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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編故事講道理

  “人類社會的一切運行都是由人來進行的,宗教信仰、傳統文化、法律道德、乃至于社會架構,本質上都是由人類進行運行和設定的,所以只要學會了人之道,也就是掌握了人類社會的底層邏輯,以及運作規則,就可以理解一切人類的社會行為和本質。

  按照書中所說,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我們都是一樣的人類,但由于認知上的差異,本質上卻是天壤之別。。

  人類的認知分為四個層次——愚者,知者,狡者,智者。

  大概可以理解成,1,愚民。2,知識分子,3,投機主義者,以及4,大智慧者。

  這四者看待事物的邏輯是完全不同的。

  愚者——表層邏輯。

  知識分子——真實邏輯。

  投機主義者——現實邏輯。

  大智慧者——底層邏輯。

  舉個例子,就拿信上帝來說吧。

  愚者的認知——信上帝可以上天堂,不信上帝會下地獄,所以我要信,而且我還要把所有的錢都捐給教會,這樣死了之后就可以上天堂,永遠享受,爽歪歪。

  知識分子的認知——上帝真的存在么?為什么教義里會有那么多BUG?我覺得這個信仰是錯誤的,我要揭露真相。

  投機主義者的認知——上帝當然不存在,但是既然那些傻瓜都信,那我也假裝信一下吧,哦對了,不如我借上帝的名義賣賣贖罪卷吧,這樣還能大賺一筆,反正也沒有上帝會來懲罰我。

  什么?有人想要揭露上帝不存在的真相?那就以褻瀆上帝的名義把他們燒死好了。

  大智慧者的認知——我想讓人們遵守我定下的規矩,可是我說的話沒人聽,跟這些蠢貨講道理太費勁,不如我創造一個神,——就叫上帝好了。告訴他們這些話都是上帝說的,再編一些故事,比如不信上帝就下地獄,只要遵守我的規則就可以上天堂永遠享福之類的……”

  蕭杰聽了不免有些不以為然,“不就是封建迷信那一套玩意么,還整的一套套的,還大智慧者?就這?”

  陳天問卻搖頭道:“不不不,你沒明白我的意思,上帝只是一個例子,它可以是上帝,也可以是佛祖,可以是普世價值,也可以是自由民主,甚至可以是LGBT,所有一切影響我們思想的人文理論、傳統文化,都包含在內。

  你不信仰上帝,因為你沒有被人灌輸過這樣的思想,但如果你從小生活在中世紀,周圍的人都信上帝,還天天給你灌輸,那么你自然會將其視為理所當然的事情。

  所有的國家,所有的文明大抵上都有此類東西。

  西方有上帝信仰,東方也有儒家孝道,印度人有種姓制度……,每一個文明都有屬于自己的傳統文化,這些所謂的傳統文化,都有一個相同的特征,那就是在架構內的人來看天經地義,而在架構外的人看來就荒誕離奇,毫無道理。

  我們看待上帝信仰和種姓制度,當然覺得那玩意扯淡,但是在別的文明的眼中,我們的儒家孝道同樣是在扯淡。

  而對于這些文化的認知和理解,也決定了你是哪一種人。

  在愚者看來——這些傳統非常神圣,必須遵守。

  在知識分子看來——這些傳統充滿了錯誤和漏洞,甚至毫無道理可言,應該打破。

  在投機主義者看來——維護傳統是獲利的工具,打破傳統也是獲利的工具,具體選擇維護還是打破,關鍵在于怎么做對自己有利。

  而只有大智慧者——才能真正理解這些傳統的存在意義,以及到底是需要去維護還是要打破。”

  蕭杰無語道:“可是孝敬父母有什么錯?”

  陳天問搖頭道:“孝敬和孝順,一字之差天壤之別。

  原版的孝道是埋兒奉母,是臥冰求鯉,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父母死了要守孝三年,放到現在沒有人能做到。

  在現在看來古代人的這些行為都是愚昧的,但在古代就是真理,是人人都要遵從的社會法則。

  我們現在所謂的孝都是改良過的,取消了那些不符合時代的內容,比如守孝三年什么的。

  而具體是有愚昧還是真理,取決于你受到的怎樣的文化灌輸,以及伱的認知層次。

  如果你能理解‘道’,理解人類社會的底層邏輯,你就能明白這一切是怎么發生的,為什么會有這么多莫名其妙的傳統出現。”

  蕭杰奇道:“那你倒是說說,為什么會有這么多不同的傳統文化?你能看懂人類社會的底層邏輯?”

  “本來我是不懂的,多虧了你給我的這本道經,我倒也看出了一些。”這話雖然說的謙虛,卻自有一股傲然在其中。

  蕭杰道:“你倒是說說看,什么是道。”

  “就拿這些社會傳統來說吧,為什么華國是儒家孝道,西方是上帝信仰,印度是種姓制度?答案其實很簡單,因為古代統治者的需要而做出的選擇。

  華國的統治者是皇帝,而皇帝當然希望自己至高無上,所以就需要一種思想來控制人們。

  秦始皇選擇的是法家思想,用法律來規定皇帝的至高無上,很顯然他失敗了。

  于是漢朝吸取了經驗,選擇了儒家,所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把忠和孝聯系起來,從道德上將皇帝推上至高無上的寶座。

  皇帝嗎,當然希望自己的地位不受威脅,所以儒家是最好的,而道家的無為而治,墨家的兼愛非攻,都不符合皇帝的要求,自然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兼愛非攻,聽起來挺美好,但堂堂皇帝怎么能接受跟老百姓一個檔次。

  為什么儒家要把忠和孝聯系起來,因為提倡忠,就可以獲得君王的支持,提倡孝,就可以獲得家族中掌權者的支持。

  有了這兩者的支持,儒家自然會被獨尊,可以說儒家的成功看似偶然,實則必然。

  只要出現大一統的王朝,儒家就必須成為獨尊的學派,因為它是最符合掌權者利益的,孔子或許在創立儒學的時候便看清楚了這一點,他很清楚未來儒家將會成為怎樣的統治學派。

  而到了歐洲,情況出現了變化,歐洲沒有大一統的王朝,也沒有至高無上的皇帝,取而代之的是大量的國王和諸侯,這些人大概跟五代十國那些軍閥差不多,沒有什么合法性神圣性。

  所以這些國王早期的統治非常不穩定,王國很容易被顛覆,他們迫切的需要一個思想去為他們的神圣性和合法性背書。

  于是基督教會就有了用武之地,所謂君權神授,上帝給予國王權力,因此就給這些國王的王冠增添了一定的神圣性,國王登基之時要進行加冕典禮,而加冕者正是教會,這便是教會以上帝的名義給國王的權力背書。

  這樣他們的統治自然相對要穩定一些了。

  作為回報,國王讓渡了一部分經濟和社會權利給教會。

  比如教會的十一稅,你以為那些國王為什么會把收稅的權力給教士?他們可不在乎什么上帝,在乎的是權利的穩固。

  國王和教會實際上是互相合作的交易關系,一起壓制底層人的反抗,教士提供思想牢籠,國王提供武力基礎,互相利用。

  而這種情況到了東歐出現了一下變化,東歐是有皇帝的,拜占庭帝國——盡管這個皇帝跟中國的皇帝沒法比,但總歸是要比那些國王更神圣一些,所以他們對教會的壓制也更大,為了適應這種權力結構的變化,所以出現了東正教。

  東正教和天主教最大的區別就是皇帝的世俗權力大于教會的宗教權力。

  說白了,就是互相要價,權力越大,本錢越多,占的股份自然也就越多。

  而到了印度,情況又出現了變化,印度的統治者不是一個皇帝,也不是一群國王,而是一個民族——雅利安人,自然要采用的思想也會不同。

  這個文化必須讓整個民族獲得利益。

  于是就有一群人為了維護自己民族的統治編寫了婆羅門教的設定集。

  他們信仰婆羅門教信仰種姓制度并不是因為他們愚昧,恰恰是因為他們聰明,知道該如何維護自己種族的利益。

  所以你明白了吧,我們現在這個世界所遵守的所有古老的傳統文化,神圣的宗教傳承,本質上都是古代統治者為了自身的利益做出的選擇,編造出來的,根深蒂固的跟國家文明綁定在一起,一代代的傳承下來。

  說白,一件工具而已。

  但對于那些處于統治下的人來說,自然要不斷地加以灌輸,由于人類當中大部分都是愚民,讓你信上帝你就信上帝,讓你信佛祖你就信佛祖,讓你信孝道你就信孝道。

  因此每一個文明的人,都對自己的文化傳統感到自豪,但是說白了,這些人大部分人都是愚者,被從小灌輸的思想所奴役。

  知識分子倒是能看出其中的問題,但是他們并不明白這些傳統真正的目的,只是徒勞的去反對這些文化上的表面漏洞。

  而投機主義者,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傳統文化,他們要么假裝相信,要么干脆利用這些傳統文化來為自己獲取利益。

  只有真正的大智慧者,才能明白這些文化的真實意義,并加以引導驅動……”

  蕭杰一時間有些怔怔出神,陳天問的話不免有些驚世駭俗,不過卻又似乎很有道理,但是忽然,他腦子里卻想到了什么,微笑道:“不,我不這么認為,我們的儒家孝道,是不同的。”

  “呵呵,你倒是說說,有什么不同?”

  蕭杰微微一笑,“孝道是講道理,先不說這個道理是否完美,或者有無BUG,但至少它是一個道理。

  而其它的那些,種姓制度也好,上帝信仰也罷,全都是在編故事,這就是本質上的區別。”

  陳天問一時愕然,臉上也露出思索的神色。

  蕭杰卻越說越自信。

  “有一點你說對了,所謂的宗教,本質上就是對愚者的PUA,就好像父母給小孩子隨口編的故事,趕緊睡覺,要不然大馬猴要來抓你了。

  做個好孩子,圣誕老人會給你禮物。

  所有的天堂與地獄,所有的黑暗與光明,所有的神明,本質上都是大馬猴和圣誕老人的結合體。

  當小孩子逐漸長大,認知逐漸提高,大馬猴和圣誕老人就糊弄不了他們了。

  這個時候,就需要更加可信的東西。天堂和地獄,不過是包裝的更為精美,設定更加詳細的大馬猴和圣誕老人罷了。

  但本質上卻沒有改變,仍然是編故事,而只要是編出來的故事,就會有破綻,思想足夠堅定,邏輯足夠清晰的人,就會看破。

  唯有中國的傳統思想——孝道,是在講道理,這就是最本質的區別,因為華夏文明更加成熟理性,所以編故事這一套在別的文明都管用,但是唯有在華夏卻行不通,至少大部人是不吃這一套的。

  其它那些文明直到近代,才開始學會講道理,也就是資本主義、自由民主、LGBT那些東西。

  甚至有些落后文明,直到現在都還沒學會講道理,還在用編故事那一套糊弄老百姓。

  這就是我華夏文明和其他文明最大的區別。”

  陳天問被說的一時間有些愕然,緊接著忽然大笑起來。

  “好一個編故事和講道理,說的沒錯,這就是人類文明的底層邏輯,這就是道啊,所以看來你已經悟了啊。”

  蕭杰也大笑起來,此時此刻,他確實有一種醍醐灌頂的感覺。

  “沒錯,我已經悟了!所謂的底層邏輯,所謂人之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蕭杰興奮的說到,心中一瞬間思緒萬千,人類歷史上的無數謎題,無數過往,一瞬間變得無比清晰,如掌上觀紋。

  人類社會的萬事萬物,莫不如此,做生意也好,混官場也好,講學問也好,編故事也好,掌握了這道,自然可以無往不利,無所不能。

  故事也好,道理也好,都只是工具,拿來用即可,若真的信了,便落入了彀中,自作繭縛。

  孔子之所以創造儒家思想并不是因為他真的相信這一套,而是他算準了這一套最終必然會成為獨尊學派,必然會成為統治思想,就算他不去創造,也會有別人去創造,那不如自己先把這套理論搞出來再說,左右不過是一件工具而已。

  耶穌很清楚世間沒有上帝,正是因為清楚這一點,他才可以毫無顧忌的自稱救世主,以上帝之名行事,他實際上干的是和孔子一樣的事情,只不過孔子是講道理,他是在編故事。

  而且從某種意義上講,他確實是猶太人的救世主,如果猶太人相信了他救世主的身份,跟著他混,一起把改良后的信仰推廣到歐洲,那猶太人將成為教廷的掌控者,耶穌的權力基本盤,成為歐洲婆羅門一樣的存在。

  可惜那些祭司都是投機主義者,很清楚上帝根本不存在,自然不會相信耶穌救世主的身份,而耶穌又動了他們的利益,那自然必須得弄死。

  人類歷史中有無數這樣的人,表面上看起來做的事情各不相同,其實在干的事情都是一樣的。

  都是在編故事講道理。

  所謂的人之道,便在于如何去運用驅使他人,讓他們為自己所用。

  人類看似相通,實則完全不同。

  對于那些愚者,就沒必要跟他們講道理,因為愚者的認知太低,講道理很難講明白,直接編故事就好了,只要故事編的好,愚者就能深信不疑,去做你要做之事。

  對于知識分子,才需要講道理,告訴他們什么是對什么是錯,分清了對錯才能驅使他們行事,但道理這東西,說白了,也只是一件工具而已,只不過跟故事比起來,更加精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關鍵在于你從哪個角度解讀,所以拿來用就好,不可沉迷其中。

  而對于投機主義者,編故事講道理都是沒用的,唯有現實利益,才能說服他們。

  而大智慧者,便是棋手。

  故事、道理、利益,都不過是工具而已。

  愚民、知識分子、投機主義者,只要掌握了方法都可以去驅使運用,成為大智慧者,運用這些人為自己行事,達成自己最終的宏大計劃,此為人之大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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