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敞官道上,一輛裝飾奢華的馬車在兩匹毛色光亮如綢的駿馬拉拽下平穩前行。
車輪鑲金嵌玉,滾動時發出清脆悅耳之聲。
而車內的裝飾更是豪華。
鋪設著繡以金線銀絲錦繡軟墊,圖案繁復華美,盡顯皇家氣派。
四壁還懸掛著精致的織錦帷幔,色彩斑斕。
出門在外,能享受如此奢侈規格、且大張旗鼓如此招搖的,也唯有性格跋扈的大洲新太后——洛婉卿了。
“所以,你們也不知道先前去了哪里?”
一襲大金長裙的洛婉卿,慵懶靠坐在覆以柔軟的貂裘舒適座椅上,一邊享受著少女的按摩,一邊朝著另一位正在趕馬車的少女問道。
這兩位少女正是錦袖和天青府大小姐冷靜。
冷靜在按摩,錦袖在駕駛馬車。
上次洛婉卿巧合之下救了二女,得知江漪身處于南金國而且還受了傷,于是便帶著二女準備去尋找。
剛開始二女的精神還處于恍惚狀態,在洛婉卿的九朵金蓮治愈下,逐漸恢復神智。
不過也自然而然的,成為洛婉卿的新侍女。
伺候她穿衣伺候、駕車陪聊……
在姜墨認識的這些女人里,洛婉卿是最能享受富貴的一位。
自出生便含著金湯匙的她,可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節儉清苦,即便是在南海圣宗修行的那幾年,衣食住行也比其他弟子規格要高。
當了皇后以后,就更不曉得什么叫鋪張浪費了,穿最好的,吃最好的,用最好的……主打的就是一只金絲鳳凰。
尤其沐浴的時候,比江漪都還奢侈。
光是洗澡用的水,便是珊瑚冰與樓蘭星輝草凝結而成的露珠,每逢月圓之夜,方能采集少許,極為珍貴。
更別提水中添加的那些珍貴之料。
可見平日這位皇后偶爾出宮,有多稀罕了。
姜守中便曾在心底,對親近過的這些女人有過比較……在他看來,洛婉卿的肌膚之玉潤絕對屬于最頂級。
錦袖點了點小腦袋說道:
“當時我們也不曉得發生了什么,本來江夫人是打算去真玄山找大小姐的,結果半途遇到了一個很奇怪的妖物。
秋葉她們趕跑了妖物,可那時天上突然打起了雷,然后我和江夫人她們昏了過去。等醒來后,我們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總之那地方很詭異,湖水在天上,山還倒立著……”
錦袖盡量回想著殘缺的記憶,嬌俏的小臉殘留著余悸。
山體倒立?
洛婉卿手指輕輕敲打著大腿面,陷入思索。
錦袖接著說道:“之后那地方又出現了一些妖物,那些妖物長得非常奇怪,也很兇殘,我們只能逃命。
后來……后來我想不起來發生什么了,反正等我們清醒后,就發現我們在南金國,而且只剩下我和冷靜還有江夫人。”
正在給洛婉卿按壓肩膀的冷靜說道:
“也不曉得為什么,那些妖物多是攻擊江夫人,我只能把娘親留給我的法寶,那株仙人掌扔給江夫人,保護她。”
洛婉卿微微張開檀口。
冷靜見狀,很乖巧的將一顆剝好皮的葡萄遞到對方唇前。
車廂正中置放著一座紫檀木幾,上陳玉盤珍饈與琉璃杯盞,及各種零食,旁側更有香爐裊裊,散逸出淡淡幽香。
洛婉卿咬住葡萄,冷笑道:“那騷狐貍一身的騷味,自然會引來妖物。”
錦袖不敢回懟。
畢竟這是大人物之間的恩怨,她一個婢女沒法摻和。
不過這位皇后也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一直吐槽著江漪,但還是特意帶著她們前去找人,就是作風張揚了些。
這一路因為這架豪華馬車,引來了不少山賊乃至江湖人士的窺覷。
結果自然是多了幾具尸體。
也足以讓二女見識到,對方的修為之恐怖。
“說起來,你們天青府之前究竟發生了什么?怎么突然就內亂了?”
洛婉卿忽然對冷靜問道。
冷靜面色浮現出濃濃的憂慮,開口說道:
“我也不清楚具體緣由,只是突然有一個很厲害的高手前來奪取我們天青府的至寶涅槃骨。那人修為太高,父親根本不是對手。
我能跑出來,已是足夠的幸運。幸好我在途中遇到了姜大哥,如果沒有他的保護,可能我已經被壞人抓回去了。”
“沒想到你們天青府竟然還藏有‘涅槃骨’這種法寶。”
洛婉卿蹙了蹙蛾眉,好奇問道,“據說涅槃骨可以讓人返老還童,涅槃重生。到底是不是真的?”
冷靜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
“真假我不敢說,不過那壞人即便奪了涅槃骨,也用不了。因為涅槃骨還有一把鑰匙,就藏在仙人掌里。那壞人若強行修煉,反而會給自己埋下禍根。”
洛婉卿聞言,笑著捏了捏少女臉蛋:
“你這丫頭倒是一點都不設防,這么重要的秘密也敢跟我說?不怕我某天搶了去?”
冷靜嘿嘿一笑:“皇后娘娘是好人。”
好人?
洛婉卿微微一愣,隨即扯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
這年頭竟然還有人說她是好人。
洛婉卿忽然想起了二兩。
記得那小丫頭就曾說過同樣的話。
洛婉卿靠在車壁上,神情有些蕭索,失神望著車窗外的景象,暗暗道:“也不知道那丫頭,以后會怎么樣。”
南金國,秋闌鎮。
一座名為“四方”的客棧內,姜守中將自己從路人那里打聽到的情況,講述給了蕭凌秋。
“大概在一個月前,距離南金國都城五里外的水中月橋,出現了一幕異象。先是天上打雷,而后一道綠光從天上降臨。
等人們湊過去才發現,水中月橋上長出了一個巨大的仙人掌,周圍還有結界包裹,沒人能夠進去。”
剛沐浴完的蕭凌秋一邊擦拭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說道:“莫非是妖物?”
姜守中搖了搖頭:“不太清楚,不過眼下流傳甚廣的說法是,說那仙人掌乃是天上仙人的法寶,里面藏有大機緣。
所以才有這么多江湖人士跑去湊熱鬧,甚至有中原那邊的江湖客。”
“怎么?你也想去湊熱鬧?”
蕭凌秋乜眼瞧著他,沾著濕氣的發絲黏在細嫩的臉頰上,頗有幾分風情。
沐浴后的她身著一件姜守中新買的裙衫,盡管衣料尋常、款式簡單,但穿在女人身上卻別有一番風味。
裙衫貼合身形,腰間束以細帶,勾勒出纖細而豐腴的曲線,更添了幾分婉約之美。
姜守中啞然失笑:“我吃飽了撐得去湊熱鬧,不過終歸要路過那里,所以還是要當心一些,你盡量跟緊我……”
“哼,嫌棄我是累贅是吧。”
蕭凌秋冷笑。
姜守中一臉的無奈:“我的意思是,畢竟你這么漂亮,跟個仙女似的,肯定會有很多圖謀不軌的人騷擾你。”
聽到男人話語,蕭凌秋唇角微微上揚。
太后也是女人,終究還是喜歡聽別人夸她漂亮的。
尤其是她在意的男人。 姜守中目光投向窗外,想起妖尊之前說過,水中月橋有機緣的話語,心下并沒有在意。
他現在只想快點回到大洲,至于機緣什么才不在乎。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
緊接著,酒壇破碎的清脆響聲與刀劍相擊的鏗鏘之音交織在一起,
顯然,有江湖中人在客棧內起了紛爭。
姜守中本不想理會,不過隱約聽著外面爭吵中,一個女人的聲音似乎是有些熟悉,不由得心生好奇。
他推開門向外望去,只見四名渾身酒氣的大漢正圍住了一位年輕女子,而女子腳下還躺著一名明顯受了傷的大漢。
是她?
看清女子的面容,姜守中心下一怔。
當初在青州,他跟隨染輕塵前往名劍山莊求劍,過程中與幾人競爭資格。
而其中就有一對來自丹霞峰的師兄妹,男的叫侯岐,女的叫朵瑛。
他對這兩人的印象還是很不錯的。
當時,對方還邀請他以后若有時間去丹霞峰做客。
沒曾想在這種地方遇到了對方。
“姑娘,我兄弟并未如何調戲于你,你卻下這般重手,未免太不把我們伏虎堂放在眼里了吧。”
其中一位持刀大漢面色不豫的瞪著朵瑛。
朵瑛手持碧綠玉簫,玉容含霜:
“伏虎堂又有什么了不起,真以為這里沒有王法,便可在光天化日之下隨意惹事?我丹霞峰可不怕你們!”
聽到“丹霞峰”三個字,四位大漢面色微微一變。
不過其中一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冷笑道:
“若是在以前,丹霞峰還有幾分唬人的名頭,但現在……嘿嘿,誰不曉得你丹霞峰起了內訌,而且還被別人霸占了寶地。
你們這些丹霞峰的弟子,也只能四處逃亡,宛若喪家之犬。在這里拿丹霞峰的名頭壓我們?腦子被驢踢了吧。”
“你……”
朵瑛臉頰漲紅,氣的胸脯起伏。
那大漢陰惻惻道:“姑娘,今天你打傷了我兄弟,就該道歉賠償。我看,不如你陪我們哥幾個喝一杯,我們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你了。”
說著,大漢朝著朵瑛臉上摸去。
周圍的食客都躲得遠遠的。
原本有幾個打算上去幫朵瑛,來一出英雄救美。可一聽到這幾個大漢是伏虎堂的,頓時嚇的縮回了腳。
畢竟在這一帶,伏虎堂也算是地頭蛇了。
“唰!”
一聲銳響,動怒的朵瑛揮動玉簫,朝著大漢的頸部迅猛擊去。
然而,那大漢似是早有防備,原本伸向朵瑛的手掌驟然五指屈起,如同鷹爪般朝她的臉頰抓去,調笑的神情也變得猙獰。
速度之快,只余殘影。
眼看少女就要破相,大漢忽然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而后捂住自己的手腕,殷紅的鮮血不斷滴答而下。
一只血淋淋的斷手竟掉落在了地上。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在場眾人皆是大吃一驚,甚至有女客人發出尖叫聲。
大漢慘叫著,驚恐喊道:“是誰!?”
驚出一身冷汗的朵瑛環顧四周,恰好看到了倚在門口的姜守中,先是一愣,旋即眸子亮起,驚喜喊道:“姜公子!”
眾人齊刷刷的扭頭,將目光定格在姜守中身上。
一支沾著血的玉簪飛劍回到姜守中身邊,靜靜漂浮,發出細微的嗡鳴聲。
姜守中伸出雙指輕輕夾住飛劍,望著那幾位面色駭然的大漢笑道:“不好意思,這位是我朋友。”
幾名伏虎堂的大漢面色煞白。
能驅使飛劍,便說明姜守中乃是天荒境以上的高手。
他們這些小嘍啰哪里敢惹。
本著識時務的原則,其中一位大漢擦了擦額頭冷汗,結巴著道歉:
“這……這位公子,是我們與您的朋友發生了些誤會,是我們不對,還請公子見諒。我們這就告辭,不打擾公子你們了。”
說罷,幾人扶起受傷的同伴,匆匆離去。
姜守中也沒繼續出手。
雖說和朵瑛是朋友,但不過是兩面之緣而已,沒必要為了對方大開殺戒。
“姜公子,多謝你救了我。”
朵瑛上前致謝。
姜守中收起飛劍,擺手笑道:“正巧路過而已。”
客棧內的客人見事端平息,不敢再湊熱鬧,趕緊回了自己屋子。
而看向姜守中的眼神,自然是充滿了敬畏與好奇,無一人敢上前攀談。
朵瑛晶亮的眸子神采奕奕的盯著姜守中,催聲問道:“姜公子,你怎么會在這里,莫非你也是為了奪取水中月橋的機緣?”
“我對那不感興趣,我是準備回大洲去。”
姜守中搖了搖頭道,問道,“對了,你那位叫侯岐的師兄呢?”
朵瑛眼里浮現出擔憂之色:
“師門出了些事情,兩天前師兄和師父以及兩位師伯他們,前往水中月橋探查情況,還沒回來,也不曉得他們情況如何。”
姜守中想起方才大漢所說的話,本想著問問丹霞峰的情況,但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沒多管閑事。
現在的他,實在沒時間也沒興趣摻和別人家的恩怨。
“瑛兒!”
就在這時,一道焦急的婦人聲音響起。
只見一位身穿藍衣的中年婦人疾步進入客棧,模樣狼狽。掃視一圈后,婦人目光落在朵瑛身上,急忙走來。
“五師伯?”
朵瑛臉上露出喜悅。
可看到對方獨自一人后,少女不覺皺眉:“五師伯,怎么你一個人回來了,師父和師兄他們呢?”
被喚為五師伯的藍衣婦人一臉悲憤道:
“瑛兒,你二師伯叛變,在路上突然出手重傷了你師父,你師兄不知下落。我怕你二師伯對你下手,趕緊來找你。”
“什么!?”
朵瑛俏臉陡變。
而門口的姜守中卻是一臉古怪。
因為他此刻分明看到,這位五師伯的身后跟著一位老者。
老者披頭散發,臉上滿是血污,惡狠狠的盯著五師伯,眼神里滿是憤怒和不解。
或許是察覺到了姜守中的目光,老者猛地抬頭望來。
得,又見鬼了。
姜守中暗暗嘆了口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