議事廳內,長公主周琬月身著一襲素凈長裙,云錦輕紗,襯得身姿綽約高挑。
之前與她相伴的郡主周瓔茉并未跟隨。
原本那丫頭是打算與她一起來的,說是要好好嘲諷一波染輕塵,結果到六扇門大門口時,那丫頭似是發現了什么新奇的東西,跑沒影了。
長公主習慣了這丫頭頑鬧的性子,對方沒跟來倒是好事。
畢竟她不想和染輕塵撕破臉皮。
“輕塵見過長公主殿下。”
一抹窈窕清麗染輕塵進入議事大廳,福了半幅,畢恭畢敬。
姜守中跟在后面。
男人并未沒有下跪,只是抱拳行禮。
而跟在長公主身邊的女護衛卻皺眉冷聲道:“你是何人,見了公主為何不下跪?”
夫妻倆一唱一和,很是默契。
染輕塵神情嚴肅道。
“之前有傳聞說輕塵你成親了,也不知是何人故意傳播的謠言,畢竟我可是記得,曾經輕塵你立過誓,此生只會寄情于劍,不屑于兒女私情。”
周琬月語氣一如既往的柔和,緩緩說道:“若要極于劍,須欲先極于情,這是江前輩悟劍所得,但最終她還是失敗了。
染輕塵語氣冷淡。
染輕塵嬌軀一顫,面露震驚。
先前在西楚館的案宗里,確實對姜守中有了些興趣,覺得這人挺有意思。不過今日一見,聽著對方和常人一樣的奉承,倒是有些失望。
所以后來關系就淡了。
“什么?”
“你們聊。”
周琬月微笑道,“我知道伱曾經去過南海圣宗,想要去你娘親修行過的洞府尋找砥礪劍心,但被李觀世拒絕了。如果有了這把‘入情劍’,相信李觀世不會拒絕你,因為南海圣宗有過規定,這把劍等于是半個門派掌門令。”
周琬月淡淡一笑。
“說吧,究竟是什么事?”
染輕塵輕蹙柳眉。
那護衛原本要呵斥,卻沒想染輕塵出面維護,一時不好開口……長公主并未生氣,笑著擺手道:“既是家鄉習俗,那就免了吧。”
對于這樣的馬屁奉承她聽的多了,自然沒什么反應。
望著女人嬌美絕俗的容顏,周琬月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心里說不出是嫉妒或是惋惜,柔聲說道,“今天來,是想請你幫我一個忙,能私下談談嗎?”
尤其關于上官云錦的傳聞,兩人算是徹底斷了關系。
世間想要找到此花,尤為困難,即便南海圣宗也不過三五朵而已。不過我運氣好,獲得了一朵。可惜我不修行劍道,用不了,就打算送給你。
“輕塵,我想把它還給你。”
“西域絕情花。”
周琬月以目示意女護衛退下,而后自顧自的檀木椅上,手指輕點側畔的空座,向染輕塵溫婉一笑,“輕塵,坐下來說。”
姜守中一本正經的解釋道:
“是這樣的,我家鄉的習俗是只給死人或長輩拜年時磕頭,長公主一很年輕,而還活著……咒她就確實不太合適。”
周琬月手指輕輕撫著裙衫,沉默許久,目光定定的望著面前女人,“輕塵,前段時間,我向父皇要了一樣東西,是一把劍……名叫‘入情’。”
沒想到今日對方卻突然跑來。
因為她能感受到這女人處處暗藏的心機,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帶有極強的目的性。
染輕塵深呼吸了一口氣,直視著對方,“說吧,什么條件。”
“本宮記起來了,你叫姜墨是吧。”周琬月驀然盯著姜守中,似笑非笑,“先前西楚館一案,你立了頭功,本宮特意看過卷宗。”
“說起來,我們倆也好長時間沒單獨聊聊了吧。”
周琬月無奈搖頭笑了笑,也未在意,柔聲說道:
染輕塵卻獨選了對席而坐,二人之間,雖不過數尺間隔,卻似隔著千重之山。
姜守中笑道:“僥幸而已,主要還是染大人,袁大人他們的功勞,當然最重要還是當今圣上明察秋毫,才沒有讓西楚館這些蛀蟲繼續禍害百姓。”
一旦有動情的念頭,便會有噬心之痛。而且此花還有一個作用,可以淬煉元氣以及心境,可能達不到李觀世的觀心境界,但足以讓你的劍道更上一層。
輕塵你心性通明,不染纖塵,若有此花相助,相信你的成就不在你娘親之下。”
但南海圣宗曾經成功悟劍者并不少,她們的方式即是入世前絕情。可人畢竟是人,如何輕易絕情?于是,她們便服用西域絕情花……
姜守中轉身走出大廳。
“嗯,是這樣的,我可以作證。”
入情劍!
娘親江綰,當年離開南海圣宗所佩戴的寶劍!
原本稱之為“入世斬情劍”,只是后來江漪改了名字,并以此創造出了無雙劍法。
以前年幼時,她和周琬月在外人眼里關系不錯,但其實并不親近。
染輕塵朱唇輕啟,開口問道:“不知長公主殿下來六扇門所為何事。”
“謝公主殿下。”姜守中抱拳感謝。
望著一副好意的長公主,染輕塵卻扯動了一下唇角,嘲諷道:“所以真正的目的,是怕我動情是吧。怕我對那個叫上官云錦的家伙動情?”
周琬月沒有否認,笑道:“這對你我而言,是雙贏。而且我也真心希望,我昔日的好姐妹能完成她的心愿,難道你不想?”
周琬月抿了抿纖薄的嘴唇,“或者說……你染輕塵終有一天也會陷入情網,為一個男人沉淪?”
“當然不可能。”
“所以,這把劍和這朵花……你應該收下。”
大廳內,陷入一片寂靜。
染輕塵面容平靜如古井無波。
然而,隱匿于寬袖之下的玉手卻悄然握緊,指節泛白,眼神明滅不定。
如對方所言,若是有了入情劍與西域絕情花……她所追求的劍道會更上一層樓,所帶來的益處不可想象。
更重要的是她能更近的了解自己的娘親,了解娘親在劍途一途所追求的道。
只是……
自己要舍棄的情,真的不重要嗎?
娘親當年為何要把斬情改為入情,明明她是錯的。
染輕塵很迷茫。
不經意間,她的手指觸碰到了手腕上姜墨送給她的金鐲子,這一小小的觸碰,卻似乎點起了她心湖了一波漣漪,緩緩散開。
染輕塵忽然問道:“你就對自己這么沒信心?”
周琬月一怔,明白對方所說的是什么,輕笑道:“倒也不是沒信心,只是……終究還是差了一些,所以希望你能讓他徹底死心。心死了,就需要有人把他心救活,你明白嗎?”
“我明白,所以……我不會服用絕情花。”
染輕塵語氣清冷。
周琬月神情錯愕,臉色漸漸冷了下來,但隨即又露出了笑容,“為什么?”
染輕塵語氣傲然,“我染輕塵的‘情’如何,不需要借助外物來控制,我既然當年立誓極情于劍,那我就一定能做到!做不到,也不需要你來幫。
至于那位上官公子,他喜歡我那是他的事,你喜歡他那是你的事,跟我沒關系。”
染輕塵又說道:“說句忠告的話,屬于我的,我怕我送你了,你也接不住。而你能搶走的,都是我不要的——你眼里的香餑餑,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啪!”
周琬月拍桌而起。
她死死盯著染輕塵,目光晦暗。
許久,周琬月收斂起臉上的怒容,神情平靜道:“是我太想當然了。我還有一件事,想跟你談談。”
給錦袖說了一聲,姜守中離開六扇門,前去一條名為“燾葉”的小巷。
他想起自己還有一件任務在身……便是皇后給他的那份信箋,要求他把信交給燾葉巷,一位姓林的女人,并告知對方洛洺堂已經死了。
原本姜守中不愿去,可最終還是沒敢忤逆皇后的命令,另外他也確實想殺掉洛洺堂這個潛在威脅。
可行至半路,一位意料之外的熟人卻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女人一襲淡紫長衫,身姿曼妙,腰肢如葫,圓潤而緊致,行走間衣袂翩躚,墨發隨風輕舞,飄逸之中自帶一番超凡脫俗之韻。
天下第一美人,兼天下第一女修——李觀世!
“這么久沒見,修為大漲啊。”
女人步伐輕盈,猶似踏于碧波之上,漣漪輕漾,既有成熟少婦之萬種風情,又兼具仙子般不食人間煙火的出塵之姿。
唯有那張臉,依舊蒙于一層迷霧之中。
姜守中皺眉,“你特意來找我的?”
李觀世來到男人身前,上下打量著對方,微微一笑,“不錯,變化挺大……我是來青州辦點事,正巧察覺到你的氣息,隨便聊聊。”
夢娘不知何時俏生生立在身后,一臉警戒。
“喝茶,還是喝酒?”
李觀世問道。
姜守中心中略顯猶豫,“喝茶吧,你請客。”
“好。”
李觀世輕輕點頭。
兩人來到一處茶館,奇怪的是一路上并沒有人注意李觀世,仿佛對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丟在人群里完全不起眼。
“怎么做到的?”姜守中很是好奇。
進入隔間包廂,李觀世淡然道:“心無物欲,即是秋空霽海……”
“說人話。”
“我用了術法。”
這不就解釋清楚了嘛,裝啥高深……姜守中撇撇嘴,問道:“你找的那位墨家后人有沒有線索,你找她做什么?”
李觀世并沒有回答對方的問題,倒上茶水,語氣輕悠的說道:“我那位徒弟曾經發過誓言,說以后要找一位夫君,把我這個討厭的師父給睡了。姜墨,你行嗎?”
姜守中愣住。
這啥呀,一見面就來這么猛的話題?
不過葉姐姐會這么說?
“不,我應該這么問。”李觀世唇角勾起一抹弧度,笑瞇瞇的看著他,“姜墨,你配嗎?”
姜守中搖了搖頭,“不配。”
李觀世笑了,“這是自知之明?”
姜守中淡淡道:“我的意思是,你還不配讓我睡,我對你沒興趣。”
女人并沒有生氣,不過倒也有些新奇。
位列風華美人榜之位的她,見慣了阿諛奉承,倒是罕見聽到有男人這樣說。上次這么說的,也就那位一心只想找女兒的劍魔了。
今日心情頗佳的李觀世無視旁邊夢娘偷來的冷冰眸子,笑著問道:“你確定對我不感興趣?”
朦朧于女人臉上的霧氣散去,露出的那張極盡了仙姿之美的絕色容顏。
這是李觀世第一次在姜守中面前露出真容。
姜守中面無表情道:“如果不信,咱們賭一把。你現在就可以脫光衣服誘惑我,看我會不會對你感興趣。如果我輸了……就當我什么都沒說。”
姜守中見過不少漂亮女子。
更別說兩任妻子皆是一等一的人間絕色。
哪怕是毀了半面容的葉姐姐,只靠著半張臉也足以稱得上“驚艷”二字。
所以他自認為自己的定力很足。
面對任何美色誘惑,都不會讓下半身主導自己的思維。
然而此刻,姜守中才真正見識到何為“絕代佳人”。
李觀世當然很漂亮,五官精致猶如天工精雕。可如果只是單純的相貌,不足以讓人驚嘆。主要在于,這女人由內而外散發出的那種氣質。
那種卓絕孤傲,遺世獨立的唯我氣質。
這才是最讓人心動的。
染輕塵性子也很孤傲,葉姐姐骨子里也透著傲氣,包括前妻紅兒和頭兒厲南霜……可她們的傲,更多是自身優秀所致,透露出的一種絕對自信。
李觀世,則是睥睨于天下的傲。
立在云巔九天之上,仿佛世間唯有她一處風景。
她很孤獨。
可她,又很享受這種孤獨。
所以姜守中還真不敢保證,這女人若脫光了衣服誘惑他,他能做到柳下惠附體。
李觀世朦朧的霧氣重新浮于臉上,將茶杯推過去,笑著說道:“姜墨,我現在也清楚你修行的功法是道門河圖,倒是與我的三世長生訣互補……從這一點來說,我對你確實有些興趣了。”
“這不是好事。”姜守中很理智。
眼前這個女人情緒變幻不定,明明是挑逗,卻讓人莫名的脊背發涼,總感覺對方話里話外,透著一股子嗜血的陰謀。
“但可惜的是,你太弱了。”
李觀世有些惋惜。
姜守中皺眉,“聽不太懂你在說什么?”
晉升為羽化境的夢娘在面對李觀世時膽氣足了很多,淡淡道:“她是石女,你就算再厲害,也破不開她那層結界。而且就算能與她雙修,需要連續四十九天,中間不得有半分停歇。”
姜守中吸了口冷氣。
這尼瑪不是要人命嗎?
“說的沒錯。”李觀世手指輕輕攪拌著茶水,偏過螓首看向夢娘,“不過一個將死之妖……是不是不應該在這里啊,太晦氣了。”
夢娘臉色一變。
姜守中手掌摸向腰間的刀柄,“怎么?看到夢娘恢復了自由,打算殺她?”
李觀世啞然失笑,“一個小蛇妖而已,我還不至于那么小心眼,我的意思是說,你們再這樣下去……不出五天,夢娘必死無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