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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5章 四十九日的同修

  隨著周伈死去,代表著大洲皇室最后一縷氣運徹底消散斷絕。

  姜守中沉浸在吞噬一道道龍魂之力的過程中,周身縈繞著奇異光芒。

  然而,就在周伈殞命的地方,一道道若有若無的半透明細絲,悄然浮現。

  竟是一條條因果線。

  這些因果線在暗紅巖漿映照下折射出詭異虹光,每一根都纏繞著無數張模糊人臉,有稚子啼哭,有耄耋老者哀嘆。

  甚至能聽見此起彼伏的“陛下“呼喚。

  它們如同擁有生命一般,自動吸附在了姜守中的身上。

  周伈乃是因果體,其因果與大洲臣民糾纏。

  誰若是殺了他,必然會被這些因果反噬糾纏,不僅修行大道再無可能,就連飛升之途也將徹底斷絕。

  這也是曾經妖尊沒敢殺他的原因。

  姜守中對此倒是無所謂。

  可當這些因果線扎進他的四肢百骸,他驚愕發覺,自己的魂魄仿佛被一層無形枷鎖禁錮。

  盡管修為看似未受絲毫影響,但渾身卻好似被無數根絲線緊緊纏繞,每一個動作都隱隱帶著一股牽制之力。

  就像是,自己變成了一具牽線木偶。

  “因果體這么厲害?”

  姜守中眉頭擰成了“川”字。

  就在這時,空氣中忽然毫無征兆地出現了一道幽深的裂縫。

  緊接著,一道曼妙的身影從裂縫中緩緩走出。

  望著這突兀現身的女人,姜守中先是一怔,臉上隨即浮現出一抹復雜的笑容,半開玩笑地調侃道:“你不是說過,咱們自此再不見面嗎?”

  來人正是李觀世。

  女人一襲淡紫長裙,恰到好處的腰封將纖細的腰肢緊緊束起,襯出身姿的婀娜曼妙。

  即便到了此時,姜守中仍感覺有些如夢似幻。

  自己當真和這般風姿綽約的女子雙修過?

  李觀世靜靜地望著被因果糾纏的姜守中,眼神復雜難明,有怨言,有無奈,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糾結。

  “不用擔心你身上的因果,只要你做了皇帝,一切便會解決。”

  李觀世緩緩說道。

  姜守中哦了一聲,好奇問道:“你不是應該飛升嗎?怎么又跑來了?”

  “姜守中,人間值得嗎?”

  李觀世微微仰起螓首,美目中透露出一絲迷茫,忽然輕聲問道。

  “什么?”

  姜守中感到莫名其妙。

  李觀世抬手輕輕捋了捋鬢邊的發絲。

  這個平日里再自然不過的動作,此刻卻顯得有些遲緩與機械。

  “人間值得嗎?”

  女人又問了一遍。

  姜守中愣了愣,隨即輕輕點頭,認真說道:“當然值得。”

  李觀世展顏一笑。

  這是姜守中第一次看見她眉眼俱彎的模樣。

  很美,但卻似乎帶著一股寂冷,好似清冷中沁著幾分破碎的暖。

  “我想試試,值不值得。”

  李觀世伸出纖細的雙指,輕輕抵在了姜守中的眉心處。

  剎那間,姜守中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仿佛整個世界都顛倒了過來。

  等他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出現在一座竹屋前。

  竹屋格外幽靜,四周皆是郁郁蔥蔥的竹林。

  “這是哪兒?”

  姜守中不明所以。

  李觀世并未作答,蓮步輕移,徑直走進竹屋。

  姜守中一頭霧水,只能快步跟上。

  屋內的布置十分簡潔,桌椅雖略顯陳舊,卻擦拭得一塵不染,看得出主人對這里的用心。

  而最吸引姜守中目光的,是墻壁上掛著的兩個已經褪色的風車,以及一個小小的撥浪鼓。

  “這是我師父的屋子,幼年時我便住在這里。”

  身后竹葉沙沙作響,李觀世給姜守中倒了一杯茶,聲音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懷念,“除了師父和我,還從未有旁人踏入過這里。”

  姜守中心下一動。

  作為天下第一女修的李觀世,向來清冷傲然,仿佛世間萬物皆如過眼云煙,難以撩動她分毫情緒。

  然而,李觀世終究也是人。

  并非生來便是那副心性淡漠的模樣。

  從一個普通人,演變成如今這般對世間情愛無動于衷的境地,必定經歷了一個過程。

  這座看似普通的小屋,便承載著李觀世往昔身為常人時的些許回憶。

  承載著她曾經身為正常人的一些情感。

  有歡笑,有悲傷,有純真……

  簡單來講,這座小屋就宛如李觀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角落,是她心靈的寄托之所。

  只是姜守中不明白的是,為何李觀世要把他帶到這里來。

  李觀世靜靜地坐在椅子上,將一杯沏好的茶輕輕推到姜守中面前,神色平靜,眼神卻隱隱透著一絲復雜,緩緩說道:

  “自我煉就石心之后,世間一切情愛之事,于我而言,皆如清風,再難激起半點漣漪。這便是為何,你我雙修四十九日,我仍能心無塵埃,決然轉身離去。”

  說到此處,李觀世微微頓了頓,伸出手掌,斜橫在自己的心口處,輕輕比劃了一刀,目光凝視著姜守中:

  “但是,我突然想嘗試一次人世間的情愛,就從這間小屋開始。我想看看,你是否能在我的心口,打開一道口子。”

  姜守中坐在女人對面,瞬間愣住,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

  這家伙是吃錯什么藥了?

  放著好好的飛升之路不走,居然跑來體驗人間情愛?

  姜守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頭緊緊皺起,試探著問道:“你的飛升之路,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李觀世指尖輕輕叩打著茶盞邊緣,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叩問著自己的內心。

  她輕聲說道:“我似乎漸漸明白了江師姐當年的選擇。若未曾真正涉足情之一字,又談何斬情?而不斬斷情絲,又如何能做到絕情……”

  霎時,整片竹林的風似乎都凝固。

  凝固的氣息,悄然蔓延至杯沿。

  一滴在晃動中掠起的茶珠,懸停在離她裙裾僅僅三寸之處,隨后“噗”的一聲,碎成了絢爛破碎的光。

  剎那間,整座屋子煥然一新。

  風車開始緩緩轉動,發出“吱呀吱呀”的聲響,一旁的撥浪鼓也“叮咚”響起。

  在李觀世的身后,隱約出現了一個清純動人的小女孩的身影。

  小女孩笑容滿面,眉眼彎彎,正笑瞇瞇地看著李觀世。

  可這美好的畫面僅僅維持了一瞬,便漸漸消散在了空氣中。

  就在姜守中發懵之時,女人細膩手掌輕輕撫上了他的臉頰,竹葉清香混著某種似檀非檀的幽香漫了過來。

  “姜守中,我想愛上你,也請你……努力讓我愛上你。”

  這位一向高高在上、清冷孤傲的天下第一女修,在這一刻,第一次向眼前的男人,緩緩打開了自己緊閉已久的心扉。

  姜守中望著李觀世,心中五味雜陳。

  他其實很清楚,這位冠絕天下的第一女修,看似荒誕不經的行徑背后,依舊暗藏著對飛升之路的執念。

  她斷情,是為了飛升。入情,也是為了飛升。

  她對飛升之路的執著與掙扎,從來不會消失,不會為了某個男人而放棄。

  這份清醒的認知,讓姜守中內心不由自主地泛起抵觸情緒。

  畢竟,自己自始至終在她眼中,不過是達成飛升目的的一個工具罷了。

  姜守中很想拒絕,但看著這張完美無瑕的臉,感受著她自然而然散發出來的,那股高高在上卻又令人心生臣服欲望的傲然氣質,他卻舍不得。

  漂亮的女人是瓶。

  而外在漂亮與內在超然的女人,更是藝術品。

  像李觀世這般,不僅擁有傾國傾城的外在,更兼內在超凡脫俗的女子,簡直就是一件極為稀世的藝術品。

  又有誰能忍心拒絕,不想將她珍藏呢?

  “你想怎么做?”

  姜守中微微開口,聲音不自覺地有些干澀。

  他想嘗試一下,看能不能把這位世間最美的藝術品收入懷中。

  李觀世沉思片刻,目光落在屋角轉動的風車之上,緩緩說道:“聽聞凡人之間,情起于相伴,流于日常。我們……便如凡人一般生活吧。”

  凡人?

  不等姜守中明白這意思,李觀世輕輕彈指。

  姜守中只覺得渾身的力氣仿佛被瞬間抽離,原本內力充盈、生機勃勃的丹田,就像遭遇了一場旱災,迅速枯萎下去。

  僅僅只剩下一絲若有若無的微薄內力。

  不僅如此,潛藏在他體內的龍紋之力,也被一道無形的枷鎖禁錮。

  就連陰陽河圖,也停止了運轉,陷入了死寂。

  “你對我做了什么!?”

  察覺到自身功力幾乎喪失殆盡,姜守中怒目圓睜。

  可一抬頭,他卻愣住了。

  此刻的李觀世,面色如紙般蒼白,整個人透著一股萎靡不振的氣息,與平日里那個朝氣蓬勃、傲然于世的她判若兩人。

  柔弱的,好似被一陣風吹走。

  “你把我倆的功力都廢了?”

  姜守中愕然,猛地低頭望著手里的茶,“這茶……”

  “放心。”

  李觀世無力趴在桌子上,微微喘息,“四十九日后,我們的修為便會恢復。前提是,我愛上了你。到那時……”

  女人嘴角溢出一絲觸目驚心的血絲,笑容凄然,“若我還沒有愛上你,這世上……便再無李觀世了。”

  女人闔上美目,昏了過去。

  瘋子!

  這女人簡直就是個瘋子!

  姜守中又氣又惱,又有些哭笑不得。

  何必這么麻煩呢?

  直接再來幾次四十九天的雙修,再沒感情都能給它弄出感情來。

  畢竟名人說過,通往女人心最近的地方就是xx。

  他小心翼翼抱起李觀世,放在了竹編的床榻上。

  望著女人鬢角微亂的碎發,以及銀簪墜著的明珠,姜守中有些恍惚。

  雙修那些時日,這顆明珠也是晃了一整宿。

  那時的李觀世宛若一尊玉觀音,明明身處旖旎,卻圣潔的讓人不敢褻瀆。

  “飛升,究竟所為何?”

  姜守中輕撫著女人發絲,輕聲嘆息。

  眼見天色已晚,他也就湊合著在女人身邊睡下了。

  姜守中做了一個夢。

  夢里自己被被熊熊烈火包圍。

  他拼命想要逃離火海,可無論怎么掙扎,都好似被困在了一個無形的牢籠里,根本找不到出路。

  他的懷中還抱著一個女人。

  女人的氣息很微弱,似乎隨時死去。

  濃重的黑煙在四周肆意繚繞,將女人的容貌遮得嚴嚴實實,讓他怎么也看不清。

  “下輩子……就別記得我了。”

  懷中人冰涼的指尖劃過他脖頸,聲音輕得像一縷即將消散的煙。

  姜守中滿心焦急,想要大聲呼喊,可剛一張嘴,濃烈刺鼻的煙霧便猛地灌了進來,嗆得他連連咳嗽,仿佛五臟六腑都要被咳出來。

  “咳咳咳……”

  姜守中被嗆得從睡夢醒來。

  睜開眼睛,卻見滿屋子都彌漫著嗆人的濃煙。

  窗外不斷傳來噼里啪啦的嘈雜聲響,滾滾濃煙更是從窗外瘋狂地涌進屋內。

  誰在燒房子?

  姜守中嚇了一跳,連忙赤著腳沖進濃煙。

  定睛一看,卻見李觀世正呆呆地捏著燒火棍,一臉怔愣地蜷坐在灶膛前。

  旁邊半筐竹枝散落滿地。

  女人此刻的模樣模樣狼狽極了,向來纖塵不染的淡紫色長裙此刻斑駁著炭痕,像是剛從煙囪里鉆出來。

  就連纖細的指尖,都沾染上了黑乎乎的草木灰。

  “大姐,你是要燒家嗎?”

  姜守中揮開嗆人的煙霧。

  女人回過神,下意識地將半筐竹木塞進灶膛。

  火苗“轟“地竄起,燎焦了她鬢邊一縷發絲。

  “給我。”

  姜守中奪過火鉗。

  然而,他俯身的動作太過急切,而李觀世又倉促地抬起頭,兩人的額頭就這么硬生生地撞在了一起。

  “嘶——”

  兩人同時倒抽冷氣。

  靠,忘了現在沒功力了。

  姜守中呲著牙揉著發紅的額角,目光瞥見對方雪玉般的額頭上浮起淡紅印記,忽然覺得這場景荒唐得可笑。

  昔日彈指間移山填海的天下第一女修,此刻竟與他像市井夫妻般狼狽。

  見女人挪開位置,姜守中一屁股坐在矮凳上,扒拉著火堆,埋怨道:“大清早好端端的,你燒什么火啊。”

  “我餓了,想著熬些粳米粥。”

  女人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焦黑的竹枝,袖口還沾著未燃盡的碎葉。

  “連火都不會生,還做飯?”

  姜守中望著灶膛里橫七豎八的柴火,很是無語。

  不過想到對方仙子神女的身份,十指不沾陽春水倒也是正常。

  李觀世輕揉了揉被撞得發紅的秀額,輕笑道:

  “以前見師父生火,總以為很容易,沒想到這么難。不過,我可以學,你教我唄。”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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