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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8 農夫

  昏暗的礦洞內,空氣中彌漫的猩紅魘氣愈發濃郁,靈視幾乎被完全遮蔽。

  靈知一直在預警。

  從踏入礦洞的那一刻開始,心悸感就未曾停下。

  吉蘭從未見過這般程度的魘氣。

  比以往所遇見過的,都要危險。

  ‘看來還真有可能是三級魘碑……’

  吉蘭瞇起眼,保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小心謹慎地往里走。

  靈視下,這些扭曲不定的猩紅魘氣,仿佛張牙舞爪的怪物,飄蕩著,糾纏在吉蘭周圍,試圖將其包裹,吞沒。

  然而,吉蘭雙眸深處,那十字劍篝火的輪廓搖曳,直接將靠近的魘氣都驅逐開,排斥在身體一米外。

  在吞噬了大量的王國烙印后,他如今的心靈強度,已達到了驚人的地步,堪比6階。

  故而,即便是三級魘碑所散發的魘氣,也奈何不了吉蘭。除非他自愿入睡,否則休想將其強行拖入夢魘之中。

  吉蘭的行動絲毫不受影響,一路往礦洞最里面深入。

  “嗯?”他突然輕咦一聲。

  在甬道中經過一處拐角時,他發現了幾道失去意識的身影,正橫七豎八歪倒在地上。

  這些人身穿著礦工制服,頭戴盔帽,胸前掛著的手電已經能源見底,閃爍著微弱的光亮,滋滋作響。

  他們灰頭土臉,躺在地上緊閉雙眼。

  吉蘭蹲下身,伸手一探。

  ‘這些礦工還沒死,只是仍被困在了夢魘里……’

  他面露思忖。

  按理說,作為6階久世者死后遺留的三級魘碑,別說普通人,就是尋常久世者被拖入夢魘,生還概率都不高。

  但此時距離魘氣爆發,已經過去好幾個小時,這些礦工竟然還活著。

  這讓吉蘭頗為驚訝。

  如果不是礦工們有什么特殊之處,那就只能說明,夢魘里的情況可能和自己預想的不太一樣……

  雖然依舊危險,但卻存在一線生機。

  ‘看看就知道了。’

  吉蘭重新站起身。

  他繞過這些昏睡的礦工,繼續深入。

  不多時。

  吉蘭走入了一片搭有垂直立柱和鋼鐵支架的空地,整體空間呈一個半球形。

  四周的巖壁上,釘著探照燈,光柱朝中央投下。

  十幾道身影呈排,倒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身穿棕黃色治安官制服,頭戴鋼盔的男人,斜靠著巖壁,低頭坐在那里,失去了意識。

  “庫歐萊·卡羅夫(卡爾勞·巴巴羅切)。”

  “男,十九歲。”

  吉蘭掃了一眼,確認了這名治安官,正是此行的目標人物。

  他走了過去,發現庫歐萊的長相,確實與霍克斯公爵有些許相似。

  吉蘭環顧起四周。

  很快,他便找到了魘碑所在。

  于眾人背后的巖壁上,一塊四四方方的灰色墓碑,露出了半邊。

  其正面以猩紅的花體字鐫刻著:

  “賈森·貝恩。”

  吉蘭眼神一凝,緊盯著這塊魘碑。

  ‘想必,這就是那位死去的6階久世者所留……三年前死在這里的嗎?自然壽命未盡,多半是遭遇了什么意外。’

  他暗道一聲。

  只是“賈森”這個名字,吉蘭從未聽過。

  同時,讓他感到詫異的是,這塊魘碑上,除了姓名與生平時間外,下方還有一段簡短的墓志銘:

  “‘和平的白鴿,最大的騙局。背叛者,終究被背叛。’”

  以往所見過的魘碑,都不存在“墓志銘”,吉蘭推測,或許只有6階久世者的魘碑,才會出現這種特殊情況。

  只是墓志銘的內容,讓吉蘭眉頭緊鎖。

  ‘難道這名6階久世者的死,與“白鴿塔”有關……’

  吉蘭在心中推測。

  他深吸口氣,放開了心神,解除了王國烙印對自身心靈的守護。

  颼——

  猩紅的魘氣頓時像嗅到血腥氣的鯊魚,蜂擁而至,直接將吉蘭淹沒。

  吉蘭的意識隨之陷入恍惚。

  魘氣侵蝕之下,他幾乎是眨眼間,便被強行拽入了睡夢之中。

  從而降臨到了碑中夢魘里。

  視線重新恢復后,吉蘭條件反射地瞇起了眼,因為光線非常明亮。

  颼颼——

  一陣大風迎面風吹來,揚起了他的漸變長發。

  吉蘭發現,自己竟出現在了一處巨大的懸空平臺之上。

  這平臺處于高空,呈圓形,直徑超過百米。

  邊緣立著一根根漆黑的圓柱,在上方匯攏,形成一個類似“鳥籠”的外觀。

  吉蘭掃了眼四周,竟看到十幾名礦工與庫歐萊治安官聚在一起,正面露驚恐地看著正前方。

  順著這些人的視線看去。

  只見平臺中央,正立著一個木頭絞刑架,上面倒吊著一個男人。

  其雙臂被縛,原本應該鎖喉的絞繩,卻系在他的右腳踝上。

  男人眼睛緊閉,棕褐色的長發倒懸,看上去像是死了一般。

  吉蘭眼神一凝。

  眼底彩光乍現。

  “賈森·貝恩的執念(夢魘守衛)。”

  “生前曾為‘白鴿塔’高層,‘三寓言’之一的‘農夫’。”

  “所走道路為熔爐星幣螺旋,十月‘白鴿詩人’之途,6階‘叛徒’。”

  看到“指引提示”的描述,吉蘭心中一驚。他沒想到,這塊三級魘碑,竟然是“白鴿塔”高層死后遺留。

  而“三寓言”這個稱號,吉蘭甚至從未耳聞。但憑直覺和推斷,這明顯是要比“十四行詩”更高一級的成員。

  恐怕,僅次于塔主“吟者”。

  是真正的秘社高層。

  而對方的6階原質名,也引起了吉蘭的注意。

  ‘三年前,他是怎么死在這里的?’

  吉蘭暗道一聲。

  ‘難道是背叛了“白鴿塔”,從而遭到了清算?’

  他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站在原地,遠遠觀察著倒吊者。

  一旁的庫歐萊治安官和那些礦工們,在注意到又有人進入這處詭異空間后,不但沒有感到喜悅,反而流露出更強烈的驚恐之色。

  吉蘭注意到了這些人的表情,心中警惕更甚。

  “你背叛過別人嗎?”

  這時,倒吊的男人開口說話了。

  他的雙眼依舊緊閉,聲音清澈,溫柔如水。

  吉蘭面無表情,淡淡道:

  “沒有。”

  “是利益不夠大?”

  倒吊男輕笑道。

  “還是你的膽量不夠大?”

  “都不是。”吉蘭一臉平靜。

  “哦?那是為什么?”

  “因為我有自己的底線。”

  “底線……”倒吊男笑道。“那東西并不值錢。”

  雙方沉默了幾秒。

  “既然你沒有背叛過別人,那你遭受過背叛嗎?”他又問。

  “沒有。”吉蘭道。

  他趁著與對方交談,默默開啟了“指引提示”,不動聲色地掃視四周,試圖尋找這處夢魘的核心位置。

  這處平臺相當空曠,并沒有什么遮擋物,核心的位置想必極其容易找到。

  然而,吉蘭卻很快瞳孔一縮。

  因為指引的方向,就在正前方。

  就在——

  那倒吊之人的左胸膛。

  ‘夢魘核心,是他的心臟……’

  吉蘭暗嘆一聲。

  這是最麻煩的情況。

  核心并不是夢魘場景中的某樣事物,而是存在于守衛身上。如此一來,就不可能提前摧毀,用以削弱守衛的力量。

  ‘只能正面硬上了……’

  吉蘭心想著。

  那倒吊的男人緩緩睜開眼,露出一雙僅有眼白的駭人眸子。

  他咧出了一個邪異的微笑。

  “哦?沒有背叛過別人,也未曾遭遇過背叛……那還真是遺憾,你體會不到‘背叛’的樂趣所在。”

  “我為什么要體驗這種感覺?”

  吉蘭淡淡道。

  “你是不是有病?”

  “呵……”

  倒吊男笑了一聲。

  他被縛的雙手挪了挪,左手食指一勾。

  “你的詆毀我能理解,畢竟你并不明白我的話。但我可以幫伱,讓你稍微體驗一下……”

  隨著話音剛落。

  一股無形的力量從倒吊男食指迸發,越過數十米距離,將吉蘭籠罩。

  “嗯?”吉蘭眼神一凝。

  他的右手緩緩抬了起來……

  然后,不停顫抖著,朝脖子挪過去。

  “如果身體被賦予意志,它會感激你嗎?還是說,會背叛你?”

  倒吊男的臉上,那微笑愈發猙獰。

  “我很期待……”

  吉蘭的右手,頓時掐住了自己的脖子,他眉頭一皺。

  這種詭異的力量,他頭一回遇見。

  自己的右手明明還有知覺,卻完全脫離了掌控,仿佛真的具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試圖反叛,并殺死原本控制它的主體。

  吉蘭并非沒有對策。

  他強忍著自己那恐怖的握力,直接用左手食指,以神秘律動在右臂上連點數下。

  噗噗幾聲。

  右臂頓時癱軟,失去了力氣,仿若無骨般垂落身側。

  這是他以指代劍,依據“杰拉德放血劍”施展出的簡化秘技,封鎖了整條右臂的感知,從而破除了對方的神秘影響。

  “為什么要停下?”

  倒吊男咧嘴一笑。

  “再試試另一邊吧……”

  說著,他手指又是一勾。

  無形力量再度襲來。

  這回,吉蘭的左手開始顫抖了起來。

  他眼睛一凜。

  嘭!!

  吉蘭知道,這樣拖下去不是辦法,直接腳下一踩,整個人朝著絞刑架沖去。

  平臺的石板被瞬間爆發的踢擊踹碎,轟出一個凹坑,粉塵朝后揚起。

  吉蘭的身影劃過一道長長的模糊軌跡,徑直前沖。

  在這個過程中,他恢復了右臂的感知,故技重施,又以指擊將左手封鎖。

  同時,掏出了笑噪之杖,形變為花籃十字劍形態。

  這一切,僅發生數秒之間。

  吉蘭已是到了倒吊男跟前。

  他二話不說,單手握劍,直接一記“寰宇劍”甩出。

  銀色劍光迸射,輝芒璀璨。

  “銀盤。”吉蘭冷聲道。

  手中十字劍模糊一瞬,消失不見。

  隨后化作了星光點點,匯聚如匹練飄帶,劃過絢爛弧線,掠向倒吊男。

  可對方不躲不避,瞪眼看著。同時,對準吉蘭五根手指虛握。

  “手里的劍,就不會背叛你嗎?”

  倒吊男陰狠道。

  叮!!

  只聽一聲清脆之聲響起。

  吉蘭驚愕發現,眼中的銀色劍光突然崩解,十字劍停在了倒吊男的脖頸一側,相隔數公分,卻不再前進分毫。

  笑噪之劍開始顫抖,不聽使喚,試圖從他手里掙脫。

  ‘連沒有生命的武器,都能被對方的神秘力量影響……’

  吉蘭眼神凝重。

  他與倒吊男對視一眼,便又聽對方開口道:

  “你覺得,你所看見的,你所聽見的,你所思考的……都是你的,而不會背叛你嗎?”

  吉蘭頓時臉色微變。

  如果連感知都欺騙了自己,連思維都不再屬于自己……這場戰斗,基本可以宣告失敗了。

  這一瞬間,吉蘭的思緒像是進入了時間停滯的世界。

  他想了很多。

  最終,想到了關鍵的一點。

  ‘王國烙印是抵御神秘的壁壘,我目前最強勢的就在于此,怎么突然忽略了這點……’

  ‘是了……’

  ‘在我放開心神,解除王國烙印的守護那一刻,對方就已經順著魘氣,對我進行了影響……’

  ‘我的思維,在那一刻下意識忽略了這點……’

  ‘“白鴿詩人”之途的神秘者,確實難纏至極……所幸,這僅僅只是賈森的執念,即便他是6階“叛徒”,但殘留的力量還不足以完全壓倒我。’

  吉蘭眨了一下眼睛。

  時間仿佛又恢復了正常。

  倒吊男看著面前的紫眸青年,那柄花籃十字劍已是調轉劍尖,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朝對方脖頸砍去——

  嘭!!!

  一聲巨響。

  血霧爆開。

  倒吊男臉色一怔。

  他的那雙白眼緩緩挪動,便看到一條精壯的臂膀,打穿了自己的左胸。

  吉蘭單手抓著花籃十字劍的劍刃,指間迸血,順著腕部和小臂流淌。

  而另一只手,卻是握拳,如炮彈般打穿了倒吊男的胸口!

  他低垂眼簾,看著倒吊男的面部如瓷器般龜裂,咧嘴一笑:

  “你真的覺得‘背叛’是一種很美妙的體驗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又怎么會因此而死,留下如此執念?”

  倒吊男一怔。

  緊接著。

  噗嗤——

  吉蘭抽手而出,掌中抓握著一顆早已發灰壞死的心臟。

  這,正是夢魘的核心所在。

  吉蘭手掌用力一握。

  其瞬間爆開成粉末。

  “你這該死的……”

  倒吊男面容扭曲變形,雙手齊出,十指虛握。

  一股遠超以往的無形力量,朝吉蘭洶涌而去。

  吉蘭眼神發狠。

  紫眸之中,十字劍篝火熊熊燃燒。

  那股無形的力量掠過他的身體,卻被瞬間彈開,毫無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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