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面如鏡,平靜無波。
萬籟俱寂之中,唯有水天一色,
先前繚繞的霧靄已隨著夜色的深沉緩緩褪去,僅余一抹輕柔的月華,傾灑其上。
御劍橫在江上的男人摸了摸臉上的木制猴臉面具,感受著指尖傳來的粗糙感,嘿嘿笑道:“我可真是罪孽深重啊,父母在天之靈若是知曉我成了惡人,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吧。”
旁邊一艘小船上,客船管事諂媚笑道:“猴爺,事情已經辦妥了,您看……”
“急什么。”
猴子抬頭看了眼星辰,“等會兒有人來確認。”
應該有吧……猴子不太確認。
“是,是。”
客船管事連連點頭。
忽然,一陣激動的叫喊聲傳來。
“大家聽我說!”
望著這些珠寶,在場眾人陷入瘋狂。
來者渾身被黑袍包裹,仿佛與夜色融為一體,散發著讓人極不舒服的陰沉氣息。
少女此時虛弱無比,一張臉毫無血色,倚靠在大殿石柱的一側,似乎全身力氣僅足夠支撐這微微倚靠的姿態,恢復些許力氣。
冷靜微微點頭,芳心依舊擔憂。
“金子!金子!”
冷靜看著有些枯萎的仙人掌,神情黯然。
客船管事變了臉色。
“什么!?”
但在潑天財富面前,誰會克制住貪念。
畢竟是官府人員,雖然眾人依舊惶恐,但在楚器的鼓勵下多少還是打起了一些精神。
余秀才走了過來,關切問道。
原來有兩人發現一扇石門,推開后里面竟是一個堆滿了金銀珠寶的石窟,這些金銀珠寶即便蒙著灰塵,結著蛛網,亦難掩其熠熠之輝。
先前的沮喪與恐懼,瞬間被貪婪的浪潮所淹沒。
楚器心中惆悵,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應該不會,姜大人修為那么高,可能逃出去了。”
一旁余秀才望著冷靜憔悴的面容,手指輕輕摩挲著,也不知在想什么。
“喲,原來是暗使大人啊。”
方才還情緒低沉的他們,此時個個眼神熾熱,面露狂熱之色,爭先恐后地涌入那滿載金銀財寶的石室,瘋狂地競相掠奪。
唯有冷靜、楚器和余秀才三人沒有參與。
猴子笑著打了聲招呼。
嚇得正在搶奪金銀的人們頓時一愣,嘈雜的石室隨之陷入了安靜。
冷靜笑著搖了搖小腦袋,“沒事,休息一會兒就好。”
少女神情緊張起來,“楚大人,姜墨他該不會出事了吧。”
卻是那位神拳幫的鄭幫主出的手。
暗使沒理會他,拿出一副羅盤,對準了方才沉船的位置,隨著天空中幾粒星點落入,盯著羅盤的變化,淡淡道:“獻祭還沒成功。”
這時,楚器用力拍了拍手,將眾人的視線吸引過來,沉聲說道,“這里不是什么地府,我們還活著,沒有被淹死。大家別氣餒,我們一定能夠出去!”
“冷姑娘,你不要緊吧。”
見眾人情緒不再低沉,楚器松了口氣。
猴子面具下的聲線很是驚訝。
龐大的客船砸在了一座大殿內。
冷靜搖搖螓首,“沒有見過。”
他走到冷靜身邊問道:“冷姑娘,先前你有見過姜大人嗎?”
是一位男子,口吐鮮血。
眾人看著陌生的神秘大殿,滿是茫然與恐懼,更有甚者,被幾番變故擊垮了心理防線,以為來到了閻王殿,癱軟在地上泣不成聲。
楚器急得大喊,“大家冷靜點,不要沖動!不要隨便動這里的東西!這地方很古怪,別去碰它們!”
因為有冷靜用法器保護,船上的人并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只有幾人擦傷。
驀然,一道人影重重的飛了出去,砸在石柱上,落在了冷靜的旁邊。
約莫半炷香后,一道身影從夜空中掠來。
鄭幫主眼神輕蔑的看著眾人,語氣冷漠,“把手里的東西都放下!”
眾人面面相覷。
看到鄭幫主出面,楚器微微松了口氣,正準備開口時,只見鄭幫主走到一位富態的中年男子面前,一掌擊碎了對方的腦袋。
隨后他從對方懷里將金銀珠寶拿走,冷聲道:“說了把東西放下,怎么不聽?”
鄭幫主望著受到驚嚇的其他人,語氣冰冷,“我再說一遍,把你們搶的東西都放下,這石室里的東西都是我的,你們……沒資格拿!”
“放下!!”
隨著鄭幫主一聲厲喝,眾人連忙丟掉手里的金銀珠寶。
眼下姜守中不在,冷靜法力消耗殆盡,這位鄭幫主無疑成為修為最高的那個,大玄宗師的實力可以輕易拿捏這些普通人。
楚器呆了一呆,頓時怒道:“鄭幫主,你這是做什么!?”
“做什么?”
鄭幫主雙手捧起一捧金銀珠寶,眼眸里掩飾著不住的熾熱貪婪,“楚大人其實也想要吧,只不過偽君子當習慣了,一時拉不下臉面。不過沒關系,老夫會送你一點,就當是交個朋友了。”
楚器臉皮漲的通紅,渾身發抖,“你就算要搶奪這些寶物,何必殺人呢?況且,眼下我們都還沒能出去,要了這些寶物又有何用?”
鄭幫主皺了皺眉頭,隨即冷笑道:
“既然我們能進來,就肯定可以出去。總之這些財寶,你們誰也不許碰,碰一個,我殺一個!大不了,把伱們全殺光,也省得麻煩。”
聽著鄭幫主霸道之言,眾人雖然氣憤,卻無人敢開口。
可就在這時,一道人影緩緩走了過來。
余秀才臉上帶著淡淡笑意,從地上撿起一串漂亮的珠寶,用袖子輕輕擦了擦上面的灰塵,嘖嘖道:
“都說福禍相依,這話一點都沒錯。我余無畏,總算也是時來運轉了,又是美人,又是寶藏。下一個,也應該是權勢了吧。”
“小子,你不想活了!?”
鄭幫主沒想到這個文弱書生竟然敢挑釁他,目光浮現出殺機。
楚器微微皺眉,沒有出聲。
余秀才用腳踢走幾錠金子,笑容燦爛,“不好意思鄭幫主,麻煩您把手里的寶物放下,我家的東西,可不是隨便什么貓狗能亂摸的。”
“你小子是不是瘋了?”
鄭幫主用看白癡的眼神盯著他,“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鄭幫主一步踏前。
但在他欲要出手之時,他忽然發現眾人的眼神充滿了驚懼,而這驚懼并不是因為他,而是——他的身后!
鄭幫主臉色一變,看也不看,扭頭一拳轟去。
卻什么都沒有。
疑惑之際,頭頂傳來一聲“嘻嘻”。
鄭幫主抬頭望去,便看到一位唇邊生長著奇異白須的白衣女子。
女子身形蜷曲,正以一種怪誕之姿匍匐,如老鼠般蜷爬著,直勾勾地盯視著他,面上掛著一抹捉摸不透的詭譎笑意。
而在女子身后,一條長尾悠然擺動。
“嘻嘻。”
那白衣女子若鬼影魅行,身形一閃即逝,轉瞬已至鄭幫主面前。
鄭幫主尚未反應過來,女子雙指疾如閃電,直接捅入了后者的眼睛。
瞬間,鄭幫主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劇痛如狂瀾般襲來,雙目成了血窟窿,血液汩汩冒著,染紅了衣襟,畫面無比慘烈。
鄭幫主倒在了地上。
白衣女子撲在他身前,利爪不斷地撕扯著他的衣服皮肉,又不時低頭啃食,鮮血不停飛濺出來……
起初鄭幫主還在掙扎,但漸漸的掙扎變小,不再動彈。
眾人看著這一幕頭皮發麻。
楚器目瞪口呆的望著白衣女子,再看著一臉獰笑著的余秀才,喃喃道:“姜大人說的沒錯,兇手的確跟你有關系,原來你一直在偽裝。”
很快,鄭幫主的尸體被妖物啃食干凈。
只剩下了一顆頭顱。
余秀才坐在一只裝滿黃金的箱子上,望著眾人笑道:“放心,我不殺你們,只要你們老老實實聽話,我或許還會把這些金銀給你們分點。而且,我也能帶你們離開這里。”
人一旦暴富了,或者成為人上人,心態就會發生劇烈的變化。
就好像一個普通人突然擁有了超能力,即便之前是個善良俠義之人。
剛開始或許會行俠仗義,但隨著時間推移,人的欲望,野心,埋藏在心底的破壞欲就會慢慢的侵蝕理智,潛移默化的發生改變。
余秀才就是這樣的人。
一生受盡了白眼,郁郁不得志,僥幸考了個秀才,也依舊改變不了窮酸的命。
突然某一天,他不小心放出的鼠妖為了報恩,甘愿幫他做事。
這時候獲得能力他,無疑是開始膨脹了。
而這膨脹的心態,在這些金銀財寶面前終究還是徹底暴露了出來。
“剛才你不老實啊。”
余秀才望著一位有幾分姿色的婦人,笑著伸出手,“偷偷藏了一串珠寶,以為我沒看到?拿出來吧,我可不想殺女人。”
婦人臉色煞白,看了眼臉上滿是血污的白衣女子,顫顫巍巍的走上前,將寶珠交到對方手里,擠出笑容道歉,“對……對不起……呀!”
婦人道歉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余秀才摟在懷里。
余秀才埋頭在對方脖頸里深吸了一口氣,瞇起眼睛笑道:“有了能力就是爽啊,今后,還有誰敢瞧不起我,哈哈哈哈……”
婦人嚇得淚流滿面,不敢動彈。
楚器咬牙切齒,“余秀才,放開她!”
余秀才沒搭理他,不過卻是將懷著的婦人給放開了,因為他想要的女人,比這婦人好幾百倍。
余秀才目光看向嬌俏可人的冷靜,
“冷姑娘,我打算帶著這些金銀財寶去海外,當不了大國皇弟,當個小國王還是可以的。你有沒有興趣,當我的王后啊。”
“惡心!”
冷靜美目滿是厭惡。
余秀才哈哈大笑,“沒關系,由不得你。這潑天的榮華富貴就該是你的。其他女人想要,還沒這個機會呢。鼠鼠,把朕的皇后帶過來,朕要親自給她封賞。”
白衣女子以詭異的姿態趴在地上,朝著冷靜爬去。
少女汗毛炸起。
她連忙拿起仙人掌,結果法力耗盡的她根本無法施展,一時間少女內心陷入絕望。
“鼠鼠?聽起來真惡心啊。”
突然,一道調侃的聲音幽然飄進了大殿。
在場眾人一愣,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望去,卻愕然看到宮殿天花板被打開了一扇暗門。
而姜守中就站在那兒。
“姜墨!”
冷靜美目一亮,驚喜出聲。
楚器看到突然出現的姜守中,同樣驚喜交加,但看到那詭異的白衣女子,頓時又憂慮起來。
雖說姜大人修為比鄭幫主高,但不知能不能解決白衣女子。
“你還活著啊。”
余秀才面色一沉,唇角翹起一抹譏諷的笑容,“既然活著,就該躲起來,費什么非得送死呢,莫非想著英雄救美?”
姜守中躍入大殿,望著滿地金銀,不滿道:“為啥我那邊就空蕩蕩的。”
余秀才對姜守中無視他的行為頗為憤怒,寒聲道:“姜大人,你是打算識時務臣服于我呢,還是打算死在這里……但事先說明,明年的今天,我可不會給你燒紙錢。”
“巧了,我也不會給你燒。”
姜守中咧開嘴笑道。
“不知好歹!”余秀才冷哼一聲,對鼠妖說道,“去,他是你的晚餐!”
鼠妖笑容詭譎。
這時,一位美艷的紅衣女子出現在了姜守中的身邊。
余秀才一愣,望著女人嫵媚動人的身姿,眼神綻放出前所未有的的熾熱,用力拍著大腿,興奮道:“好好好!這個更好!朕又有了新皇后!冷姑娘,你就當貴妃吧。鼠鼠,把那女人給我抓來!”
余秀才沒認出夢娘是之前殺了三長老他們的高手。
但鼠妖卻認了出來。
尤其她從夢娘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極危險的氣息。
在鼠妖猶豫之時,夢娘卻閃身而來,甚至給鼠妖逃竄的機會都沒給,一把揪住對方的脖頸,提了起來。
女人雙目中泛起金黃豎瞳,“鼠鼠?挺美味的。”
蛇!!
鼠妖嚇得魂飛魄散,拼命掙扎,嘴里發出刺耳的吱吱聲。
“咔嚓!”
鼠妖的脖頸被生生捏碎。
余秀才呆滯的看著這一幕,撲通一下坐倒在了地上,嘴唇顫動的沒說出話來。
無盡的恐懼淹沒了他的四肢百骸,冷的徹骨。
夢娘纖手輕抬。
地上的一串串寶珠勒住了余秀才的身體。
然后慢慢勒緊。
隨著骨骼寸寸崩碎,余秀才痛哭慘叫,想要求饒卻說不出完整的話。
男人變成了一堆血肉沫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