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在跟我說話?”
染輕塵一臉不可思議的盯著眼前女人。
她以為這是自己的夢鏡,只是幻境,沒想到幻境中的這位“葉姐姐”竟然可以跟自己對話。
“抬頭看。”
葉竹嬋一臉微笑。
染輕塵心中疑惑,抬頭望去。
卻愕然發現天空中有些許波紋漣漪緩緩浮動,整片天幕就像是平靜的大海,又像是一面巨大的鏡子。
而在水波之中,一輪水淋淋的圓月鑲嵌在天幕上。
“這叫水月夢鏡。”
葉竹嬋輕聲解釋道。“在水月夢鏡中,可以將曾經的時光畫面重新展示。”
水月夢鏡!?
染輕塵一愣,隨即瞪大了杏眸。
對于諸葛家族最有名的法寶,她自然是有所耳聞的。
據說得此鏡者都沒有好下場。
葉竹嬋抬手挽起染輕塵一縷秀發,于指間輕輕摩挲著:“我應該是這世上,唯一一個,勉強闖過了夢靨十關的人。”
染輕塵心神震動。
根據記載,從來沒有人成功闖過夢靨。
這女人未免太妖孽了。
葉竹嬋笑道:“當初我從別人手中騙取水月夢鏡,目的是為了防止皇帝控制小姜弟弟。只不過我先試著闖闖水月夢靨,看看能否提前給小姜弟弟一些經驗。
不過可惜的是,我高估水月夢靨了,我搞明白了它的秘密,僅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就輕松闖過了九關,很無聊。
最后一關稍有點難度,不過也勉強過去了。
而且,我甚至可以將妖尊放出來。
只不過我沒有那么做,只是將她和小姜弟弟綁在了一起,唯有小姜弟弟才能召喚出她。
到現在,那位妖尊還以為,等小姜弟弟闖過十關,她就能出來。殊不知,我早就讓小姜弟弟……成為她的主人了。”
染輕塵皺眉:“姜墨體內有水月夢鏡,那他……”
“他不會有任何危險。”
葉竹嬋知道對方在擔心什么,幫染輕塵理了理秀發,笑著說道,“因為他就算闖關輸了,也不會有任何懲罰。”
染輕塵意識到自己過于關心姜墨,冷哼道:“他死不死,不關我事。”
葉竹嬋也不戳破女人的心思,抬頭望著漸漸沉淪的晚霞說道:“其實小姜弟弟的第三關水月夢鏡,早就開始了,就是這場婚禮。
他完全可以提前預見,可以提前做出彌補,可以提前讓一切皆大歡喜。但我沒有讓他闖這第三關,所以抹去了第三關的考驗。”
染輕塵驚訝看著她:“為什么?”
葉竹嬋嘴角微揚,神情似笑非笑:
“輕塵,人生總是充滿著很多遺憾,所以你會看到,很多時候人們的愿望總是希望能回到過去,去彌補這個遺憾。
可有些遺憾,你若是彌補了,反而會成為你最大的遺憾。因為你無法看到真相,能做的只是自欺欺人罷了。
我沒有讓小姜弟弟提前預見婚禮,讓他,讓你,讓紅兒……看清你們真正的感情,而不是提前去計劃,去掩飾,去預防。
目前的結果伱也看到了,輕塵……你在小姜弟弟的心里,是不如紅兒的。”
染輕塵臉色煞白,再次握緊了拳頭。
女人的話,就像是一把刀子,將她心底那絲自欺欺人的幻想給剝開。
葉竹嬋朱唇輕啟,又問了一遍:
“所以,你認輸嗎?”
“我憑什么認輸!!”
染輕塵壓抑的情緒爆發出來,紅著眼眶怒道,“我憑什么認輸?憑什么讓我認輸!?”
葉竹嬋靜靜看著她:“那你能怎么辦?”
染輕塵語塞。
聽著屋內情侶打情罵俏的聲音,染輕塵緩緩坐在地上,淚珠兒如串線珍珠一點點墜落,喃喃自語著:
“憑什么我認輸……憑什么……”
葉竹嬋輕撫著女人腦袋,柔聲說道:
“任何時候的天真無知,都會等來懲罰。紅兒當初的天真無知,丟掉了她的愛人。小姜弟弟的天真無知,讓他抓不住任何人。
你當初逃婚的天真無知,也讓你最終丟掉了愛人。我也一樣,為曾經的天真無知付出了巨大的懲罰……”
“不是的,我當時……我當時……”
染輕塵用力搖著螓首,試圖否認,卻說不出話來。
葉竹嬋語氣幽然:“都說水月夢鏡可以逆轉時間,回到過去彌補一切遺憾。可真正你想這么做的時候,你就會發現每一次你所謂的彌補,都會留下變相的懲罰。”
葉竹嬋低頭望著失落孤寂的女人,目光柔和:“你若不愿認輸,那就去爭取。爭取的方式有很多種,比如殺了小姜弟弟喜歡的其他女人,也包括我。
比如,將他牢牢束縛在你的身邊,花費一輩子時間讓他陪著你。
比如,你徹底拋棄掉這段感情,讓他陷入一輩子痛苦,給予他懲罰。畢竟你心里很清楚,他是喜歡你的。
再比如……”
葉竹嬋停頓了一下,看了眼天空笑著說道,“算了,不跟你說這么多了,要不然我就真的成壞人了。
水月夢鏡留給你,你若感興趣,可以看看他們在一起的時光。”
葉竹嬋身影漸漸淡去。
等到染輕塵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倚靠在窗戶旁,睡在自己的房間內。
女人面露茫然。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望著指肚上的眼淚,喃喃道:“我憑什么認輸?”
淮蘭湖底。
九尾狐語氣嘲諷道:
“你也真是夠壞的,我還以為你是真心安慰那丫頭,沒想到是把她繼續推向火坑。
整天在夢鏡里看著自己喜歡的男人和自己的義妹卿卿我我,換我……直接心態爆炸。”
葉竹嬋笑道:“我本來就是壞女人啊,只有壞女人才會讓男人喜歡。”
九尾狐呵呵一聲。
葉竹嬋嘆息道:“說起來,當初若不是江綰橫插一手,她就是我的師妹了。不過即便如此,我師父依舊覺得染輕塵算是她的徒弟。你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嗎?”
“晏輕塵?”
九尾狐調侃道。
葉竹嬋輕輕搖頭:“她隨她母親的姓,她叫裴不苦。”
“不苦……”
九尾狐愣了一下,幽幽道,“不苦,才是最苦啊。”
在曲紅靈引開飛鳥鬼梟的這段時間,姜守中繼續嘗試喚出水月夢鏡和妖尊,但始終無法成功。
就好像,水月夢鏡突然憑空消失了一般,根本無法感應。
無奈之下,他只能拿出生肖圖。
沒有了牛妖牛牛,此時能召喚的只有鼠鼠。
姜守中輕輕撫摸著生肖圖,感受著其上蘊含著的強大妖氣,內心一番盤桓后,對厲南霜說道:
“頭兒,眼下我們還是在萬象神門的地界,帶著我這個累贅,只靠紅兒一人很難突圍出去。如果田斷江追來,我們都逃不掉。
我打算強行吸收生肖圖里面的妖氣,將境界提升起來,你來幫我護法,最多半炷香時間。”
姜守中的想法不可謂不大膽。
要知道眼下他沒有陰陽河圖護身,一旦吸收妖氣超過負荷,便會爆體而亡。
到時候別說是神仙,地府都找不到魂渣子。
厲南霜聽著有點懵:“吸收妖氣?燜面,你不要命了?”
姜守中沉聲道:“想要讓我們三個活著離開,只能這樣。萬象神門這次阻攔,有些不同尋常,我懷疑還有更大的麻煩等著我們。”
“你別亂來,有我呢。”
厲南霜趕緊阻止,“燜面,你頭兒我其實很厲害的。”
姜守中目光柔和的望著眼前可愛的少女,輕輕捏了捏對方臉蛋,笑著說道:
“我相信頭兒很厲害,不過我沒猜錯的話,頭兒需要付出很大代價。我已經被保護的夠多了,接下來該由我來保護你們。”
“可是……”
“放心,我會沒事的。”
姜守中不再廢話,盤膝坐在一旁,將生肖圖置于膝蓋之上,催動體內元氣。
一縷縷濃郁的妖氣自生肖圖中剝離,鉆進了體內。
見自己無法阻止,厲南霜只得抱著擔憂之心,持刀在一旁護法。
生肖圖內的妖氣與其他妖氣不同,因為有生肖法印的緣故,這些從妖物身上借取的妖氣并沒有太大的副作用,完全可被吸收。
但問題在于,妖氣威力太兇猛,普通人的身體很難承載。
姜守中深知生肖圖妖氣的威力,本打算先慢慢吸收一些適應,但數息之后,妖氣便如浩瀚江水,強灌入姜守中的體內。
就好像底部裂了一口的水缸,源源不斷地朝外噴涌。
姜守中咬牙苦苦堅持。
而他的修為也在飛速的提升。
厲南霜望著男人痛苦的表情,心中焦急萬分,卻又不知道該怎么做,急得團團轉。
“原來你們躲在這里。”
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是田斷江!
厲南霜心頭一驚,揮刀朝著身后砍去,結果刀刃剛砍到田斷江的頭頂,就被一股巨力凝滯,無法下壓半分。
田斷江面容陰沉,一步步朝前走去。
每向前走一步,厲南霜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在距離姜守中不足一丈時,厲南霜倒飛出去,摔倒在沙礫里。
“老夫修行五十余年,雖然也吃過不少虧,但唯獨被你們這些天荒境的小娃戲耍,還是第一次。”
田斷江臉上帶著淡淡笑意,但眼中殊無笑意,浮動著幾分猙獰,“等抓了你們回去,老夫將你們丟在第二峰于老怪那座魚塘里,看看你們還有什么小伎倆。”
厲南霜翻身而起,將墓刀釘在地上,右手大拇指一擦嘴角鮮血,于刀身上迅速劃出一道符文,隨后雙手拔刀而起。
“斬!”
少女一聲輕喝。
驟然變幻,猶如龍蛇起陸,化作一柄長達十多米的巨刃。
刀鋒所向,虛空震蕩,攜帶著足以破碎星辰的巨力,狠狠壓向老者。
“墓刀乃是天下第一刀,可惜你這女娃,還不行。”
田斷江身形兀自屹立,沒有任何花里胡哨,直接一拳轟去。
巨刃瞬即破碎。
厲南霜噴出鮮血,半跪在地上。
境界與境界的差距,終究是天與地的區別。
“老夫,便先廢了你們修為,再去找那位曲宗主算賬!”
田斷江身形一閃,出現在姜守中面前。
可還沒等他一掌拍下,面前盤膝而坐人卻猛地消失不見。
田斷江一愣,隨即心頭猛地涌現出警兆,剛要轉身揮拳之際,頭發被人扯住,整個身子如倒栽蔥似的飛起,重重砸在地上。
姜守中的突然出手,讓田斷江一時沒能反應過來。
他已經夠謹慎了。
來的時候還在周圍特意暗查了一遍,確認沒有陣法之類的陷阱才出現。
然而此刻自己身為入圣高手,竟然被一個天荒境的修士扯住頭發扔在地上,饒是他見識過無數奇事,大腦也當場宕機。
姜守中七竅滲出血絲,眼眸里充斥著一團黑紅色的霧氣。
將對方拽翻在地的同時,一只拳頭狠狠朝著老者的面部砸去。
也虧田斷江及時反應過來,急忙側開腦袋,但拳頭落地爆出的妖煞之氣讓他耳膜嗡嗡作響,腦袋一側火辣辣的疼,耳朵涌出了黑血。
強忍著劇痛,田斷江一把抓住姜守中的手臂,借力躍起。
可誰知躍起的剎那間,姜守中五指如鉤,反抓住對方的手腕,咔嚓聲中,田斷江整只左手腕被掰斷,鮮血噴濺。
田斷江發出了慘叫聲。
好在他最終還是掙脫出來,與姜守中拉開距離。
田斷江一臉駭然的望著仿佛突然間換了個人的姜守中,捂著自己的斷腕,喝聲問道:“這是什么鬼秘術!?”
姜守中懶得回應,身形如鬼魅再次沖向田斷江,快逾閃電。
田斷江暗罵一聲,運轉全身功力抵擋。
兩人廝打在一起。
以目前姜守中吸收的妖氣,對戰入圣境界的高手完全是足夠的。
讓田斷江憋屈的是,姜守中根本不講什么術法武技,純粹就是毫無章法,拳拳到肉的打法,頗有一種亂拳打死老師傅的架勢。
不多時,兩人皆是身染鮮血。
田斷江臉頰凹陷,胸口數根肋骨被砸碎,腹部被抓了五道口子。
姜守中同樣傷的不輕。
只是相比于田斷江,姜守中絲毫沒有受到傷勢困擾,源源不斷的生肖圖妖氣注入體內,甚至越打越兇猛。
無疑,這是一種燃燒生命的打法。
“這小子究竟用了什么鬼秘術,不要命了嗎?”
田斷江罵娘的心都有。
眼見形勢對自己愈發不利,田斷江咬牙強挨了對方一拳,借力退后數步,而后將全身元氣盡數涌入右掌。
“小子,老子送你下地府!”
田斷江施展出自己的絕學——一掌斷江。
掌化為刃,厲如鋒鏑,凌空一揮。
剎那間,空氣仿佛被無形之刃切割,急劇扭曲,無形氣浪洶涌,于兩側排開。
姜守中雙臂交錯撐在頭頂。
下一刻,直接被打進了沙礫之中。
“燜面!”
厲南霜急聲喊叫。
田斷江不敢大意,緊緊盯著被打出的深坑。
突然,一只血手破土而出,牢牢抓住了他的腳腕。
而后,田斷江整個人被拽入沙土之中。
沉沉悶雷之聲,自黃沙深處滾滾而出,沙礫紛飛,激蕩不已。
倏忽間,“嘭”地一聲巨響,兩道身影猛然竄出。
卻見姜守中一手扼住田斷江咽喉,力貫千鈞,田斷江的頸骨在沖擊之下不堪重負,“咔嚓”一聲脆響,斷裂開來。
田斷江雙目圓睜,死不暝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