漢拿出令牌說道:“我姓楚,乃是青州六扇門官員,從現在起,找幾個船員把現場封鎖了,不許任何人靠近。”

  此時的余秀才依舊驚魂未定,臉色煞白,問了幾聲才回過魂來,兩條腿還打著擺子,顫聲說道:“我……我叫余無畏。”

  余秀才咽了口唾沫,聲音依舊發顫,“我沒看清楚她的模樣,只記得她穿著一身白衣,我當時無意間看了眼,發現她的雙腳離地,這才嚇得滾下二樓。”

  楚姓官員摸著下巴,思索片刻,打算去找其他客人詢問。

  來到甲板,卻看到一位相貌帥氣的年輕男子正蹲在富商頭顱前查看。楚姓官員面色一沉,上前喝問道:“誰讓你破壞現——”

  責罵的話還沒說完,便看到對方拿出一塊雕鏤精致、紋飾繁復的令牌。

  其上篆刻的“京城六扇門”字樣清晰可見。

  “你是京城六扇門的?”

  楚姓官員詫異。

  姜守中起身笑著說道:“楚大人若是不信,可等船靠岸后親自查證。”

  楚姓官員又拿過令牌仔細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拱手道:“讓姜大人見笑了,沒想到這艘船上能遇見京城六扇門的同僚,在下青州六扇門楚器,不知這案子姜大人是否要接手?”

  姜守中擺手笑道:“不用,這艘船既然前往青州,那楚大人查便是,我只作配合。”

  “既如此,那楚某就全權負責了。”

  看得出楚器對于自己的查案能力還是很自信的。

  按照六扇門規矩,在外若遇到有妖物參與的案子。若沒有本地部門分配,可自行接手調查,結束后上報,講究一個先來后到。

  不過為了表示尊敬,楚器將自己調查到的情況告知了姜守中。

  姜守中點了點頭問道:“所以楚大人覺得,會是妖物作案嗎?”

  “可能性很大,我覺得那余秀才不像是在說謊。”楚器說出了自己的猜測,“若妖物已經離船而去,大概率是水中的妖物。若妖物還留在船上,如果不能盡早揪出來就麻煩了。”

  而楚器話音一轉,又說道:“但如果余秀才說謊,那這案子有可能是人為謀殺,畢竟我沒有從那顆頭顱上發現妖氣痕跡。”

  姜守中也沒發表什么意見,只是附和點頭。

  在不了解對方性格的情況下,貿然說出自己建議只會招惹對方厭煩。

  畢竟對于某些性格自負的人來說,查案最忌諱的就是有人在旁邊指指點點,搞得他好像智障一樣。

  在對船上諸人進行詳盡查問之后,除卻余秀才本人之外,無第二人聲稱目睹過那位雙足離地、形跡詭異的白衣女子。

  不過卻是有人看到,在余秀才與富商發生爭執后。約莫傍晚時分,余秀才前往三層,在富商的門前徘徊良久,才方始離去。

  這下,余秀才無疑成為嫌疑人。

  只是看余秀才那手無縛雞之力的模樣,氣力顯然不逮常人,讓他砍下一顆身形比他高大男人的頭顱,太過困難,尤其還要藏尸。

  楚器并不認為,對方與這起兇殺案有關。

  但既然是調查,肯定任何線索都不能放過,楚器立即前去余秀才客房搜查。

  姜守中跟在后面。

  而讓楚器大吃一驚的是,竟在余秀才的床底發現了一把刀。

  一把沾著血,極其鋒利的刀。

  余秀才看到自己床底下的血刀后,頓時如遭雷霆轟頂,眼前金星仿佛亂舞,幾欲昏厥,急聲喊冤道:“這不是我的刀!這不是我的刀!大人,肯定是有人藏在我屋內栽贓的……”

  “姜大人,你怎么看?”

  楚器面沉如水。

  姜守中掂量了一下刀,淡淡道:“挺重的一把刀,尋常武夫都覺得沉手。”

  楚器點了點頭,“沒錯,即便真是余秀才殺的人,藏了尸之后,不會傻傻把兇器留在自己屋內,栽贓的可能性很大。

  但眼下既然在他屋里查出了兇器,就先按照規矩辦,將他羈押在這里,若后續沒有其他進展,等船靠岸后將他交給官府調查。”

  “楚大人自己決定吧。”

  姜守中笑道。

  就在此時,姜守中眼神流轉之間,目光倏然凝滯于木床一側赫然陳放的一只長盒上。

  盒身敷以明黃之色,上面刻有圖案。

  姜守中覺得這長盒隱隱有些熟悉,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近觀之下,盒面所雕的圖案漸次清晰,竟是一只栩栩如生的鼠形。

  這盒子不就是……之前客棧里見到的那個嗎?

  姜守中心頭微震。

  木嶺縣春泉客棧內,當時兩位大漢丟了東西,二兩指認是溫侗偷的,起初溫侗并不承認,后來夢娘暗中找到后放在他身上,使得大庭廣眾之下暴露。

  而那兩位大漢當時丟失的東西,便是這個刻有鼠形圖案的長盒子。

  “這盒子是哪兒來的?”

  姜守中扭頭看向余秀才問道。

  余秀才臉色微變,神情隱露出一絲慌張。目光游移閃躲,似有意避開對方犀利的視線,仍強作鎮定的說道:“這是我的東西,用來裝筆墨的。”

  “伱去過木嶺縣?”

  姜守中面無表情的盯著他。

  余秀才大驚失色,“你……你怎么知道?”

  姜守中拿起長盒將其打開,里面確實裝著余秀才的筆墨零碎家當,淡淡說道:“我也去過木嶺縣,而且親眼見過這盒子。”

  撲通!

  余秀才癱跪在地上,滿臉羞愧之色。

  他這才說出了實情。

  原來當時木嶺縣發生妖物動亂,不少人棄家離去,卻也讓一些人渾水摸魚,冒著風險偷東西。

  而余秀才便是在客棧廢墟下發現了這個盒子,覺得這盒子有些精致,以為里面是值錢的東西,便偷偷帶出了木嶺縣,打算帶去鳳城賣給燕戎商人。

  然而好不容易打開后,卻發現里面什么都沒有。

  看這盒子精致,余秀才越瞧越喜歡,索性留下來自己使用。

  “姜大人,這盒子有問題嗎?”

  楚器問道。

  姜守中搖了搖頭,撒了個謊,“是我一個朋友的。”

  楚器沒瞧出什么名堂,聽到是余秀才偷來的,也便沒在意,說道:“既然是姜大人朋友的,那正好姜大人拿去還給你那位朋友吧。”

  “好。”

  姜守中點了點頭,收起長盒。

  根據張雀兒事后所說,她在龍媛媛的房間內看到了那兩位大漢的尸體,也就是說這長盒子已成無主之物,但也不確定這盒子另有主人。

  余秀才未能洗脫嫌疑,楚器找了根繩子,將其綁在床榻上,并遣派了兩位船員在門外進行看管,而自己則繼續調查。

  姜守中沒再跟著他,準備回自己房間。

  路過一間客房時,忽聞耳畔微風輕拂,一扇門忽地打開。

  隨即,一截纖細雪白的手腕自門內疾伸而出,精準無誤地攥住姜守中的衣袖,將他拽進房間。

  室中光線朦朧,可見一妙齡少女。

  竟是那位算命少女。

  而少女見到姜守中的第一句話便是,“你怎么還活著啊,你不是應該死了嗎?”

  姜守中一時不知怎么回話。

  這丫頭腦子有病?見面就說這種晦氣話。

  見姜守中盯著她不說話,少女在他面前揮了揮玉手,“你不記得我了?在京城咱們見過,當時我給你算命來著。對了,你叫什么來著?好像姓姜是吧。”

  “我記得你,有事?”

  姜守中問道。

  少女一下被問住了,神情有些尷尬,“也……也沒什么事,就是看到你很驚訝。因為爹爹當時說你……算了,算了,看來是爹爹看錯了。對了,我姓冷,單名一個靜字,你叫我冷靜就好了。”

少女笑語盈盈,眸光流轉間,盡顯靈動之氣  冷靜?

  這名字……有意思。

  姜守中禮貌打了聲招呼,“你好,我叫姜墨,沒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見男人要離開,冷靜有點懵,感覺在對方眼里自己是個掃把星似的,避之不及。

  少女連忙說道:“等一下,你還欠我二兩銀子呢。”

  姜守中目光古怪的看著她,“當時我給了,你爹不是不要嗎?”

  “那……那是我爹沒要,但我沒說不要啊。”

  冷靜充分拿出了女兒家的胡攪蠻纏,伸出白凈的小手,“總之,我給你看了相,算了卦,你就得把錢付了,那是我的辛苦錢。”

  “有病。”

  姜守中轉身離去。

  房間內,余秀才愁容滿面,口中不時發出深深嘆息。

  早知道就不登這破船了。

  如今成了命案嫌疑犯不說,連偷東西的事情都沒能瞞住,哪怕到時候命案還了清白,這盜竊之罪,怕是跑不了了。

  一身前途,毀于貪念啊。

  想到這里,余秀才不禁淚濕衣襟,自顧自地陷入深深的自責與悔恨之中。

  “嘻嘻。”

  驀然,一聲奇怪的笑聲突兀出現在房間內。

  余秀才抬頭一看,瞬息間雙眸圓睜,一股寒氣自腳底直透脊背。

  只見屋內,多了一個白衣女子。

  女子雙腳離地,幽幽飄著。與屋內燭火相映,更添幾分森然鬼魅之感。

  余秀才嚇得嘴唇顫抖,想要叫喊,喉嚨卻似被堵塞,發不出半點聲音。

  忽然,女子趴在地上。

  沒等余秀才反應過來,女人身體竟奇異翻轉。

  骨骼錯位之聲噼啪炸響,仿若枯枝斷折于寒風之中,刺耳驚心。

  女人的雙腿與雙手,瞬息間竟如蜘蛛吐絲、展腿般,以一種人所難及之柔韌,扭曲著貼伏于地,形態怪誕,令人毛骨悚然。

  而頭顱先是緩緩后仰,幾近與身軀成一線,隨后驟然向前,扭轉幅度之大,遠超常人所能想象,直至面朝余秀才。

  尾部更是多了一條長長的尾巴,緩緩搖曳著。

  “嘻嘻……”

  白衣女子此刻就像是一只異變的老鼠,雙腿雙手急速在地上爬動,沖向余秀才。

  余秀才心膽俱裂,幾欲昏厥。

  恐懼與無助交織,令他幾近窒息。

  然而白衣女子并未傷害他,而是爬到余秀才的身上,長有鼠須的嘴唇微微裂開,嘻嘻笑道:“鼠鼠我呀,是來報恩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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