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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驚天陰謀(二)

  卻說沈明鑒想到內丹,心中霍然開朗,暗道:老沈,你好糊涂,以前師父教的東西全都還回去了。他越想頭緒越多,忽然感到困倦襲來。于是猛然站起身,左右開弓抽了自己兩個耳光——現在可不是休息的時候!正這時外面忽然有人喊:“沈通判在嗎?”老沈警惕的問道:“誰?”“我,門子小楊。南天門的靈官來了,請您去協查辦案。我怎么回?”沈明鑒不耐煩道:“不是說了嗎,我有重要公事,一概不見……”說到這兒,他忽然停下略做思考,然后改口道:“小楊,讓他們稍等,我馬上來。”不一會兒,沈明鑒出現在外堂,靈官見他臉上還掛著兩個鮮紅的手印,不禁有些疑惑。老沈問道:“上差辦案遇到什么麻煩了不成?”靈官撓了撓頭:“麻煩倒說不上,只是有樣東西想請通判過過眼。”沈明鑒心中暗笑,若沒遇上麻煩,平日一口一個“老沈”叫著,現在怎么忽然客氣起來?不過他為人寬厚無意出言譏諷,說道:“拿給我看吧。”靈官二話不說,從腰間拽出個白布口袋,打開后露出一樣罕見的物什。那是枚鱗片。沈明鑒將鱗片對著光仔細端詳,但見紫氣流轉,極是華貴。“從兇案現場發現的?”他問道。靈官支吾兩聲,答道:“實不相瞞,在死者的……嘴里。”沈明鑒一驚,后悔沒帶手套,可就這么把證物扔了也不妥,只好繼續拿在手里。“這……咳,為什么會在那兒?拉扯時咬下來的嗎?”靈官搖了搖頭:“不像,在貼近喉嚨的位置。倒像是兇手有意塞進去的。”“嗯……”老沈陷入沉思,這是挑釁還是別有隱情?靈官反問道:“通判可知此物是什么東西身上的?”沈明鑒再次端詳一番,這鱗片質地極堅韌,有幾分龍鱗的質感,可形狀又不太對。他向來于博物一類的知識有所欠缺,還真就搞不清此物的來源。不過好在他認識一個懂行的朋友。“這樣吧……”老沈將鱗片包回白布口袋。“東西我帶走,拿給別人看。有線索再來通知你。”靈官面露難色:“通判,實不相瞞。我雖也有此意,可無奈規矩不允許呀。我們頭兒若是問起證物的去向怕是不好交代……”沈明鑒哈哈一笑:“無需擔心。”說罷亮出九龍搶珠的白玉令牌。靈官嚇得一個激靈跳將起來,沖著他作揖道:“不知沈大哥是欽使……”老沈神秘的眨了眨眼:“噓,低調!這回放心了吧?回去跟你們頭兒照實說,出了事兒我擔著。”靈官本就懶得查案,推給旁人正合心意,因此欣然接受。沈明鑒心中已有計較。他確定這枚小小的鱗片不僅涉及到常貴,更與天羅神的死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可首先,他得知道這是什么。午時未到,沈明鑒便離開別部,往瑤臺方向去。那一片與南天門地面不同,是整個天庭宴請賓客、舉行盛會的所在。還離得老遠時便見金鞭絡繹,玉輦縱橫;龍銜寶蓋,鳳吐流蘇。一派繁盛景象。沈明鑒走進一座氣派的樓宇,問門房道:“于給事可在?”“在。二樓左轉最里面。”門房頭也不抬的答道。沈明鑒剛要邁步往上走,卻見于給事正從上面下來。“沈兄?什么風把你給吹來了?哦對了,聽說南天門那邊……”沈明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我來找你吃飯,邊說邊聊吧。”于給事是個人精,豈能不明白其中的意思?當即便答應下來。兩人來到不遠處一家飯館,找了間包廂鉆進去。沈明鑒還在門口聽了聽,才說道:“兄弟,實不相瞞,我接了個燙手的山芋……”說罷將整件事情講了。于給事聽罷大驚道:“不會吧?那殺手真是沖著你來的?”沈明鑒無奈的嘆了口氣:“我也希望不是。可你想想,常貴是個廚子,能得罪什么人?殺手找上他定是因為他和我長得像。我自從接到這案子后便心神不寧。可咱們既拿著俸祿,總得干活不是?唉……只希望別出什么岔子才好。”于給事聽罷卻沉吟不語,半晌后方道:“老沈,這事你怎么看?”“我怎么看?”沈明鑒一愣:“我要是知道還來問你嗎?”于給事微微一笑,擺了擺手:“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他壓低聲音湊近沈明鑒:“這是個大案,若能辦得好別說立功受賞,就是平步青云也說不定啊……”沈明鑒搖搖頭:“那咱可不敢多想。只要能交差,再把命保住便知足了。”“哎呀!”于給事滿臉不屑,表情中盡是年輕人特有野心和進取之意。“你想想,天羅神什么身份?若有問題必然帶出一大票人。陛下最近頗有整頓朝綱之意,你若把握好這機會,說不定能成為他的急先鋒。到時是不是要什么有什么嗎?”沈明鑒仔細咂摸咂摸這番話,忽然連聲道:“好啊,我懂了。你小子……”于給事騰的站起來,頂得椅子啪一聲倒在背后。“老沈,別嫌兄弟說話直。我可不想庸庸碌碌的看別人眼色行事,既然做官咱就要做大官是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出將入相,威風八面。我還在做凡人時便已深深向往這樣的生活了。我本以為當了神仙便可以拋開雜念,可它們卻一天比一天更熾烈。我耳邊仿佛總有人在說:爬得高些,再高些!我停不下來,也不想停下!”他猛地把手在桌子上一擊道:“老沈,聽我的,咱們合作辦這案子。我不搶你的功勞,只求能露個臉就行。你……會答應我吧?”沈明鑒欲言又止,無奈的笑道:“瞧你說的,老沈我正求之不得呢。況且我不在乎什么功勞,全讓給你也可以。”于給事知他素來言而有信,不禁喜出望外。略作冷靜便詢問案情道:“唔……對了,你說靈官交給你什么來的?”“是這個。”沈明鑒拿出鱗片遞給他,于給事皺起眉反復觀摩著。片刻后,他突然一愣,手不由自主的往回一縮。鱗片咚的落在桌子上。“怎么了?”老沈緊張的問道。于給事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勉強笑道:“高官厚祿果然不是那么輕易便能得到的!”沈明鑒追問:“究竟怎么回事。”于給事指著鱗片道:“這不是天庭的東西,此物產自魔界,它的主體應該是……窮奇。”沈明鑒將信將疑:“不會吧?”窮奇這么名字天庭幾乎無人不知。上古四大兇獸之一,名聲還是有的——雖然不是什么好名聲而已。于給事神色凝重道:“會的。我敢百分百確定。這鱗片是生于窮奇后背,持有者百毒不入,水火不侵。縱然不是法寶也差不多。老沈,涉及到魔界,事情大了。”沈明鑒也是同樣的想法。天羅神暴斃、刺客追殺辦案人員,一條完整的邏輯鏈已經浮現在他眼前。天羅神利用職權與魔界勾結,卻因分贓不均而發生爭執,下界時被人暗殺。也許天羅神手中掌握著不少魔界的機密,所以他們繼續派出刺客來阻止辦案,或適時毀滅證據。想到此處沈明鑒額頭上已起了一層汗珠。當時自己還沒離開寧神司消息便走漏了。這說明什么?說明寧神司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不,或許是很多雙。老沈忽然感到像只落入蛛網的蟲子般無助。他偷眼觀瞧于給事,發現這小子不但沒有半點恐慌,反而興奮的搓著手:“魔界的臥底……這回事情可真搞大了,不知道要倒掉多少大人物呢!”沈明鑒錯愕道:“小于,你不是吧……”于給事哈哈一笑:“別大驚小怪的。危機危機,機中有危,危中有機。危險越大機會越大,你說是不是?”他不等老沈回答,便在他肩膀上拍了拍:“放心我會小心行事的。”沈明鑒嘆口氣:“但愿你說的是心里話。像窮奇鱗這樣的東西一般都到哪里去搞?”于給事略一思忖:“下界自然是有很多渠道。可在天庭它屬于違禁品,只有一個地方可以交易——黑云肆。”天庭中并不總是光明美好的,它也有不為人所知,甚至藏污納垢的一面。黑云肆便是這么個地方。它位于天庭下方一處縱橫千里的烏云中,不知何人用法力在其間挖掘出一條條暗道,得以使人往來其間。在里面生活的不僅有神仙、魔鬼,還有游蕩的靈魂和一些不入輪回的怪胎。彷徨,是這個地方的注腳。一般來說,這樣的地方天庭應當堅決予以取締,然而黑云肆卻奇跡般的保留了下來。不僅如此,似乎隱隱還有越做越大的意味。因為天庭中很多人都有秘密,這些秘密大多數都和“錢”有關系。而黑云肆恰恰可以讓來路不明的錢跳進面缸、涂抹胭脂,變得十分耐看。即使總體上略有縮減,可對于主人而言,還是相當值得的。以此類業務為核心,黑云肆慢慢也發展處一些其他的服務,其中就包括交易天庭禁止的東西。雖然大家平時總把黑云肆罵得一無是處,可罵歸罵,逛還是要逛的。為了避免碰見熟人的尷尬場面,黑云肆宣布不論是誰,只要想進入他們的地盤就必須配戴面具,否則一概敬謝不敏。這些事情沈明鑒自然知道。他翻著眼皮看了看于給事,這小子肯定沒少到那里逛過。于給事明白他的意思,一把拿過窮奇鱗道:“我去就我去,這沒什么。不打聽到這東西的來歷絕不回來。倒是你——上下班的路上務必提防些,否則我回來可找誰領賞去?”沈明鑒知道他說的是笑話,便點了點頭:“我找到。你也要小心。”說話間,酒菜上來了。兩人便開始用餐,不再談公事。然后他們就像吃了頓普通的工作餐后那樣揮手告別。沈明鑒繼續到賬本中挖掘秘密,于給事則向官署告了假,換了身不引人注目的衣服去黑云肆了。遠遠望去,那團黑云就像一頭猙獰的怪獸等著人上鉤,它托起天庭,讓天庭更加耀眼奪目;可在天庭的光環卻愈發反襯出它的黑暗。這似乎不怎么公平。于給事臉上罩了個考究的山鬼面具,上面以桂花和細細的藤蘿為裝飾。帶上它,沒人認得出于給事。他乘風來到一處冒著黑氣的洞口,那里站著個兇神惡煞的大漢,肩上那條狼牙棒幾乎比一般人的腰還粗。于給事面不改色的遞上帖子,大漢恭恭敬敬的抱拳道:“白公子,請!”“白公子”是于給事在這里的名字。他沿著幽深的洞穴往里走,不一會卻見到個渡口。幽暗的燈在燃燒,一條破舊的渡船停在一旁。擺渡人身高丈二,瘦得如同骷髏一般。一只手中抱著把巨大的鐮刀,另一只手則拄著竹篙。他的胳膊看上去也不比蒿子粗多少。于給事來了,他便沖著他陰森的一笑:“還有最后一個位置,上船嗎?”于給事一言不發的跳上渡船,伸手摸出兩個大子兒拋給擺渡人。那人接住錢幣,卻猛然拉住于給事的袍袖:“等等!”“怎么了?”于給事沉著臉反問道。“找錢。”說罷擺渡人硬是拿了些東西塞進于給事手中。他張開手心一看,竟赫然是兩條蠕動不止的尸蟲。于給事厭惡的將蟲子拋進水里,大聲道:“開船吧!”擺渡人放聲大笑,仿佛群鴉鼓噪:“人滿了,開船了!”他一點竹篙,笨重的大船便輕輕向前劃去。寒風吹過,甲板吱呀呀的響。船上除了于給事一個人都沒有。“喂,你在發愣!”突然有人在于給事背后拍了一下。他被下了一跳,猛然回過頭去。只見背后是個身姿曼妙的女子,雖隔著面具,于給事卻能感到此人是個不折不扣的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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