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頂著“不倒翁”外號,登臺亮相的說書老頭不是旁人,自然是姜守中了。
姜守中此番現身樓蘭金蒲城,絕非出于閑情逸致,跑來四處游樂。
更不是當皇帝當膩了,出宮尋個清閑。
畢竟身為一朝之主,朝堂上的大小政務,他向來一股腦扔給葉竹嬋等人去操持,而自己待在宮里除了造娃就是造娃。
他來樓蘭,無非就是自家兄弟張云武的那檔子破家事。
確切來講,是為了張云武前世的未婚妻 ——那位佛母。
這女人本是樓蘭一位世家大族的大小姐,與張云武前世那位護法天神的情感糾葛,能堆出一籮筐來的狗血劇情。
無非就是相愛相殺,相殺相愛。
張云武雖說為人忠厚老實,一心顧家疼妻。
可恢復前世記憶后,面對這位前世就定下婚約的女子,總歸無法做到視若無睹,當作陌生人。
偏偏張云武又是個木訥直男,根本不知如何妥善處理這復雜關系。
無奈之下,只能求助姜守中。
所以姜守中才不遠萬里來到樓蘭。
跟在姜守中身旁,蹦蹦跳跳扮作“小孫女”的,自然是江漪。
姜守中此前已設法化解了兩人涅槃骨帶來的后遺癥,可江漪偏又施展天魔重生大法,讓自己返老還童,且保留了全部記憶。
這一來,姜守中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相較眼前這個古靈精怪、腹黑調皮的小魔女,他心底還是更懷念曾經那個乖巧懂事、溫柔可人的江小漪。
暫且將這些瑣碎之事按下不表,單說此刻的擂臺。
看到那位說書“老頭”登臺,眾人哄笑不已,而那位姜姓男子也是啞然失笑。
在他眼中,這老頭怎么看都不像是個高手。
周身氣息平淡無奇,絲毫察覺不到靈力波動。
除非對方是天人境那般的超級巨擘,實力深不可測,讓自己無法窺探虛實。
可放眼當下,天人境強者屈指可數。
除了大姜皇帝姜守中、李觀世以及晏長青,其余人如洛婉卿等,也不過剛觸碰到天人境的門檻罷了。
哪能憑空冒出個深藏不露的老頭?
“老人家,莫不是有什么神器在手?”
姜姓男子笑道。
半開玩笑的同時,也是進行試探。
姜守中此刻卻是滿心懊悔。
因為方才江漪的一番“情趣”耳語,才頭腦發熱上擂臺,可一想真惹來風流債,京城那些個醋壇子會把他給捶死的。
聽到姜姓男子的話,他定了定神,搖頭笑道:
“哪有什么神器傍身,不過是老夫這張老臉,比旁人厚些罷了。想來后生也不會對我這個老頭子下重手吧。”
不遠處,轎旁的唐雪蘅柳眉微蹙。
唐家家主唐正斛滿臉無奈,上前一步,和聲勸道:
“老人家,此乃比武招親擂臺,刀劍無眼,兇險萬分。您這把年紀,若有個閃失,缺胳膊少腿的,往后日子可怎么過?快請下臺吧,莫要再開這玩笑了。”
姜守中呵呵一笑,臉上皺紋堆起:
“老夫光棍了大半輩子,孤苦伶仃。若能借此機會,成為唐家女婿,哪怕丟了胳膊斷了腿,那也是值得呀,說不定還能享享清福呢。”
這一番話,說得唐正斛哭笑不得,一時語塞,竟不知如何回應。
姜姓男子原本就因這老頭無端攪局,面色微微不耐,此刻見老頭仍執迷不悟,便拱了拱手,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說道:
“老伯,既然如此,在下只好得罪了。”
話音剛落,他右手如閃電般探出,掌心裹挾著一股勁風,直直朝著姜守中的胸膛拍去。
掌風所至,周圍空氣都為之震蕩。
正如眾人所料,姜姓男子的手掌剛觸及姜守中的胸膛,后者便直挺挺向后倒去。
一時間,臺下傳來陣陣驚呼。
但唯獨姜姓男子一愣。
因為他知曉,自己都還沒碰到對方呢。
就在姜守中快要觸碰到地面的瞬間,他的身子竟如泥鰍般靈活一滑。
不僅穩穩站住,還像個不倒翁似的,直挺挺立在原地,臉上笑意盈盈。
在場頓時陷入一片安靜。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見。
姜姓男子神色凝重,不過很快,他便釋然一笑,說道:“也是,方才差點以為老伯糊涂,若沒有真本事,又怎會貿然登上這擂臺。”
而圍觀眾人也醒悟過來。
這老頭是高手啊。
原本還為老頭安危擔憂的唐正斛,心中猛地一沉,暗自思忖:“莫不是哪位隱世已久的高手,聽聞比武招親,跑來湊個熱鬧?”
想到此處,他的內心愈發忐忑不安。
雖說一心盼著女兒早日成家,延續唐家香火,可怎么也不能讓女兒嫁給一個糟老頭子啊。
尤其他明白,女兒一直對嫁人之事抵觸,無非是因為她心目中有一個仰慕且愛慕之人。
準確來說,那人是天下幾乎所有女子都愛慕的對象。
當時那人與趙無修在九天之上的決戰,其風采迷倒無數人。尤其兩人決戰幻化出無數分身,讓天下人得以近距離目睹其風采。
女兒正是借著觀看這場決戰的機緣,突破天荒之境。
同時也被那人迷的不要不要的。
可這樣一位宛若神話中的存在人物,高高在上,遙不可及,注定不是他們唐家這樣的家族能夠輕易攀附得上的。
想到這里,唐正斛暗暗一嘆,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女兒唐雪蘅,心中驀地涌起一絲悔意,后悔自己不該這般逼迫她。
可惜啊,那位天子紅顏眾多,不愿在民間選秀。
否則以女兒的傾國之色,憑借自家的人脈,女兒即便不能穩穩被冊封為妃,起碼也有一試的機會。
暫且按下唐正斛這復雜的心緒不表,目光轉回擂臺。
原本風度翩翩、氣質卓然的姜姓男子,此刻額頭已密密麻麻滲出豆大的汗珠。
自他正視這位說書老頭后,便全力以赴。可對方真的就如一尊不倒翁,無論他如何出招,對方就是倒不了,也不主動出手。
臺下觀戰的眾人也漸漸瞧出端倪,意識到這貌不驚人的老頭,絕非一般高手。
這下現場頓時熱鬧了。
原本嘲諷的人們,開始為老頭助威吶喊。
人是很復雜的生物,自己求而不得的美好,若被他人輕易獲取,難免心生嫉。可要是這美好被糟踐,插在了“牛糞”上,倒也能讓一些人從中尋得別樣“樂趣”。
這種破壞欲,宛如潛藏在某些好事者骨子里的陰暗因子,一經觸發,便肆意蔓延。
意識到拖下去不是辦法,姜姓男子一咬牙,雙手出一道劍訣。
剎那間,周遭空氣仿若被一只無形大手攪亂,急速旋轉,形成一個巨大漩渦。
一柄柄散發著森冷寒意的血色之劍,緩緩從漩渦中探出尖銳劍尖。
好重的煞氣……姜守中見狀,微微皺眉,開口問道:“這法器是從哪兒來的?”
此刻,姜姓男子額頭青筋畢現,周身渾厚的靈力層層環繞,眼眸泛起些許猩紅,卻不回答,而是低聲吼道:“萬象歸一!”
唰唰唰!
數十把血色之劍呼嘯而出,急速旋轉,而合攏為一柄。
所過之處,空氣被撕裂出一道道肉眼可見的黑色裂痕,在場眾人只覺胸口憋悶,呼吸都為之一窒。
唐雪蘅清冷絕美的俏臉,此刻也微微變色,下意識便要出手。
然而接下來一幕,卻讓所有人駭然。
只見姜守中面對刺來的血劍,仿若閑庭信步,輕描淡寫地伸出兩根手指,很是隨意的夾住了劍身。
劍身嗡鳴不止,似要掙脫。
但下一刻,伴隨“咔嚓”一聲脆響,血劍從劍尖開始,迅速裂開,化作無數碎片,如雪花般紛紛揚揚散落一地。
同時,似有無數冤魂尖嘯之聲響起,又漸漸歸于平靜。
“難怪江漪說練的是邪路子,確實很邪。”
姜守中嘀咕了一句,旋即把目光投向面色如紙的姜姓男子,淡淡笑道:“后生,可服氣?”
姜姓男子茫茫惶然,下意識看向臺下與自己同行的女子。
見后者輕輕搖頭,他咬著牙,臉上滿是不甘。兀自不甘心的跺了下腳,再無半點風度的帶著女子離去。
姜守中猶豫了一下,并沒有再出手解決這兩個明顯是妖物的家伙,而是看向臉色同樣難看慘白的唐正斛,笑道:“唐家主,老夫勉強贏了,不過這招親之事就——”
“爺爺,他們肯定會耍賴的!”
正當姜守中打算腳底抹油,趕緊開溜之時,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江漪忽然脆聲開口,而且聲音還挺大。
她這一嗓子,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漪眨了眨眼睛,故作老成地繼續說道:
“畢竟是名門大戶,怎么可能讓唐家大小姐嫁給你這么個老頭子呢。要么給你一筆錢了事,要么耍賴,這種事情我這個小孩子都能想得到。不信你等著瞧。”
江漪這話一出,姜守中臉都綠了。
大姐,你是真不怕我被那些個醋壇子媳婦們給活錘了啊。
而唐正斛也臉都綠了。
本來他就是這么想的,但你這個童言無忌的小丫頭說出來,那我唐家就真沒臉面了。
唐正斛心慌之余看向自家閨女。
見唐雪蘅微微點頭,唐正斛心中這才稍稍安定。說明自家閨女有信心贏過這不知從哪個山腳旮旯里冒出的神秘老頭。
唐正斛輕咳了一聲,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小姑娘說笑了,我唐家傳承百年,向來以誠信為本,在江湖上也是有口皆碑。
既然擺下了這比武招親的擂臺,自然不會食言耍賴。
只是小女事先定過規矩,最終勝出者,需接下她三招,方能成為我唐家上門女婿。所以,這位老先生,還得贏過小女才行。
不過在這之前,還有哪位俠士愿意上擂啊。”
唐正斛笑瞇瞇的環顧臺下眾人。
可惜無人再敢上臺。
見此情形,唐正斛心中最后的一絲僥幸也徹底破滅,只能將希望寄托在閨女身上。
唐雪蘅一身勁裝,走上擂臺,英姿颯颯。
一頭烏發束于腦后,幾縷碎發隨風輕拂,愈發襯得眉眼如畫。
不過女人手中卻是多了一把長槍。
槍身修長,泛著幽幽冷光,為她本就英氣逼人的模樣更添幾分凌厲。
“敢問前輩高姓大名?”
唐雪蘅客氣詢問。
姜守中捋了捋假胡須,卻盯著對方手里的長槍嘖道:“好兵器。”
唐雪蘅嘴角微微上揚,展露出一抹明艷動人的笑容,解釋道:“槍名為‘鬼神槍’,乃是我唐家先祖在魔海山機緣巧合之下所得,歷經數代,傳世至今。”
姜守中恍然。
是跟隨紅雨一起來的異界神器。
“既然前輩不愿透露姓名,雪蘅便不再勉強追問。”
唐雪蘅微微抬起如玉般潤澤尖細的下巴,聲如銀鈴,清脆揚聲說道,
“不過,雪蘅在此鄭重重申,只要前輩能接下我三招,雪蘅必定信守承諾,嫁與閣下為妻,絕無半分食言、耍賴之意!”
女人言語透著無上自信。
顯然在她心中,自己有十足把握能戰勝眼前這位老者。
“呃……”
姜守中正猶豫要不要干脆假裝落敗,趕緊結束這場鬧劇。卻看到江漪抬起幼細小拇指,一副拉鉤的動作。
想到這魔女偷偷許諾他的條件,姜守中心中頓起一片火熱。
這女人在宮里都不曾答應過。
罷了罷了,就沖這魔女的誘人條件,瞎鬧一把又何妨!
大不了打完帶著小江漪開溜嘛。
想到這兒,姜守中不再猶豫,含笑點頭:“好,那老夫便斗膽接唐姑娘三招。”
番外更新很慢,沒辦法,主要是練筆,重心依舊是新書大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