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徐辰僅是修煉了6000年,就因為體內的郁氣眾多而退出修煉。
感受著體內那八座丹田世界的大小,徐辰忍不住嘆了口氣。
“42萬,對于一般的金仙境而言,這個數量速度已經很快了。”
徐辰立于山巔,風從四面八方涌來,卷起他素白的衣袍,獵獵如戰旗。那道金色劍影雖已隱入識海,但天地間殘留的余韻仍在震蕩,仿佛蒼穹被刻下了一道不可磨滅的印記。萬里云層裂開一線,陽光如瀑傾瀉而下,照在他臉上,映出一道堅毅的輪廓。
他緩緩閉眼,感受體內經脈的每一次跳動。大器境中期的修為看似停滯不前,實則早已超越常理他的靈力不再只是能量的堆積,而是與劍意交融,凝成一種近乎法則的存在。每一道靈氣流轉,都帶著斬斷虛妄、破開迷障的鋒銳之意。這不是境界的飛躍,而是本質的蛻變。
“你真的打算一個人去?”靈寶的聲音從身后傳來,輕得像一片落葉。
徐辰沒有回頭:“圣族真祖藏身混沌淵域深處,那里是歸墟殘片與命運長河交匯之地,時空錯亂,法則崩壞。我去,不是為了逞強,而是因為……只有我,能聽懂那里的‘聲音’。”
“聲音?”
“嗯。”他睜開眼,眸中似有星河流轉,“那一戰后,我的神魂曾短暫融入萬靈歸心陣,觸碰到了眾生信念最原始的模樣。那種力量,并非來自神通或血脈,而是源于無數凡人日復一日的堅持母親為子祈福十年不斷香火,農夫耕田百畝只為一家溫飽,書生抄經萬卷只求心中清明……這些微弱卻執著的愿念,在歸墟之眼中匯聚成了足以斬斷命軌的力量。”
他頓了頓,語氣低沉下來:“而我在那片廢墟里感受到的,不止是毀滅,還有某種‘回響’。就像……有人在用命運本身說話。我能聽見它,是因為我也曾那樣‘肝’過。每一天,每一劍,每一次痛到想放棄卻又咬牙撐住這種經歷,讓我的心與那些最平凡卻最堅韌的生命產生了共鳴。”
靈寶怔住,指尖微微發顫。
她忽然明白,徐辰之所以拒絕所有天材地寶、頂級功法,不只是為了堅守道心,更是因為他正在走一條從未有人踏足的路:以凡人之軀,煉就通天之道。別人修的是法,他修的是“行”;別人求的是果,他重的是“因”。
“所以你要進入混沌淵域,不是為了戰斗,而是為了‘聽’?”她問。
“對。”徐辰轉身,目光溫和卻堅定,“如果命運是一條河,那圣族真祖就是試圖掌控水流方向的堤壩。而我想知道的是源頭在哪里?是誰最先許下了第一個愿望?又是誰,在億萬年前點燃了第一縷不甘屈服的火光?”
靈寶沉默良久,終是輕輕點頭:“那你至少帶上這個。”
她取出一枚玉符,通體瑩潤,內里封存著一抹淡淡的紅光。
“這是……逆命之血的殘余?”
“是你昏迷時,萬靈歸心陣最后凝聚的一絲精粹。”她低聲說,“我沒有讓它消散,而是以金頂寺《封魂術》將其封印。它不屬于你現在的修行體系,但我總覺得,總有一天你會需要它不是作為力量,而是作為‘鑰匙’。”
徐辰凝視玉符片刻,伸手接過,鄭重收入懷中。
“謝謝。”他輕聲道,“不是謝你保存它,是謝你一直相信我。”
翌日寅時,晨霧未散。
徐辰背負凡鐵劍,獨自踏上通往北荒盡頭的古道。這條路曾是上古修士前往混沌淵域的秘徑,早已湮滅于歲月之中,唯有殘碑斷垣散落雪原,訴說著昔日征戰的悲壯。寒風吹徹骨髓,但他步履穩健,每一步落下,都在凍土上留下淺淺的烙印,如同刻下的誓言。
七日跋涉,穿越三十六座廢棄陣基,跨過九條流淌著黑水的命運支流。途中遭遇數次空間塌陷,險些被卷入虛無裂縫,全憑劍意護體,強行撕開一線生機。第十日黃昏,他終于抵達目的地一座懸浮于虛空中的殘破祭壇,四周環繞著十二根斷裂的石柱,柱上銘文斑駁,隱約可見“命”、“運”、“輪”、“回”等字跡。
這便是傳說中的“命樞臺”,上古時代諸族共議命運規則之所,也是通往混沌淵域的最后一道門戶。
徐辰盤膝坐下,取出冰心石置于胸前,運轉吐納之法,將自身氣息降至最低。他知道,這里不僅是空間的節點,更是意識的交界地帶。稍有不慎,便會引來命運長河的反噬,神魂永墮輪回。
夜半子時,月隱星沉。
忽然,十二根石柱同時震顫,一道幽藍光芒自祭壇中心升起,形成一個旋轉的漩渦。那不是靈力波動,也不是空間扭曲,而是一種更為古老的東西時間的褶皺。
徐辰睜眼,眸光如電。
他沒有立刻踏入,而是緩緩拔出凡鐵劍,對著虛空劃下第一劍。
無聲。
卻見漩渦邊緣泛起漣漪,仿佛水面被無形之刃割裂。緊接著,第二劍、第三劍……直至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劍落下,整座祭壇竟開始共鳴,那些殘缺的銘文逐一亮起,拼湊出一段失傳已久的咒言:
“命非天生,運由心造;一念不息,萬劫可超。”
“原來如此。”徐辰嘴角微揚,“命運并非不可更改的律令,而是由無數‘選擇’編織而成的網。只要有人不斷做出新的選擇,哪怕再微小,也能在時間之布上留下針腳。”
他收劍入鞘,深吸一口氣,邁步走入漩渦。
剎那間,天地倒轉。
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投入了一口沸騰的大鍋,五感盡失,唯有意識漂浮在無邊黑暗中。耳邊響起無數聲音嬰兒啼哭、戰場吶喊、臨終嘆息、登仙狂笑……這些都是歷史上曾改變命運軌跡的關鍵時刻,它們交織成一條奔騰的長河,在他周圍呼嘯而過。
不知過了多久,他猛然落地。
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世界,天空沒有日月,大地不見草木,只有無數透明絲線縱橫交錯,連接著一個個漂浮的光球。每個光球中都上演著一幕幕人生:有人跪拜神像乞求平安,有人焚書坑儒推行霸道,有人舍身救火護住村莊……這些,全是“信念”的具象化表現。
而在世界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黑色高塔正是當年崩塌的黑塔殘骸!只不過此刻,它的根基深深扎入一片血色湖泊之中,湖面翻滾著猩紅氣泡,每一顆破裂時都會傳出凄厲哀嚎。
“那是……眾生愿力被污染后的形態?”徐辰瞳孔微縮。
他認出來了,那湖底沉淀的,正是曾經支撐他斬落歸墟之眼的億萬人信念!只是如今,它們被某種存在扭曲、吞噬,化作了滋養黑暗的養料。
“你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
徐辰轉身,只見一名身穿黑袍的老者緩步走來,面容模糊不清,唯有一雙眼睛明亮如星辰。
“你是誰?”
“我是守塔人。”老者淡淡道,“也是最后一個不愿隨波逐流的人。”
“那你為何助紂為虐?”
“助紂為虐?”老者冷笑,“你以為黑塔主宰才是敵人?錯了。真正的敵人,是‘宿命論’本身。世人皆信‘天賦決定一切’,于是平庸者自暴自棄,強者肆意妄為。我建黑塔,只為收集那些不甘平凡者的執念,將他們匯聚成一股足以對抗天命的力量。”
徐辰皺眉:“可你現在把他們的信念變成了毒藥。”
“因為我失敗了。”老者低頭,聲音沙啞,“我本想鍛造一把‘逆命之劍’,結果卻發現,當太多人依賴外力反抗命運時,反而陷入了另一種傀儡狀態他們不再為自己而戰,只為‘被選中’而活。于是信念變質,成了執念,執念化魔,最終催生出了現在的主宰。”
兩人沉默對視,風卷灰沙掠過。
良久,徐辰開口:“那你現在想做什么?”
“等一個人。”老者抬頭,“一個真正靠自己‘肝’出道路的人。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凈化這片污濁的愿力湖,重建真正的‘萬靈歸心’。”
“所以你在等我?”
“是的。”老者伸手指向湖心,“那里沉睡著最初的‘道種’一顆由第一位凡人修士以畢生苦修凝結的心核。它從未被任何人得到,因為它只回應純粹的意志。你若能將其喚醒,便有機會重塑命運規則。”
徐辰沒有猶豫,一步步走向血湖。
每走一步,腳下便有無數幻象浮現:他曾倒在懸崖邊咳血練劍的畫面、靈寶為他療傷熬藥的身影、戰友臨死前托付遺志的眼神……這些都是他一路走來的見證。湖水開始沸騰,仿佛要將他拉入深淵。
但他笑了。
“你說我靠什么走到今天?”他喃喃道,“不是血脈,不是機緣,更不是別人的期待。我只是每天醒來,告訴自己:今天也要揮一萬次劍。”
話音落下,他縱身躍入湖中!
劇痛瞬間襲來,仿佛全身細胞都被腐蝕。那些被污染的愿力瘋狂侵蝕他的神魂,試圖將他也變成一具空殼。但他咬牙挺住,運轉鍛骨洗髓訣,以最原始的方式錘煉內在,同時引動識海中那一縷未被沾染的道意,如燈照暗。
三天三夜,他在血湖底部靜坐。
第四日黎明,一道清光自他胸口爆發!
那顆沉寂萬年的道種緩緩升起,懸浮于他掌心,晶瑩剔透,宛如初生之心。它不散發威壓,也不蘊含神通,卻讓人感到無比安心就像看到母親的手、故鄉的燈、少年握劍的第一天。
“這就是……真正的‘肝’之力?”守塔人喃喃,“不是憤怒,不是仇恨,不是野心,而是明知前路艱難,仍愿意一步一步走下去的溫柔與倔強。”
徐辰站起身,渾身濕透,卻氣勢如虹。
他捧著道種,走向黑塔殘骸,將其輕輕嵌入塔基正中。
轟隆!
整座高塔劇烈震動,漆黑的外殼寸寸剝落,露出內部璀璨的銀色結構。那些被囚禁的信念光球紛紛掙脫束縛,化作流星般匯入塔身。一道貫通天地的光柱沖霄而起,直擊混沌之上!
與此同時,三界各地,無數正在修行之人猛然抬頭。
有人發現自己的瓶頸松動了,有人察覺心境前所未有的清明,更有凡人夢中見到一位白衣劍修默默揮劍的身影,醒來后竟對生活重燃希望。
“發生了什么?”玄天閣主仰望天象,震驚不已。
“是他在重構‘信念法則’。”太虛劍派掌門握緊劍柄,聲音顫抖,“他沒有選擇成為新神,也沒有摧毀舊秩序,而是……重新定義了‘努力’的意義。”
而在山岳宗后山,靈寶望著天空那道貫穿寰宇的光柱,淚水滑落。
她知道,徐辰做到了。
他沒有借助任何捷徑,沒有依附任何勢力,甚至沒有追求所謂的“無敵”。他只是堅持做一件最簡單的事認真對待每一次呼吸,每一劍,每一個選擇。
而這,恰恰是最難的事。
不知過了多久,光柱漸熄。
徐辰從虛空中緩步走出,身影依舊清瘦,衣衫破舊,手中仍握著那柄凡鐵劍。他落在山巔石臺,仿佛從未離開。
靈寶奔上前,哽咽道:“你回來了。”
“嗯。”他笑了笑,眼角有些疲憊,眼神卻明亮如初,“我把‘起點’找回來了。”
“接下來呢?”
“繼續練劍。”他說得理所當然,“明天還要揮滿一萬次,不能偷懶。”
靈寶破涕為笑。
遠處,朝陽再次升起,灑在重建的山門之上。新入門的小弟子們已經開始晨練,稚嫩的嗓音誦讀著基礎劍訣。而在后山崖壁,那萬余道劍痕靜靜佇立,仿佛在訴說一個關于堅持的故事。
徐辰走向練劍場,抬起劍,對著東方第一縷陽光,輕輕一刺。
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沒有撕裂蒼穹的異象。
但就在那一瞬,整個世界的節奏,似乎為之一頓。
然后,緩緩跟上了他的劍勢。
他知道,圣族真祖尚未現身,最終之戰仍在前方。
但他也清楚,無論結局如何,他已經贏了。
因為他用自己的方式證明了一件事:
哪怕資質平庸、出身卑微、無人看好,只要肯一步一個腳印地“肝”下去,終有一天,凡人也能握住屬于自己的大道。
風起,劍鳴。
這一次,不再是孤勇者的絕唱,而是萬千后來者心中的回響。
他轉身,看向遠方群山疊嶂,輕聲說道:
“這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