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趙祈安與茍向西交談之際。
珍寶閣四樓的“天機柱”突然間絲線大震,牽動著絲線另一端的鈴鐺也開始“丁零當啷”響個沒完。
“甲字一號!”
守柱的婢女高喝了一聲,瞬間引起了在場所有人的注意。
天機柱內的消息分為“甲乙丙丁”四等,而“甲字一號”則意味著這則消息,四樓所有的幕僚們都無權查看。
能看者——唯有趙祈安!
若是往常,天機柱內出了“甲字一號”的消息,那么商行便會遣派專人把消息送到趙祈安的府上。
但幸運的是,今日趙祈安恰好在場。
守柱的婢女打開天機閣的格子,從里頭取出信囊,快步送到趙祈安面前。
她沒有離開,低聲問道:“主子,可要哪一號的密本?”
照理來說,甲字級別的消息都是密信,旁人拿在手里也只是看不懂的天書,唯有對應的“密本”可以破解。
可當趙祈安解開信囊,從中取出信紙,攤開后掃過一眼,瞳孔微微一縮。
他輕聲喃喃:“不必了。”
信上的內容并未用密文來寫,顯然這消息來得快、來得及,而且對方也篤定了趙祈安就在珍寶閣,可以當場看到。
只見信上,快筆疾書,寫下一行字——刑部接手“魅鬼案”,白云觀道士從巡天監監牢轉移到了刑部大牢。
“刑部?刑部怎么插手得了巡天監的事?”
趙祈安在看到這個消息時,第一反應竟是疑惑。
雖然刑部乃朝廷六部之一,有審案斷案之職,甚至有監察百官之職。
可自巡天監成立以來,其權能中有極大的部分與刑部重合,而當今陛下不喜朝廷上背后關系錯中復雜且派別林立的朝廷六部,對只聽令皇帝一人的巡天監極盡恩寵,最大程度的放權。
這一來,巡天監便日益膨脹,權勢無兩。
便是巡天監的七品小官,也敢在宰相府前叫門,氣得當朝宰相差點大病一病。
事后那七品校尉也不過是被停薪罰俸,除此之外屁事沒有。
從此事中看,便可見巡天監如今有多如日中天。
而與之職能重合度最高的刑部則是倒了大霉,案子是沒有的、大牢是空蕩蕩的、油水是撈不著的……
原本六部之中,刑部還有個工部墊著。
但現在,工部官員下值后都不樂意喊刑部的同僚喝酒了。
所以刑部搶了巡天監的案子?
誰給它的底氣?
巡天監內,一輛輛囚車從監牢的大門出去。
趙觀象站在監牢外,看得眼里都快噴出火來。
囚車后頭,幾名刑部官員一邊朝監牢外走,一邊低聲議論著什么。
當他們走出監牢,看到持刀守在監牢門口的趙觀象,不約而同得收了聲。
幾人彼此對視了一眼,其中為首的刑部官員走上前來,來到趙觀象面前拱手:“這一次,還多虧了雛虎大人。”
這刑部官員年俞四十,身上官袍補子只看樣式,便知曉只是從九品的刑部司獄。
就這么一個屁大點的芝麻官,卻是敢從巡天監的監牢中往外帶人!
那名中年的刑部司獄低著頭,沒注意到對面臉色越發難看的趙觀象,恭維道:“若不是雛虎大人發覺了這些白云觀的妖道與‘魅鬼案’有關,我等怕還查不到白云觀……”
“是啊。”
“多謝雛虎大人。”
幾名刑部小官連連說著好話,陪著笑臉。
可這些話,落在趙觀象耳朵里,卻是格外的刺耳。
他看著戰戰兢兢的幾名刑部小官,臉色難看了幾次,最終重重得哼了一聲,拂袖離開。
和這些刑部小官置氣,又有什么用?
趙觀象離開監牢,朝著巡天監總司衙門大步走去。
一靠近,門口立刻有兩人一左一右站起身過來阻。
“雛虎,莫急……”
“我就知你性子,老高,架住他!”
趕來阻止的乃是趙觀象的兩名仆將。
趙觀象沒了往日的嬉皮笑臉,大喝一聲:“讓開!”
兩名仆將自是不肯,好聲好語的勸著。
也就在這時,總司衙門的大門猛地被推開。
三人聽見動靜,連忙松開。
兩名仆將回過身一看,當看到來人身影,當即是心頭一驚,連忙躬身一拜,恭敬道:“少將軍。”
趙觀象卻是不肯拜,一聲不吭得低著頭。
從總司衙門里出來的,乃是一個魁梧無比的大漢,尋常成年男子不過到他腰身之處。
“少將軍”只是官職,這大漢正值壯年,四十有六。
棱角分明的面龐上,一道刀疤貫穿了額頭下顎,下巴上長滿了絡腮胡子,顯得粗獷。
巡天監之內,無人不識此君——炎尊祁連支!
也是趙觀象的直屬上司。
祁連支負手而立,一看趙觀象那模樣,一咧嘴:“我就知你小子這死倔的性子,就得來興師問罪。”
“將軍。”趙觀象這才開口,“我只想問將軍一句,他刑部憑什么搶巡天監接手的案子?”
祁連支無奈:“這事兒也沒辦法呀,那人家刑部都拿出證據了,那只‘魅’被殺之前,刑部早就已經盯上了,只是被不知名的強者斬殺了魅,害他們失去了線索……這案子照理來說,也是他們先入手,咱們才是中途搶來的。”
“我是問……”
趙觀象抬起頭,直勾勾得看著他,一字一頓道:“刑部,為什么,敢搶,巡天監的案子!”
祁連支無奈道:“你把白云觀那些道士怎么帶回監里的?你是我帶出來的兵,我能不了解你?若是鬧大了,反而是不好替你遮,你已經被降了半職,難不成重新去給人扛旗?”
趙觀象倔道:“不夠!”
祁連支漸漸收起臉上笑容,惱怒得看了趙觀象一眼。
但最終,還是沒好氣得揮了揮手,對一旁的兩名仆將不耐道:“你們兩個先下去。”
“是。”兩名仆將識趣兒得退了下去。
祁連支等人走遠了,才罵道:“都吃過多少虧、得罪多少人了?你這刨根問底的性子到現在也不能收斂?”
趙觀象倒是笑了:“怕是死那日才能收斂。”
“你真要知道?”
“是。”
祁連支嘆了一聲:“勸不動你。也讓你知曉,這次刑部背后的人是二皇子。”
趙觀象聽到名字,愣了許久,旋即失聲道:“二皇子?”
他有所猜測,可猜的卻是三公主玉真公主在背后使力。
即便不是玉真公主,也該是玉真公主的胞兄四皇子。
趙觀象不解,急問道:“二皇子明明與白云觀不相干,為何要救白云觀的道士們?”
祁連支卻嘿笑了一聲:“不相干?誰告訴你的?這里頭干系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