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漫長崎嶇。
雖然沒有了馬車,但有牛牛在。
耶律妙妙和曲紅靈走乏了,干脆坐在牛背上愜意欣賞沿途風景。
這可羨煞了小書童。
小書童原本想著和兩位仙子姐姐擠一擠,坐在牛背上蹭一程,但被耶律妙妙美目一蹬,灰溜溜的跟在方子衡身邊走路。
望著精神十足的牛牛,姜守中心中很是不解。
為什么這頭牛妖離開生肖圖這么久,一點事都沒有。
當初鼠鼠就因為離開太久,差點噶在外面。
莫不是這頭牛偷吃了什么?
或是變異的原因?
可惜這頭笨母牛除了“哞哞”的叫,并不會說人話,姜守中也問不出什么。
見獨孤落雪一路沉默,似有心事,姜守中放慢腳步,與對方肩并肩走著,問道:“師父,我們已經安全到真玄山了,你還在擔心什么?”
“不好。”
“什么?”
獨孤落雪干凈無暇的眸子看向真玄山,輕聲說道:“我算了一卦,不好。”
姜守中一臉驚奇的看著女人,“師父你也會算卦?”
獨孤落雪道:“都是騙人的把戲。”
男人神色頓時古怪,“那你還相信?”
女人嫣然一笑,如春風拂過,“卦在人心,好卦心情自然好,壞卦自然會心有憂慮。即便是騙人的把戲,也要講究一個心情。”
姜守中伸出大拇指,“通透。”
男人突然握住女人的玉手,掰開對方五根纖細的手指,在骨節處指指點點,嘴里嘀嘀咕咕,不知在念叨著什么。
被男人抓住手,獨孤落雪心尖驀地一顫。
她下意識想要抽走,但見對方并非是在故意占便宜,便忍著那絲不適,任由對方折騰。
都說十指連心。
指尖的感觸最為敏感。
日常情侶之間最貼心的便是十指交纏,手牽著手。
此時感受著指肚上男人傳遞而來的觸感與溫暖,讓本就道場污染,苦苦支撐破碎道心的獨孤落雪很是不舒服。
好似一簇火苗在體內燃燒,瞬間灼起了全身柳絮。
她不露聲色的朝前微微一步。
腿間的摩挲,讓她可以喘口氣,不至于難熬。
好在姜守中很快就結束了他的動作,笑著說道:“這是我家鄉的一種卜算之術,我算出了上上好運,所以不用擔心,我們會很順利的。”
獨孤落雪順勢抽回自己的玉手,笑道:“那就好。”
“師父,是真的。”
姜守中很認真的說道。
從真玄山透過的淡淡日光,映照著男人臉上溫暖充滿陽光的笑容,仿佛一幅暖色的畫,讓獨孤落雪有了剎那的失神。
女人心尖一顫。
這一刻,就好像有一根發絲,落在了女人的心湖。
雖然沒有蕩起多大的漣漪波瀾,但總是留下了一痕印記。
獨孤落雪望著男人側臉暈開的光影輪廓,本能的想要伸手去撫摸,但手伸至一半,她頓時清醒過來,于是理了理自己的發絲。
女人的心跳有些加快。
她不明白這是什么情況,或許是心魔作祟。
皙白的玉靨也泛起淺淡的動人嫣紅。
獨孤落雪努力壓下情緒,再次看向男人溫暖的笑容,心情卻又莫名的平復下來。
“嗯,我相信會有好運。”
獨孤落雪柔聲說道。
見女人不再敷衍,姜守中笑道:
“所以啊,既然卦由心生,那么只要多想些好事,自然會是上上簽。師父,這算不算是徒弟我給你這位女夫子上了一課?”
“貧嘴。”
獨孤落雪輕敲了對方一記板栗。
論道都無法辨過這位能說會道的徒弟,何況是這種歪理。
姜守中撓著頭嘿嘿一笑。
約莫一個時辰,眾人終于來到了真玄山的山門。
饒是對真玄山抱有好感的曲紅靈,也不由抱怨道:“就算躲在山上顯清高,就不能好好修條路嘛,真以為人人都可以御劍?”
曲紅靈倒不是因為累而抱怨。
而是這一路走來,看到很多普通老百姓艱難上山,甚至還有人摔傷了,心里難免有氣。
方子衡猶豫了一下,說道:
“修道之人最喜清凈,尤其是道家修士。或許不修路,是為了避免上山的人太多。但又不能封山,所以唯有誠心之人愿意爬山。”
“狗屁!”
耶律妙妙撇了撇櫻唇。
沒料到如此絕色少女會突然蹦出這般粗俗之語,讓方子衡愣了一下,一時也不曉得該說什么,只得裝作沒聽見,繼續欣賞風景。
姜守中對此難做評價。
不過對于方子衡的說法有些認同。
畢竟是道家正統,若是容易進去了,恐怕會有很多人的人前來朝拜。
到時候真玄山的道士們也別想修行了,整天接待香客就行。
但又不能直接封山,且不說如此做會招惹來非議,道士們畢竟是人,要吃喝拉撒,沒有香火錢只喝西北風,也是難崩。
所以故意弄這么個“考驗”。
想要誠心來朝拜,那就一步一步艱難登山。
這就叫特色。
才能彰顯出道家正統的地位。
正思考著,忽然一道嘹亮的吟唱之聲突兀響起。
“無根樹,花正幽,貪戀紅塵誰肯修?”
“浮生事,苦海舟,蕩去飄來不自由……”
眾人紛紛回頭。
卻看到兩位背負長劍的年輕道士正大步而來。
這兩道士腳下宛若踩著云霧,于山間逍遙而行,身形輕盈,衣袖翻飛,一邊吟唱著詩詞,很是瀟灑。
路人見了,無不驚嘆敬畏。
顯然這兩位道士乃是真玄山的活神仙。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兩位道士來到姜守中一行人身旁時故意放慢了一些腳步。
這二人皆是面容秀氣。
眼神偶爾瞟向耶律妙妙她們。
尤其左邊一位眉毛較濃的年輕道士,在路過耶律妙妙她們時,更是足尖一點,輕踩于一片落葉之上,負手而立。
衣袂飄飄,青衫配劍,自有一番風采。
姜守中見狀,頓時樂了。
原來是看到美女,忍不住耍帥啊。
對于如此幼稚的行為,耶律妙妙直翻白眼。
曲紅靈美目滴溜溜一轉,故意拍手贊嘆道:“哇,這位道長好厲害啊,跟神仙似的,都能踩著樹葉飛。”
濃眉道士一聽,頓時來勁了,繼續表演踏葉飛行。
而旁邊體型較為富態的同伴就不爽了。
說好的一起表現,結果你小子故意在美人面前博風頭是吧。
于是年輕的小胖道士信手一捻,不知從哪兒搞來的一片片花瓣灑向空中。
而后,這些花瓣連成了一座半弧橋。
小胖道士微仰起下巴,雙手背負,一步步踩著花橋而過。
曲紅靈用力拍著手:“哇,這位道長更厲害。”
濃眉道士見狀,微微皺眉。
只見他輕輕揮動衣袖,兩旁樹上的葉子自行脫離,形成了一個陰陽八卦圖。
濃眉道士盤坐在八卦圖上,漂浮上山。
曲紅靈捂著小嘴,美目熠熠,又一次發出了驚嘆聲,“原來這位道長才是最厲害的。”
小胖道士咬了咬牙,不甘示弱,也拿出絕活。
原本關系要好的師兄師弟此刻卯足了勁在暗中爭斗,誰也不愿落下面子。
而曲紅靈則充當驚嘆觀眾,一會兒夸夸這個,一會兒夸夸那個。
眼見兩人實在沒啥活了,曲紅靈對耶律妙妙說道:“妙妙,你說這兩道長打起架來誰更厲害啊,我覺得是那位濃眉大眼的道長。”
耶律妙妙瞅出對方拱火的心思,忍著笑意說道:“嗯,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小胖道士眼皮跳了跳。
曲紅靈道:“這位濃眉大眼的道長一看就是高手。”
耶律妙妙面無表情道:“確實有高手風范,比旁邊那位強多了。”
二女你一言我一語議論著。
小胖道士忍不了了,一臉含笑的對濃眉道士說道:
“祝師弟,聽說你的《墨水劍法》已經突破第三層了,都快要趕上師兄我了。今日惠風和暢,不如你我師兄弟二人切磋一番,讓師兄我再好好指點一番。”
小胖道士故意說的很大聲。
被喚為祝師弟的濃眉道士臉色頓時不好看了。
雖說他的劍術確實不如對方,但真要論起打架,自己也不遜幾分。
何況師父說過,自己的天賦比對方高。
濃眉道士爽朗笑道:“既然師兄有心指點,那師弟就獻丑了。只是希望師兄小心些,莫像上次那般差點被我傷著。”
小胖道士眼神陰沉,皮笑肉不笑:“放心,這次我就不讓著師弟你了。”
兩人當即拔劍,切磋起來。
登山的路人見兩位神仙道長要斗法,紛紛駐足觀看。
剛開始兩人也的確很有分寸,你一劍我一招,耍的那叫一個帥。
奈何曲紅靈不時喝彩,偶爾偏向這個,偶爾偏向那個。
要么自言自語的嘆氣,說“原來這位濃眉大眼的道長不厲害啊。”又或者感慨“這位小胖道長身為師兄,真的不如師弟。”
幾番言語下來,打著打著,兩人不自覺都開始使出了全力。
過程中年輕濃眉道士過于心急,出招有些亂,結果被小胖道士偷了一招,不慎在手臂上劃了一道淺淺血口。
小胖見師弟被自己弄傷,嚇了一跳,剛要道歉,便看到對方紅著眼舉劍刺來。
小胖一個踉蹌,差點栽倒在地。
感覺沒面子的他暗罵一聲,出劍不再猶豫。
兩人就這么打出了火氣,招招兇險。
姜守中對于曲紅靈的少女心玩鬧很是無奈。
這丫頭天生就有妖女屬性。
不過畢竟是在真玄山下,若是鬧出人命就不太好了。
姜守中正準備出聲制止,卻看到曲紅靈指間喚出“斬鳳劍”。
少女終究是有分寸的。
也知道自己不能玩過火,于是打算阻止。
但還沒等她出手,忽然一道銀光急速掠來,將正在纏斗的二人分開。
定睛一看,樹樁上插著一把長劍。
劍身嗡鳴作響。
緊接著,一道黑影掠過眾人頭頂,橫在了兩位爭斗的年輕道士中間。
來人是一位約莫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子,面上無須,皮膚顯得幾分黝黑,一雙眼睛炯炯有神。
“大師兄!”
二人見狀,連忙行禮。
被喚為大師兄的中年道士冷冷呵斥道:
“身為真玄山弟子,在外逞強斗狠像什么話?罰抄門規三百遍,三個月內不可離開思過崖半步!”
二人一聽,頓時苦下臉來。
想要開口求情,但看著大師兄陰沉著臉,只得悻悻然作罷。
大師兄目光瞥向曲紅靈,冷冷道:
“姑娘年紀輕輕,秀外慧中,本應蘭心蕙質,卻不想如此心腸狡詐,故意挑撥是非,讓我兩位師弟同門相殘,未免太惡毒了些。”
曲紅靈聞言秀眉一挑,隨即委屈巴巴道:
“道長這叫什么話,我不過是看兩位小道長斗法厲害,夸贊了幾句,怎么就心腸狠毒了呢?”
大師兄面上浮現出譏諷之色。
他轉身不再言語,走到樹前將寶劍拔了下來。
而在拔劍的過程中,他手腕輕輕一抖,一片落葉掠過劍身,無聲息的朝著曲紅靈射去。
男人并沒有要傷害曲紅靈的意思,打算嚇唬對方一下,給一點小教訓。
姜守中面色一沉。
手腕剛抬起,就被獨孤落雪輕輕摁住。
男人愣了一下,見獨孤落雪微微搖頭,只好收起屠龍飛劍。
曲紅靈看出這片落葉并無威脅,也就懶得理會。
只是這里面修為最低的方子衡以為對方要對曲紅靈下死手,后知后覺的他神情一驚,急忙拔出長劍,將飛來的落葉一劍劈落。
倒不是方家少爺想英雄救美。
這一路受到姜守中頗多照顧,心里總是過意不去,眼見有人要傷害對方紅顏,便毫不猶豫的出手。
況且在他心里,也并不覺得曲紅靈她們很厲害。
只有那頭牛牛最厲害。
自己身為高手,理應保護朋友。
方子衡擋在曲紅靈面前,臉色難看道:“這位道長,縱然這姑娘有言語挑撥之嫌,你也不該如此下狠手吧,是否太過分了。”
大師兄卻盯著對方手里的劍,問道:“此劍可叫‘白煙’?”
方子衡點頭:“正是。”
“那你是……”
“在下名劍山莊三少爺方子衡,特來真玄山求劍。”
方子衡抱拳行禮。
大師兄淡淡道:“素聞方家三少爺行事磊落光明,乃江湖中為數不多的俠義之士,不曾想也會為了一個女子而不問是非對錯,看來不過是沽名釣譽之輩。”
方子衡沉聲道:“若有是非,即可講理。道長連理都不講便下手如此狠辣,有些過了。在下是不是沽名釣譽之輩不重要,重要的是道長的是非在哪兒?”
大師兄笑了:“都說‘白煙’有三問,你問我是非在哪兒?何不先問問自己的劍?”
方子衡啞口無言。
“你不問,我替你問。”
大師兄陡然拔劍朝著方子衡刺去。
方子衡臉色一變,急忙舉劍。
看著莫名其妙打起來的兩人,姜守中捂著額頭,有些哭笑不得。
這什么跟什么啊。
而獨孤落雪則始終盯著云霧繚繞的山頂,不知在想什么?
姜守中順著她的目光望去,心下微微一動。
莫非,這是一場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