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趕走了蝎子沙漠匪兵后,赫衫部處于暫時安穩之中。
為了盡快讓雷天的主力軍駐扎過來,到了結親之日,族長阿魯渾便早早讓廖飛虎帶著一行人,親自護送云珠前往雷天的營寨。
心有所戀的云珠自然是淚珠漣漣。
不過少女清楚自己的使命關乎到部族存亡,所以哪怕心中千般不愿,也只能將那份初戀壓抑在心頭,視廖飛虎為陌生朋友。
期間,廖飛虎始終沉默寡言。
可誰知護送到了半途,隊伍突然遇到了一支南金國四皇子的小部隊。
倉惶之間,導致云珠被俘虜。
廖飛虎也身受重傷,不知下落。
僥幸逃脫的族人將這個消息帶回了鎮內,頓時引得族長等人大驚。
族長連忙召集眾人商議,可議論了半天也沒對策。
最后有人提議找來姜守中夫婦,急如熱鍋上螞蟻的族長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派人去客棧請姜守中二人。
當姜守中得知后同樣很吃驚。
因為廖飛虎說過,為了防止意外發生,這次護送的路線是極保密的,專門挑了一條頗為偏僻的小路,無人知曉。
誰知這么巧就遇到了南金國的士兵。
該不會有內鬼吧。
而蕭凌秋聽到這個消息后反倒沒什么表情,似乎早有預料。
兩人來到大廳,族長急忙將事情的經過陳述了一遍,用期待的眼神看著蕭凌秋,說道:
“姜夫人,雷天這人對小女很是看重,眼下云珠被四皇子的人擄走,若結親不能成功,那這次合作怕是沒戲了。不知姜夫人有沒有什么對策?”
蕭凌秋來到放置潼丘沙漠地形圖的桌前,纖長的玉指在幾處位置輕輕敲打了幾下,思索少頃后淡淡說道:
“這次云珠被俘應該只是意外,從護送的這條路線來看,這支四皇子的部隊出現在這里,必然是打算前往西風谷,參與濠城……也就是與五皇子的戰事。
只不過廖飛虎運氣不好,遇到了這支部隊。
我可以大膽猜測一下,他們意外俘虜了云珠后,并不會帶回四皇子的大本營,而大概率會把云珠作為禮物,送給他們的合作伙伴蝎子。
由此一來,蝎子便可以利用云珠,對雷天和赫衫部進行羞辱,以報上次被伏擊之仇。”
聽到女人的話,眾人臉色難看。
一旦云珠落入蝎子手中,會遭受什么樣的欺辱,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族長臉色慘白,內心又悔又急。
早知如此,他就不把女兒嫁出去了。
烈風恨恨罵道:“這個廖飛虎真是廢物,連個人都護送不到!”
“姜夫人,就真的沒辦法救回云珠了嗎?”
有人問道。
蕭凌秋接過侍女端來的茶水,朱唇輕抿了一口,裝做不經意的問道:“之前聽廖飛虎說,蝎子和三當家兀顏虎發生了口角,眼下兀顏虎帶著人回到了舊營寨。”
不等族長開口,烈風連忙說道:“確有此事,他們二人之間的確是起了爭執。”
說到此,烈風伸出大拇指不由夸贊道:
“靜靜姑娘真是謀智過人,隨便略施小計就讓他們內部出現了矛盾,此等手腕令人嘆服,說句女諸葛也不為過。”
面對烈風馬的屁,蕭凌秋神色淡然,不予搭理。
烈風有些尷尬。
族長皺眉道:“雖然他們二人起了爭執,但蝎子不會輕易就相信兀顏虎叛變,等他徹底了解到真相,想要再使離間計就難了。”
蕭凌秋玉指輕輕一敲方才所指的路線:
“我剛才說了,四皇子應該會把云珠送給蝎子。不過目前他正在和五皇子交戰,再加上剛剛在赫衫部這里吃了暗虧,不可能多派一支部隊將云珠送過去。
我若是他,會派一小隊人,將云珠送到離他們最近的舊營寨去,安全又省事。
眼下舊營寨里只有兀顏虎,人數不多,如果我們盡早告知雷天,可以讓他帶人提前截住送云珠的那一支小隊。
據我所知,雷天為了迎接新娘子,在無籽坡等候,時間完全來得及。
就算沒能及時截住,兀顏虎那點人也不可能擋得住雷天的大部隊。”
大廳內有人忍不住開口提醒:“姜夫人,蝎子的舊營寨與新營寨距離并不遠,一旦舊營寨被圍,蝎子也能及時救援。”
蕭凌秋點了點螓首:“沒錯,所以我們趁此時機進行第二步計劃。”
“什么第二步?”
烈風目光灼灼的望著蕭凌秋,只覺得此刻侃侃而談,運籌帷幄的靜靜姑娘颯爽極了。
他若是能娶到這般女子,這潼丘之地又有誰能與他爭霸。
蕭凌秋指著地圖上一條穿插石林的路線,對族長說道:“族長,事已至此,不如我們來搏一次大的。你帶赫衫部五百青壯兵丁,埋伏在小石林北側,暗中觀察蝎子新營寨。
一旦蝎子出兵救援,你便抓住這次難得的時機,趁著新營寨內部空虛,直接攻擊。到時候與雷天配合,相信雷天不會放棄這次好機會……無論成與不成,蝎子都會損失慘重。”
聽著蕭凌秋的計劃,眾人眼眸亮起。
若是能乘此機會鏟除掉蝎子這個禍患,對他們赫衫部是大有利的。
見識過蕭凌秋先前厲害之處的族長不帶任何猶豫,立即說道:“姜夫人,那就按你說的辦,我派人去通知雷天。”
蕭凌秋點了點頭,又著重強調了一些細節。
離開議事大廳,姜守中與蕭凌秋共騎乘著一匹馬兒,緩緩行于街巷之間。
蹄聲得得,兩人身形相依,格外親密。
蕭凌秋拿出之前勾畫的名單,低頭認真看著。
清風徐動,輕拂著女人柔順的秀發,攜帶著幽幽發香,悄然飄入男人的鼻端。
“云珠不是被四皇子的兵擄走的。”
姜守中忽然說道。
蕭凌秋捏著紙張的手指微微一頓,笑著問道:“為什么這么說?”
姜守中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那天趕走蝎子后,你讓廖飛虎暗中藏了一些戰利品,其中就有南金國的甲胄和兵器。”
“然后呢?”
蕭凌秋嘴角露出笑容。
姜守中道:“廖飛虎雖然是外來人,但在赫衫部也結交了一些過命的朋友。再加上云珠是族長女兒,肯定也有自己的親衛……
所以我有理由相信,這次半途被擄,是廖飛虎自導自演的一出戲,壓根不存在碰巧遇到四皇子的部隊。”
蕭凌秋將名單收起來,握住韁繩,秀挺的玉背貼在男人懷里,笑著說道:“姜墨,我之前看過你的詳細情報,你是個聰明人,如果你在大理寺這些地方,一定會有大作為。”
姜守中深呼吸了口氣,問道:“我只想知道,你這么做的目的。”
“我不是說了嗎,我想在這里下一盤棋。”
蕭凌秋口吻隨意。
陰謀正在按計劃悄然蔓延。
因為蝎子的多疑猜忌,與三當家兀顏虎出現了些口角,于是兀顏虎一氣之下帶著幾個弟兄回到舊營寨。
兀顏虎這么做,一來是慪氣,二來則是希望用這種方式來證明自己清白。
畢竟回到了舊營寨,就等于把自己囚禁了起來。
以后也無法參與營寨各種事務。
既然你這位老大懷疑弟兄們給敵人通風報信,那好,那我干脆撂擔子不干了,你愛怎么想就怎么想。
可誰知沒過多久,一支自稱是四皇子部下的小部隊突然來到了舊營寨。
并且,還押送著一位女子。
兀顏虎本就是一個大老粗,看到這些人穿著南金國的甲胄,以及四皇子特有的兵士令牌,以為這些人就是四皇子的士兵,沒有半點懷疑。
領頭的小校尉告訴兀顏虎,他們在路上擄走了赫衫部族長的女兒。
聽聞蝎子對這位小公主頗為愛慕,便打算送給蝎子。
兀顏虎聽到這女人竟然是赫衫部族長的女兒云珠,頓時欣喜萬分,迫不及待地就想把云珠送到新營寨去。
唯有如此,他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
你看老大,我把赫衫部族長的女兒都給你帶來了,你還會覺得我和他們私通嗎?
不過這時候那名小校尉告訴他,他們已經從云珠口中逼問出了一個重要情報,赫衫部族長正帶著三百多人,準備投奔雷天。
如果兀顏虎能及時在西風谷南側設下埋伏,將這些人全部殲滅,活捉族長,到時候蝎子不僅不會懷疑他,反而會將二當家的位置交給他。
眾所周知,蝎子營中的二當家和三當家兀顏虎一向不和。
當初為了一個女人差點拔刀相向。
但只要二人鬧的不過火,蝎子都樂意看到他們爭斗。這是一種帝王制衡之術,畢竟手底下的兄弟太團結也不是好事。
所以此刻被校尉一頓忽悠加洗腦,兀顏虎心動了,狠狠的心動了。
他一直不服氣那位二當家。
憑什么每次打家劫舍就你悠哉坐在家里,而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去掠奪砍殺,最后獲得的戰利品反而你最多。
于是兀顏虎決定背著蝎子搞一出大的。
大哥你一直瞧不上我,覺得我兀顏虎沒啥腦子,當不了二當家,那今天我兀顏虎就證明給你看,老子智勇雙全!
兀顏虎先是聽從那名小校尉建議,好吃好喝給云珠供著,免得獻給蝎子后,這女人成為蝎子的寵妾,吹枕頭風,說他的壞話。
然后他暗中囑托親信,去新營寨偷偷把自己的人馬調出來。
身為蝎子營三當家,常年沖鋒陷陣的兀顏虎和很多沙匪有過命的交情,很多次在生死關頭救了弟兄們的命。
所以在個人威望這一塊,反而不輸蝎子。
這也是為什么蝎子懷疑兀顏虎,卻不敢貿然動他的緣故。
這次蝎子與兀顏虎的口角爭執,其實也引起了一些部下的不滿,認為蝎子太過于猜忌,多少有些寒弟兄們的心。
看到兀顏虎上鉤,小校尉就帶人離開了。
而在兀顏虎準備大干一場時,蝎子那邊察覺到了不對。
先是發現新營寨里兀顏虎的人馬不見了,隨后又有一位屬下跑來匯報,說兀顏虎準備和赫衫部以及雷天合作,干掉蝎子營。
蝎子聞言大吃一驚。
其實之前與兀顏虎口角爭執后,他就有些后悔了,意識到自己過于偏激。
本打算等過兩日,待兀顏虎氣消了,好好談一談。
沒曾想對方突然來了一波大的。
為了穩妥起見,蝎子并沒有完全相信,而是先派了一名親信去舊營寨探查情況。
結果那位親信帶來的消息,讓蝎子驚出一身冷汗。
親信告訴蝎子,他親眼看到赫衫部的小公主云珠被兀顏虎封為上賓,好吃好喝的供著,兩人談笑風生。
蝎子懵了。
沒等他捋明白,又有屬下匆忙前來匯報,說發現了雷天的部隊正朝著舊營寨趕去。
過了片刻,又有下屬告訴他,在無籽坡發現了赫衫部士兵的蹤跡,似乎是進行埋伏。
當一件件壞消息傳來,蝎子再也難掩怒火,終于確認兀顏虎這王八蛋已經和外人勾結,打算弄他這位昔日大哥。
不過越是憤怒的蝎子,越是冷靜。
他先是故意做出了派兵去攻擊舊營寨的假象,讓新營寨看起來很空虛,試圖把準備埋伏的那些赫衫部人勾引出來。
果不其然,他這招奏效了。
族長阿魯渾看到蝎子大部隊離開,以為去支援舊營寨了,于是帶著赫衫部沖入營寨。
結果剛沖進門,卻就被團團圍住了。
反被蝎子埋伏。
雙方頓時陷入了混戰。
而另一邊,兀顏虎正準備帶著人馬去襲擊情報中的族長一行人,結果剛出寨子,就看到雷天的大部隊隆隆而來。
兀顏虎有些傻眼。
以為對方是準備攻打新營寨,兀顏虎擔心蝎子安危,急忙率軍朝著新營寨而去。
來到跟前,果然發現寨子里喊殺聲不斷。
心急如焚的兀顏虎大吼道:“大哥,我來助你!”
正奮力指揮部下作戰的蝎子看到兀顏虎帶著人馬,氣勢洶洶的兵臨寨下,仿佛要一副攻寨的模樣,眼睛都紅了。
你馬的,救我?
是來送老子上路的吧。
蝎子懶得聽對方叫喊,立即調出另一支人馬,朝著兀顏虎殺去。
而追過來的沙匪雷天看傻了眼。
這是什么情況?
不管了,先殺再說。
于是大伙兒陷入了一場莫名其妙的亂戰,甚至有些人都不知道自己該打誰,只是拿著刀劍亂砍亂劈。
與此同時,雷天的大本營外,又有一支部隊悄然出現。
回到屋子后,姜守中一直沉默著不說話。
蕭凌秋明白對方或許是有些生氣沒把計劃告訴他,耐心解釋道:
“赫衫部與雷天這樣的沙漠匪寇合作,完全是引狼入室。我只想讓雷天和蝎子提前斗起來,斗的兩敗俱傷。
如此一來,赫衫部可以提前坐收漁翁之利。而云珠和廖飛虎這對苦命鴛鴦,也能有個幸福美滿的好結局。”
“能斗起來嗎?”姜守中保持懷疑。
蕭凌秋微仰起秀靨,瞇眼望著不太刺眼的日頭,笑著說道,“誰知道呢,反正坑已經挖好了,跳不跳就看他們自己了。”
隨后女人低下頭,用自己才聽到的聲音,呢喃道:
“如果不出意外,族長也該死了吧,接下來需要扶持一位新傀儡了。”
蕭凌秋的目的很簡單。
剿蝎子,挫雷天,掌控赫衫部。
讓蝎子內斗崩潰,削弱雷天實力,誘老族長去送死,從而順利扶持新傀儡。
姜守中凝視著女人光潔如玉的絕美側顏,微微有些失神。
不知為何,他忽然覺得這女人很可怕。
就像是一朵美艷的食人花。
神不知鬼不覺,就把別人活剝生吞的干干凈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