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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8章 有人歡喜,有人悲

  因為晏長青借走了河圖陰陽劍,姜守中的傷勢并不能如往常那般迅速恢復。

  更糟糕的是,牛牛也還沒回來。

  姜守中服下厲南霜給予的丹藥,不顧二女的阻攔,強行拖著重傷的身體,打算趕緊回染家跟染輕塵解釋緣由。

  他本以為自己所處的位置距離京城并不是很遠,可當走出山洞后才驚愕發現,他們此刻竟然身處于一片沙漠。

  無垠的沙海,波濤滾滾。

  金黃色的沙粒如同無數細小的夕陽鋪滿了地平線,形成一幅浩瀚無垠的緋紅畫卷。

  “這是哪兒?咱們還在國內嗎?”

  姜守中有些傻眼,露出了一副劉海柱式的表情包。

  厲南霜將裝了半壺眼淚的酒壺擰緊,沒好氣道:

  “晏長青給的那把酒中劍,就知道埋頭往前沖,我讓它停下它也不停,你昏迷了之后這破玩意才停了下來。

  我也不曉得這是在哪兒,可能在丹州附近吧,反正離京城挺遠的。”

  姜守中臉色難看。

  望著即將到來的夜幕,他扭頭對厲南霜問道:“我昏迷了多久。”

  “小姜哥哥,大概有四個時辰了。”

  不等厲南霜開口,曲紅靈率先脆聲說道。

  見男人不搭理她,哭腫眼睛的曲紅靈默默垂下小腦袋,纖細的蔥根手指輕絞著裙衫,像個做錯事的小女孩。

  下一刻,姜守中腦袋被厲大爺扇了一巴掌。

  姜守中有點懵,望著厲南霜:“頭兒你打我做什么?”

  厲大爺雙手叉腰,指著曲紅靈道:

  “她究竟是不是你女人,是的話就別擺什么臭臉,一個大男人別一副小肚雞腸的娘們模樣,看著惡心壞了。”

  曲紅靈連忙抓住厲南霜的手臂:

  “姐姐,不是你想得那樣,這件事都是我的錯,不怪小姜哥哥的。當初……當初是我拋棄了他,我……”

  少女神色黯然。

  姜守中看了眼少女,旋即又挪開眸子。

  他對厲南霜說道:“頭兒,你會御劍飛行嗎?帶我去京城。”

  雖然他目前已是天荒境的高手,但并沒有修習過飛行之類的術法。而且就算會,眼下這副身體也難支撐。

  厲南霜翻了個大白眼:“我一個大玄宗師境界的人,會御劍個錘子。而且晏長青不是說了嗎?讓你去真玄山。”

  姜守中想起當時晏長青的確告訴他去真玄山。

  但問題是,眼下他必須回染府跟染輕塵把事情的經過解釋清楚。

  也不知道,現在染府怎么樣了。

  這時,曲紅靈小聲說道:“小姜哥哥,我會御劍飛行。”

  姜守中沒有吭聲。

  “啪!”

  男人后腦勺又被拍了一巴掌。

  厲南霜瞪著漂亮的大眼:“耳朵聾了嗎?她說她會御劍飛行!”

  姜守中本想埋怨兩句,但看著厲大爺一副你敢罵我,我就削你的蠻橫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對曲紅靈說道:“麻煩伱帶我去京城。”

  “不,不麻煩的,小姜哥哥。”

  曲紅靈連連擺手。

  她手指捏訣,只見流光一閃,原本小巧的斬鳳劍變成一柄長約五尺,寬二十公分的長劍,懸浮在三人面前。

  曲紅靈輕盈跳上長劍,朝男人伸出手:“小姜哥哥,厲姐姐,你們上來吧。”

  厲南霜好奇摸了摸長劍,嘖嘖稱奇:“這玩意能撐住我們三個嗎?你行不行啊,別到時候把我們摔下來。”

  “行的。”

  曲紅靈用力點頭。

  對于劍道的天賦,曲紅靈一點也不比染輕塵差,御劍更是強項。

  姜守中踩在劍身上。

  曲紅靈猶豫了一下,紅著臉小聲說道:

  “小姜哥哥,你能不能……摟著我。我怕一會兒飛到天上,會掉下去。”

  姜守中愣了愣。

  遲疑之時,后腦勺又被厲大爺一巴掌。

  “摟著她啊,耳朵聾了嗎?不然我倆會掉下去的。你想死,我還不想死呢。”

  姜守中無奈伸出手,摟在了少女纖柔平坦的小腹上。

  熟悉的香氣。

  熟悉的少女。

  熟悉的溫暖。

  剎那間,男人有一種回到安和村時光的錯覺。

  曲紅靈低頭看著小腹上男人的手,唇角彎起淺淺的笑容。可漸漸的,她臉上笑容淡去,只余下了悵然與感傷。

  時間沒有抹去彼此的愛情,卻淡化了那種你儂我儂的親密感覺。

  失去的,似乎永遠撿不起來了。

  “走起,出發!”

  厲大爺才不管你什么兒女情長,愁來愁去,跳上劍身,大大咧咧的抱住姜守中腰身,對曲紅靈說道,“小淚包,飛快一點啊。”

  小淚包?

  這厲大爺起外號,一點都不顧忌對方感受。

  曲紅靈回過神來,笑著點了點頭。

  劍尖如破曉之光,猛地仰起,直刺蒼穹。

  因為起始太快,姜守中一時未能穩住身形。情急之下,他的雙手本能地向上攀扶。

  待劍身平穩后,他才反應過來。

  男人輕咳一聲,小心翼翼地將手往下挪動。

  曲紅靈聲音輕柔如春風拂過湖面,細若蚊鳴:“沒關系的,小姜哥哥。”

  姜守中不知怎么回應,嘟囔道:“還是那么小。”

  少女俏臉如火燒,帶著幾分委屈和羞澀,低聲說道:“沒人給我揉。”

  姜守中:“……”

  飛劍掠于空中,猶如一葉小扁舟。

  不得不說曲紅靈的御劍之術確實厲害,除了剛啟程時的小顛簸,之后便極為平穩,穿梭于云霄間絲毫不晃動。

  厲南霜張開手臂大呼小叫,驚嘆連連。

  “曲妹子,你從哪兒學得御劍之術啊,劍池、桃花山,還是真玄山?據說這三家的御劍術法都不錯。”

  因為曲紅靈特意設置了一面劍氣屏障,說話時并不會受影響。

  曲紅靈微仰著精致小臉笑道:“是秋婆婆教我的。”

  “改天也教教我唄。”

  “好啊。”

  “對了,你是天妖宗的宗主,家里肯定有很多法器,到時候送我幾個唄。”

  “好啊。”

  二女聊的不亦樂乎。

  姜守中沉靜不語,此刻內心糾結無比。

  與紅兒見面讓他欣喜若狂,可他又不知道該如何去面對染輕塵。

  曾經他想過跟對方坦白一切,但或許是想要徹底拋去“姜守中”這個身份,開始接受一段新的感情。

  或許是為了不耽誤夜鶯姐的計劃。

  也或許是害怕在染輕塵面前承認,紅兒在自己內心始終占據著很重要的位置。

  總之,自己終究選擇隱瞞了一切。

  然而老天爺卻安排了如此戲劇性的一面。

  他沒法去體會女人此刻的感受,換位思考之下,必然是很難過的。

  可當時他又能怎么做?

  不去管曲紅靈,繼續和染輕塵成親?

  縱然對懷中的少女千般怨言,但她畢竟是自己最愛的妻子啊。

  姜守中突然覺得很累。

  他很想念剛來京城的那段時間,一心只想著給葉姐姐報仇,沒有所謂的兒女私情干擾,不必在意某個女人的情緒。

  也不知什么時候開始,他惹下了一身情債。

  甚至,連他都覺得自己很陌生。

  果然人類三大本質:犯賤,現實和雙標。

  對葉姐姐和紅兒的主動追求,對夏荷的主動負責,對頭兒的主動忽視,對染輕塵的主動接受,對夢娘的被動享受……

  他始終想維持住自己的感情潔癖,最后卻落的一地雞毛。

  也許從秋葉開始,他就開始對感情偷懶了。

  他不愿再主動,哪怕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意,也選擇忽視,不去主動追求或捅破這層窗戶紙。比如之前的染輕塵和頭兒。

  他選擇躺平式的接受。

  你若是主動了,那我就接受。你不主動捅破這層關系,我也懶得去捅。

  然而這種懶惰的處理感情方式,終究付出了代價。

  悔,自然很悔。

  恨,自然恨自己。

  哪怕是對紅兒的怨氣,也許更多的是源于自己。

  姜守中第一次感受到了無助無力,第一次這么深層次的討厭自己,第一次奢望時光能倒流,去做一些彌補的措施。

  “小姜哥哥……”

  少女輕柔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考。

  曲紅靈抿了抿櫻色的嘴唇,眼神中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憂慮,小聲問道:“你是不是在擔心義……擔心她?”

  姜守中沒有回應。

  “對不起……”

  少女的聲音如同一縷輕煙,悄悄飄散在空氣中。

  姜守中輕聲道:“跟你沒關系。”

  曲紅靈也不再說話,默默御劍前行。

  和染輕塵的內斂不同,曲紅靈性格活潑嬌柔,更為外向。

  但和染輕塵相同的一點是,她對感情同樣很霸道,不允許摻和其他雜質。

  當初姜守中表白葉姐姐,被少女知曉后,不開心了好多天。

  在她心里,小姜哥哥就是屬于她的。

  屬于她一個人的。

  只是此刻,她并沒有展現出那種霸道。

  一來,她已經沒資格在男人面前,拿出曾經可以撒嬌與生氣的資本。

  二來,那個女人是自己的義姐。

  是自己“丈夫去世后”,唯一可以訴說真心話的姐姐。

  說抱歉?

  似乎沒用。

  大方的退出?

  那更不可能。

  曾經我丟掉過一次,如今老天爺給了我重新獲取的機會,我絕不會再放棄!

  亦或者,放低身段去分享?

  所以,此刻少女內心比姜守中更為矛盾。

  她很后悔沒有早點去見義姐的丈夫,不至于在對方婚禮時鬧出這樣的風波。

  如今錯已釀成,她不知該如何去面對。

  但是她心里很清楚,兩人的姐妹情已經徹底斷了。

  再也沒有修復的可能性。

  回想著兩人曾經同生共死的記憶,曲紅靈心如錐刺,無聲息間眼淚又落了下來,滴答滴答,落在了小腹處……男人的手背上。

  姜守中望著少女側臉,下意識想要伸手去擦拭,但最終沒動彈。

  男人愁,少女愁。

  唯有厲南霜仿佛“沒心沒肺”的大喊大叫。

  成親前夕與姜守中的交談,反倒讓她解開了心結。該吃吃,該喝喝,該樂呵就樂呵,啥都不耽誤。

  時間無聲息流逝。

  原本熱鬧的婚宴逐漸變得冷冷清清,最終賓客全部離開。

  染府大廳內,氣氛一片壓抑。

  一襲大紅嫁衣的染輕塵靜默地端坐于房間的幽暗角落,仿佛一幅精心布置的靜物畫。

  她的目光低垂,長長的睫毛在白皙的臉龐上投下一道淡淡的陰影,遮住了眸中所有的情緒波動。

  喜慶的紅色映襯下,周身縈繞著一股與之格格不入的冷清。

  她還在等。

  等那個男人回來。

  可惜等到賓客走完,等到日落屋檐……那個男人依然沒有出現。

  眾人看向她的眼神頗為復雜。

  有同情,有惋惜,有疑惑,有難過,也有嘲諷與幸災樂禍。

  染老太太眉頭緊鎖。

  染金義不時的出門張望,搖頭嘆氣。

  老二染金升大大咧咧的坐在椅子上,時而掏掏耳朵,時而打著哈欠,無聊望著天花板,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大夫人左素欲要安慰,可看著渾身冷冰冰的染輕塵,沒敢上前。

  驀然,一道譏諷聲打破了沉寂。

  抱著貓兒的二夫人胡媚馨望著染輕塵冷笑道:

  “這就是給我們找來的染家姑爺啊,可真是氣派,婚禮到一半就跟著別的女人跑了。這下好了,我們染家成為全京城的笑話了。不,不是全京城,是全天下的笑話了……”

  “你少說兩句!”左素呵斥道。

  胡媚馨一挑眉頭:“喲,合著你這吃齋念佛的就不是染家人了,就不害臊?”

  她乜眼瞥向角落里的新娘,嘲諷道:

  “呵呵,要我說啊,找個路邊的乞丐都知道給我們染家臉面,這姜墨倒好,把我們染家踩在地上,任由別人笑話。

  你知道剛才那些賓客們,怎么議論我們染家嗎?

  還有人說,我們家那位大小姐天生就喜歡勾搭別人的男人,被人家原配找上門來了……”

  “閉嘴!”

  染老太太氣的用力敲打拐杖。

  突然,一道紅影晃過。

  下一刻,胡媚馨的脖頸被一只纖白的手掐住,直接提了起來,狠狠砸在柱子上。

  “他本來就是我夫君!”

  只見染輕塵滿臉殺氣,雙眼如同淬了寒冰,毫無溫度,猶如羅剎附體。

  胡媚馨臉上驚恐萬狀,雙手拼命敲打著對方手臂,企圖掙脫束縛。喉嚨里發出含混的嗚咽,臉頰因缺氧而漲紅,雙腿無力的擺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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